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豬油飯不說，王換真的沒有看出來，這一大坨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個人。
豬油飯拿了一子，在黑漆漆的墨之間攪了一下，然後慢慢挑起來一只手。
看到這只手的時候，王換的心突然抖了起來。按照箱子里這團東西的型來看，很像黑魁。
黑魁是去三羊鎮聯絡以前做過買賣的土龍了，算算時間，這會兒大概也應該回到西頭城。
“的確是個人，而且......”豬油飯用子把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慢慢翻了過來，說道：“很像是你邊那個胖子......”
當這團東西被翻過來的一瞬間，王換整個人都陷了一團混沌中。他看到了一張被浸泡的黑漆漆的臉。盡管臉龐黑如墨，但黑魁的臉型，王換不可能認錯。
他的手腳都有些發麻，腦子好像頓時木了。黑魁和別的伙伴不一樣，盡管當初十不全的人被老瞎子帶走的時候，王換很難過，也很失落，可是，黑魁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黑魁貪吃，沒有什麼大用，又嗜好賭博，經常捅婁子，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友。尤其是從家鄉到了西頭鬼市之後，王換無形中把黑魁當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當他注視著黑魁那張已經被浸泡的漆黑的臉龐時，一種極度的哀傷，極度的憤怒，就在心中蔓延開了。
“看起來，麻煩要來了......”豬油飯看看刀子，又看看王換，他察覺到王換的臉不對，把後面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王換和豬油飯一起，把黑魁的尸給弄了出來。黑魁整個人都被泡黑了，仿佛是丟在墨里淹死的一樣。
王換算是半個江湖人，他很清楚殺掉黑魁的人要表達什麼。他們不僅是在復仇，而且要帶給王換他們一種很強的心理力。
一個人死去的方法有很多種，但黑魁這樣的死法，以前沒有人見過。
黑魁的尸就在眼前，王換蹲下來，爛蛇幫忙弄一點水。爛蛇的手下搬了幾大桶水，爛蛇沒他們進屋，就在門外對王換說道：“我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再知會。”
王換不聲不響的用水把黑魁沖洗了一遍，但墨仿佛沁到了皮里，全都沖過了，黑魁還是泛著一抹淡淡的墨。
衛八代的，這幾天一定要小心，但王換不顧那麼多了，他一個人出了門，豬油飯怕出事，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王換來到了鬼市的食坊，在這里買了一大桶羊雜，然後又掂了回去。他把桶放在黑魁的尸旁邊，自己坐下來煙。
一支煙，王換就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自己和黑魁從小到大的那些點點滴滴。黑魁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太多的主見，王換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有的時候，王換自己想過，如果把自己和黑魁換一換位置，自己恐怕沒有那麼好的耐。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黑魁死了。
死亡，是一個結束，又未嘗不是一種解。人死了之後，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
“你沒事吧？”
“沒事。”王換搖了搖頭，看著地上的十多個煙頭，他慢慢站起，對豬油飯說道：“我要把他帶回鄉下老家。”
“最好別去。”豬油飯勸道：“對方這麼做，很可能就是故意激怒你，你如果堅持要去，路上出了什麼事，咱們就......”
王換不做聲了，如果倒退一年，王換也許會不聽勸告，堅持要把黑魁帶回家鄉安葬。可是短短一年時間里，他仿佛了許多，也變了許多。
人死了，是沒有煩惱，但是人死了，同樣就沒有了希。對于一個把執念看的比命還重要的人，是不會輕易去死的。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去之後，那份執念，也隨之破碎。
豬油飯幫忙喊來了爛蛇，然後把況說了一下。
王換想的沒錯，爛蛇和道人的脾氣差不多，盡管看著骯臟潦倒，卻沒有推辭。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避之不及，但爛蛇答應，會幫王換把黑魁的尸運到鄉下去安葬。
王換告訴爛蛇的地址，又拿出一張一百的銀元票，給了爛蛇。
“要不了這麼多。”爛蛇沒有接，搖搖頭，說道：“我們從來沒有掙過這麼多錢。”
“拿著。”王換把錢塞到爛蛇手里，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雖然沒有淚，但是卻像是被霧氣籠罩了：“多謝你。”
爛蛇找了四個人，用一張破席子卷起黑魁的尸，連夜走了。等他們帶走黑魁的尸時，王換一下就沒有力氣了，跌跌撞撞的回到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喝點吧。”豬油飯拿了一瓶酒，放在王換邊。
其實，豬油飯一點都不傻，也并不是真的大大咧咧，王換這個樣子，豬油飯就很老實的閉上，坐到一旁去喝酒，一句廢話都不說。
王換打開酒瓶，一口氣喝了半瓶。烈酒，如刀割一般，他緩了緩勁兒，又慢慢把剩下的一半兒喝掉了。
這一瓶酒下肚，王換的腦袋就開始眩暈。他恍恍惚惚的想著，黑魁現在可能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直到這個時候，王換才覺到，自己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他漸漸的睡著了，在夢里，他回到了鄉下的老家，那個平靜又平凡的小村子。
村口的那片竹林，依舊青翠，順著竹林一直走，就能看到村子旁邊的墳地。不知道多年了，村里人都把這里當自己的埋骨地，有人死了，無論老，全部埋在這塊墳地里。
隔的很遠，王換似乎看到了一塊很大的墓碑，黑的墓碑，上面刻著幾個紅的大字。
墓碑大概有兩丈高，墓碑上面的字，是張小魁之墓。
黑魁的大名，做張小魁。王換看到墓碑的時候，目閃爍不定，因為這塊兩丈高的墓碑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盡管是在夢境里，可王換好像還是張了，也警覺了，他慢慢的朝著墳地走去，一直走到了墳地的邊緣。
此時此刻，他距離那塊兩丈高的墓碑，只有一步之遙。
王換輕輕的繞到了墓碑的後面，想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他繞過墓碑的那一瞬間，正在睡夢中的王換，頭皮一陣發，直接驚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