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一開口,王換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衛八就在邊,王換能聽錯,衛八卻不會聽錯。
杜青說的很明白,那個大風,是王換過去一趟。
“你們倆以前認識?”衛八看看杜青,又看看王換。
“不認識。”王換很肯定的說道:“在這兒是第一次見。”
“那他干嘛你過去?”衛八可能是害怕其中有什麼蹊蹺,轉頭對杜青說道:“他們又不認識,你那個侄子,是不是說胡話了。”
“他就剩半口氣了,他說的,當真話也行,當胡話也行,全看你們。”
杜青也不啰嗦,留下這句話轉就走,王換看看杜青的背影,心里覺得很意外。
按道理說,一個人如果真到了臨死的時候,想見的,肯定是至親好友,或者自己割舍不下的人。王換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大風在臨死之前,要見自己。
然而,王換已經拋棄了用常理來分析問題的習慣,自從來到這片大漠戈壁之後,就沒有幾件事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去一次,看看大風到底想做什麼,想說什麼。
“你考慮清楚了,杜家的鬼點子,其實也很多,那個大風好端端的,你去做什麼?”
“人都快咽氣了,能做什麼。”王換說道:“沒事,我去一下就回來。”
“我跟你一起吧。”衛八總是有些不放心,跟著王換一塊到了杜家的營帳那邊。
杜家的人多,所以帶的東西也多,其中一頂帳篷,是給杜青住的。大風了這樣,帳篷就讓給了大風,王換走進帳篷,衛八就守在外頭,跟杜家的人聊天。但杜家人都看他不順眼,衛八也不惱火,一個人蹲到地上,抬頭看著天空的星星。
王換走進去的時候,帳篷里除了大風,還有杜青和兩個杜家的人,見到王換過來,杜青和另外兩個人就退了出去。
大風躺在地上,上蓋了一條毯子,杜家把能用的藥全都給他用了,可是他的狀態沒有得到任何好轉,反而惡化了不。
大風的那張臉,全都是縱橫錯的黑線一般的紋絡,讓人看一眼就會連著做一個月的噩夢。
“我來了。”王換在大風的跟前蹲下來,小聲說道:“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大風的狀態的確非常不好,只剩進氣兒,沒出氣了。王換說了這句話之後,大風沒什麼反應,他肯定很想睜開眼睛,但大風沒有力氣,輕輕的蠕著,卻聽不到聲音。
王換看著眼前的大風,覺得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說句難聽的,現在的大風,幾乎已經沒有人模樣了,就和一畫滿了黑線的木頭一樣,直的躺在地上。
王換嘆了口氣,跟著又拔高了聲音,問道:“我來了,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
大風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王換覺,大風其實是能聽到自己的聲音的,只不過人在垂死之際,渾上下的力氣全都流了。
就這樣連著問了幾次,大風就和死了一樣,王換很無奈,站起,想朝帳篷外面走。
就在他起的那一瞬間,一直沒有反應的大風突然就抓住了王換的手。
大風的手冰冷的沒有一溫度,王換被他抓住的剎那,立刻冒出了一層皮疙瘩。
但王換沒有掙,只是重新伏低了子,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他……”大風仍舊沒睜眼,嚨里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這樣的聲漸漸凝聚了一句話:“他不會放過你的……”
“他?”王換聽的心里大驚,接口就問道:“他是誰?”
但是這句話一問出來,大風抓著王換的手突然就松開了,塌塌的垂了下來。
大風咽氣了,這不是詐死,實打實的咽氣了。王換此刻的覺很復雜,不知道是兔死狐悲,是驚恐,是疑,還是其它。
他呆呆的看了大風的尸一會兒,然後站起慢慢走出了帳篷。衛八和杜青都在帳篷外面,杜青什麼都沒說,衛八拉著王換就走了。
一直走出去很遠,衛八才停下腳步,問道:“他找你,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不會放過我。”王換的腦海里,又閃現出了當時大風無意中替他擋下來的那一撲。
如果沒有這個意外,現在可能躺在地上,滿臉黑線的人,就是王換。
“你相信他的話?”
“我不知道。”王換的心里,又不由自主的產生了那種對現在生活的深深厭惡,可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就不可能再回頭了。
如果他不走下去,他心里的那片青翠竹林會枯萎,那個清秀如江南溫山細水的姑娘,就不會再活過來。
人生最大的無奈,可能就是如此,明明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卻還要做下去。
而且,王換有一種覺,他覺,如果自己現在因為害怕而逃避了,那麼,他的下場,或許會更慘。
王換蹲下來,點了一支煙,他現在有點搞不明白,大風臨死前說的他,究竟是一個男人?一個人?還是一只?
這一切,如今都沒有答案了。
在那個幽閉了很久的地下里,到底藏了什麼?
後面的時間,杜青安排王換和衛八休息一下,到了天亮之後再說。但王換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翻來翻去,腦袋里全都是大風臨死前的樣子。
就這樣睜著眼睛熬到天亮,衛八去跟杜青涉了一下,衛八的意思,這件事兩伙人一起下手,肯定不行,彼此合不來,大風小風也本就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衛八跟杜青協商,要麼就由他帶王換下去,要麼就讓杜青自己派人下去,不管誰下去,有了收,都要跟對方分一份兒。
杜青仔細的看著衛八,在考慮衛八是不是有什麼詭計,只有杜青知道,衛八這個威猛的漢子,看著枝大葉不拘小節,其實心思很縝。
“既然你這樣說了,就是看不上我們杜家的人。”杜青很快就考慮清楚了:“那你下去吧,我們在上面替你們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