馬王爺隔壁的客房,自然不如天字號客房那麼寬敞奢華,不過也算是苦寒之地罕有的金屋了。掌柜的把王換帶進來之後,詢問需要不需要熱水和飯食,客房的房價很高,所以一應所需都是免費的。
“熱水和飯,都來一點吧。”王換這一路風塵僕僕,從來沒有洗過澡,尤其是老漢留在上的那口唾沫,至今還有一淡淡的臭味,他很想弄點熱水好好的洗一洗。
掌柜的應了一聲,轉離開,過了兩刻,有四個店里的伙計抬來熱水,還有兩個菜和一壺酒。
王換先用熱水了軀,他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是那淡淡的惡臭卻好像長到了皮里,怎麼洗都洗不掉,用胰子洗了半天,仍舊無濟于事。王換覺有點心煩,把子干,就著兩個菜,把酒喝完了。
隔壁的屋子里傳來了說話的聲音,王換著墻壁,屏氣凝神的聽。雖然能聽到有人說話,但畢竟隔著一堵墻,那邊說的是什麼,王換聽不清楚。
他聽了好一會兒,對面的聲音消失了,王換坐臥不安,越是打聽不到消息,他就越是有點心急。他忍不住走出房門,在三樓轉了一圈。
馬王爺的刀客很稱職,從馬王爺進來之後,刀客就一直守在樓梯口和房門外面。王換轉了一圈,從馬王爺的房門走過去的時候,一個刀客斜眼看了看王換。
“你轉來轉去,有什麼事?”
王換搖搖頭,他這個時候不想跟人答話,一旦答話,自己的口音就會暴。
“沒事,就不要出來瞎晃。”刀客說著話,像是有意,又像是無疑,晃了晃手里的刀。
王換依舊沒做聲,回到自己的房間。這間客棧有年頭了,地板和墻壁都是木頭的,王換知道,這樣的老房子,而且都是木頭,年頭久了,必然會有蟲蛀的蟲眼,他開始仔細的尋找,找了一大圈,在墻壁上一副很拙劣的山水畫的後面,找到了一個被松香堵住的蟲眼。
蟲眼和人的眼睛那麼大,看樣子已經蛀了。王換點了一支煙,慢慢的著,同時不斷的用煙頭熏烤蟲眼里的松香。松香一點點的融化,順著墻壁流下來。
王換在這兒浪費了半盒煙,終于把蟲眼里的松香融化了十之七八。他找了一鐵釘,把釘子燒紅了,輕輕在剩下的松香上面燒出一個很小的。很小,不過,憑著王換的耳力,已經能夠聽到隔壁的聲音。
隔壁應該只有馬王爺一個人,王換著蟲眼聽了聽,他聽到的,是一陣吃東西時吧嗒的聲音。
這聲音,讓他略微覺得悉,因為他記得,道人吃東西時,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就這樣聽了有一刻鐘的時間,隔壁房進來一個人。王換看不到,但是聽得到,就連對方的說話聲,也能聽個大概。
“該鋪的路,都鋪好了。”那個剛剛進來的人說道:“現在就差一針,去把對方的皮給刺破。”
“你鋪的路,要是有一點不穩當,你就吃不了兜著走。”馬王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回道:“剩下的,你接著安排。”
“我這邊,都是本地人,人家會生疑的。”
“練刀的人,那里有那麼多心眼。”馬王爺的語氣里有一點不屑:“你去看看外頭那幾個練刀的,抓一把大洋給他,他都要數上半個時辰才能數的清。老子不是笑話你,這麼多年了,你做的事,有哪一件是利利索索的,有哪一件不要老子給你屁?”
“這件事有點大,我不敢馬虎,你也不要馬虎。”
這句話一說完,隔壁的屋子突然就沒有聲音了,王換換了只耳朵,過去聽,卻依然聽不到什麼靜。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湊到蟲眼看了一眼。
隔壁的蟲眼,顯然也被墻壁上的畫兒給擋著,過那個小小的孔,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然而,就在王換盯著蟲眼的那一瞬間,對面墻壁上的畫兒,好像一下被人給掀開了。
一只眼睛,從蟲眼對面了過來,因為孔太小,王換看不完整,他看到的,只是一個黑的眼球。
王換有一點張,因為馬王爺這種份的人如果明著得罪了,會非常麻煩。他朝旁邊的窗戶看了看,這里是三樓,從窗戶翻下去之後,要保證不會傷,還要保證能從小鎮逃出去。
但是,馬王爺手下的刀客,顯然不是莽夫,一名刀客踩著碎步,舉刀住王換,然後移到了窗戶旁邊,把王換的退路堵死。
這一刻,王換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他暗中住了掌中刀,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那就只能先沖出一條路,從這兒逃走再說。
這個時候,馬王爺出現在了門口,他看了看被幾個刀客踢壞的房門,皺了皺眉頭,說道:“老子你們出門以後斯文一點,說了一千次,都聽到狗耳朵里去了?把人家的門踢壞了,要不要賠?要不要花錢?”
刀客沒有應聲,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王換。馬王爺罵了幾句,慢悠悠的走到王換前,上下打量他一眼。
眼神相對的時候,王換覺得,自己肯定認錯人了。這個人雖然和道人非常相像,但絕對不是道人。道人不會用這樣的眼神去看王換,也不會用如此陌生的目來打量王換。
道人那個人,王換是悉的,一個悉的人,可以改變一切,唯獨改變不了的,就是眼神。
王換的腦袋在作痛,這次很冒失,只是因為時間不多,他沒有耐心一直在這兒跟馬王爺耗著。誰知道,馬王爺果然不是個易于之輩,竟然能察覺出來,有人在聽他說話。
“伙計,亮個號兒吧。”馬王爺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後的刀客立刻反手關上了房門。
“外地來的。”王換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名號。”
“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是人就有名字,怎麼會沒有名號?”
“你跟我一個朋友長的很像,我是怕自己看走了眼,所以跟著瞧瞧。”
“瞧瞧就瞧瞧,聽別人說話,不怕扎聾了自己耳朵?”馬王爺咧一笑,說道:“你那朋友,什麼名字,什麼長相,多大歲數?老子還真想知道,是啥朋友能你跟著老子看這麼久。”
王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馬王爺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流出善意或者敵意。這讓王換很難判斷,判斷不出馬王爺的意思,就無法用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來應付他。
王換覺,馬王爺能做到七星灘的頭把子,讓黑白兩道的人都賣面子,他絕對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人。
王換沒有說話,馬王爺倒也沒有追問,他又上下看了王換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屋子里的刀客二話不說,慢慢的退了出去,然後帶上了已經被踢壞的房門。
到了這一刻,王換大概猜得出,馬王爺至現在沒有手的意思。
“不知道為甚,老子竟然相信你的話,相信你因為一個朋友,所以暗中跟著老子,不過,這個事可以先放放。”馬王爺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自己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
“你要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老子就不跟你聊了。”馬王爺了鼻子,慢慢說道:“你惹了麻煩,得罪了人,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