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換不知道這些事,還能不能找到答案。他站在砂礫坑的跟前,徘徊了一會兒,放棄了挖掘的打算。
剛才視線模糊的時候,盡管自己所看到的,一定只是憑空想象出來的幻覺,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很相信剛才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
這砂礫坑下面,一定有三尸。
他開始考慮,該不該去問問衛八。衛八作為一個合作伙伴,瞞了實,這很不厚道。
可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王換又想起來,自己何嘗不是也瞞過衛八?
人,大概都是這樣的。
“這麼晚了,還不打算睡覺?”
王換正在胡思想,後陡然傳來了衛八的聲音,他有點心虛,回過頭的時候,衛八正若無其事的著他。
“睡不著。”王換還是打算把這件事給在心里,如果實打實的說出來,他覺得很不妥當。
“我勸過你,你是個心事太重的人,心事太重了,其實不好。”衛八走到王換邊,也朝那個砂礫坑看去,一邊說道:“有時候,你不覺得自己想的太多,其實是給自己增加煩惱嗎?”
“我知道。”王換坐下來,掏出煙盒,說道:“誰能完全管住自己的心,你能嗎?”
“我,大概能,以前或許不能,但現在能。”衛八坐到王換邊,說道:“每個人都會長大的,只有什麼都不懂的人,才會杞人憂天。你吃的虧,的苦,或許還是太,等吃夠了虧,吃夠了苦,可能不用誰教,你自然會懂。”
“那你以前的心事,是什麼?”
“以前的心事,多了。”
“一直都掛在你心里的,讓你忘不掉的。”
“忘不掉的……”衛八想了想,又抬起頭,看著天空的月亮,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年輕,在我們老家那邊的窯子里,認識了一個人,我自己知道,窯子里的人,最後總不能娶回家的,只不過跟在一塊兒,能我輕松一些。”
“然後呢?”
“那個人,就是個普通的窯子里的人,但是我不知道,我們衛家的家運,還有我這個人的氣運,是不是都被給改變了。”
衛八說起這些的時候,似乎有些唏噓。王換聽了之後,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衛家的敗落,非常突然,這一直都是個謎,王換以前沒有找衛八打聽過,因為他覺得,這是衛八心里的一塊痛。
痛,是不能的,就好像王換不允許別人在自己的面前說秀秀一樣。
“那個人,當時很年輕,很善解人意,綿綿的脾氣,不說話,也很笑,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衛八提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語氣仍舊雲淡風輕。
王換突然覺到,衛八似乎是真的豁達了。人常說,把過去的都忘記吧,過好以後就行了。
可是,忘記過去,是永遠都不可能的,只要活著一天,那些事,就會留在心里。
真正的釋懷,是無論何時何地,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的時候,自己的心中已經沒有波瀾,任由別人問,自己隨意說。
王換承認,自己的心境不如衛八,或許就和衛八說的一樣,要經過很長時間的歷練,經歷很多很多,才能慢慢的學會真的釋懷。
聽著衛八的話,王換想起了秀秀。秀秀,也很善解人意,脾氣很好,雖然不常說話,也不常笑,但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後來呢?”王換突然很想知道衛八的這段故事,他主要是想知道,衛八是如何理這段的。
“有時候,我會的去找,那時候,我家老爺子還在,對家里的名聲看的比較重,我們做土龍的,雖然是江湖家族,但老爺子不許家里人染上吃喝嫖賭的習慣。”衛八的臉上真的很平靜,沒有一點點起伏,他就好像講著別人的一段故事,說道:“我去找,也不怎麼說話,陪我喝酒,有時候還給我彈琴聽,只不過我是個人,聽不懂音律。”
“你要是人,那這世上就沒有細致人了。”
“當時年輕啊,糙,做事不想那麼多,想到哪兒做到哪兒,不瞞你說,那時候,我真有那麼一點點想要娶回家的心。”衛八笑了笑,說道:“有一年,我外出辦事,走了大約有兩個月吧,趕著中秋節之前回來的,回家的當晚,我就去找了,結果,沒在,被人給搶走了。”
當時的衛家,在落馬湖一帶聲名赫赫,沒有幾個人敢招惹衛家。衛八私下里代過窯子的老鴇,他看上的人,不許別的客人來攪擾。如果真的遇到愣頭青,就拿衛八的名字出來。
一般人聽到衛八的名頭,是不敢造次的。
然而,搶走那個人的人,偏巧不是一般人,老鴇報了衛八的名字,那人反倒更來勁兒了,丟下一筆錢,算是給這人贖,直接就把人帶走了。
這個人,姓付,相城縣付半城的兒子,是個秧子。付家跟衛家一樣,都是門臉很大的江湖家族。
對方明知道是衛八的人,還要搶走,這分明是不給衛八面子,同時,也是不給衛家面子。
不管從哪一點來說,這都是一種挑釁,年輕的衛八自然是不能忍的。
“我是坐著家里的馬車去的,聽到人被搶了,還沒走遠,把拉車的馬卸下來,連馬鞍都沒有,騎著就去追。”衛八又笑了笑,說道:“趕慢趕,總算是趕上了。”
衛八當年的脾氣,和炮仗一樣,一點就著,他正在氣頭上,等追上了之後,付爺的還是很,罵罵咧咧的。
“我一拳就把他打死了。”衛八慢慢的舉起自己的拳頭,說道:“那個秧子貨,不住第二拳。”
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月夜追擊,一拳斃命,王換能想象的到,那時的衛八,勢不可擋。
“你把人給搶回來了。”
“搶回來了,但是我沒留。”衛八的眉,終于不易覺察的跳了一下,說道:“給了一些錢,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