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王換才察覺到,命運就是命運。命運很神奇,但有時卻又很要命,他的誤判,導致了六指最後的死去,差錯之下,自己偏偏又落到了這個地方,遇見了六指家族的祖先。
王換已經能夠確認,眼前這在黑水中浸泡的如同煤炭一般的尸,就是六指家族的祖先,而且也是當年陸修篁的合作者,那個做師盤的人。
師盤的念還沒有完全消散,只要這一縷念還存在,那麼,六指那盞魂燈上所展現的畫面,就會烙印在師盤的心念之中。
王換著眼前浮在水面上的師盤,心里又大概清楚了,師盤的尸之所以完整的被保存了下來,就因為師盤的六指。六指家族真正的祖先,肯定不是師盤,他也是從祖輩那里傳到了六指,不過,是從師盤開始,六指才真正參與到了陸修篁的事件里去。
師盤和陸修篁一樣,都沒有最終走到這條路的終點,他也死去了。看得出來,師盤很眷顧自己的後代,他把自己的尸保留下來,為的就是自己的六指可以永遠的留存,留待自己的子孫後代挖掘到,需要用到六指的時候。
他的確是一個合格的長輩,他可能不確定六指究竟有什麼用,他的子孫,肯定都是六指,但他唯恐子孫後代到什麼不好的牽連,寧可讓他們不展六指。
王換此刻的眼神和腦子一樣,都在糊里糊涂的打轉,他的視線模糊,看著水面上的師盤,像是在輕輕的,又像是死了千年一般。
嘩啦……
陡然間,師盤手腕上的那很細很細的鐵索,似乎響了一下,跟著,連王換也說不清楚怎麼回事,這細細的鐵索,頓時就纏到了他的脖子上。
師盤只剩下一道念,念這個東西是無形的,它或許會影響人的知,但沒有一點實質的力量。就算一羽,念也無法推。
然而,王換卻覺得脖子上的鐵索在慢慢的收,再收,一瞬間,王換覺得呼吸開始困難。他的軀仿佛完全石化了,本不聽自己的使喚。
與此同時,王換能查知,慢慢收脖子上鐵索的,就是自己的手。自己的手現在已經不屬于自己,就好像在努力的勒死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在這樣的況下,王換沒有任何辦法,他的心一下子涼了。以往過去,王換遇到什麼危險,還可以招架一下,或許,衛八還能幫幫忙。可是這一次,他們遇到的對手匪夷所思,衛八此刻自難保,很難再幫王換。
王換的潛意識里已經有一個念頭,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肯定要鬼使神差一般,自己把自己勒死在這兒。
果然,這個念頭轉完沒多久,脖子上的鐵索就越收越,他覺得自己的臉脹大了一圈,呼吸愈發的困難。
可是,沒有招架和反擊的余地,王換的視線又模糊了許多,連近在咫尺的師盤,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但他還是能約看到師盤的那雙眼睛,那雙本該死氣沉沉的眼睛,現在卻充斥著一種復仇時暢快的目。
這是這幾天之間,王換第二次遭遇到了生死劫難,但這一次,死亡來臨的仿佛比上一次更突然,也更痛苦。王換的耳邊,還能聽到鐵鏈時的微微聲響。
他突然就放棄了,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他已經知道了死亡的滋味,也知道了死亡之後,能得到什麼。
或許,那片白茫茫的,還有漫天的公英,以及在白之中疾馳而過的大車,都讓王換覺,死亡原來不是那麼可怕。
最起碼,死去之後,他可以想方設法的去追逐那輛大車,去追上秀秀。盡管是在另一個世界里,王換卻不在乎,他心里的執念,已經深到了骨子里。
如果不能在這個世界救回秀秀,那麼,他心甘愿去另一個世界,只要能找到秀秀,和秀秀在一起,無論是什麼地方,無論活著還是死了,他都不會在意。
一個人,為了一件事,付出了所有的力和時間,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把世間所有的苦都吃了一遍。但只要最後還可以得到結果,那他就不會介意什麼。
畢竟,在得到結果的那一瞬間,過去那麼多年自己所經歷的煎熬和苦痛,可能只是過眼雲煙。
王換的手依然在不斷的慢慢拽著鐵索,正常況下,一個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給勒死的。然而,石盤的念,似乎力量非常強大,帶給王換的影響無比深刻。王換的兩只手都開始發所有的力量,似乎要把自己的脖子給勒斷。
他已經不上氣了,脖子被勒的的,斷絕了呼吸。王換看著水面上的石盤,心中最後一個模糊的念頭,就是對六指的歉意。
直到這個時候,他依然覺得愧對六指,六指家族的命運多舛,六指死去,他的妻兒從此無依無靠,這個家族是否還能延續下去,已經是未知數了。
他只希,六指的兒子可以平安的活下去,讓家族的脈繼續傳承。
王換窒息了,他覺得已經過了很長時間,現在完全呼吸不上來,到了瀕死的邊緣。
這個時候,王換的視線完全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即便近在眼前的石盤,也完全消失。他的視線之中,似乎又萌生出了一片白茫茫的,四周的一切全都然無存,被這片芒所取代。
一片一片的公英,就在這片白之中緩緩的飄,王換的潛意識里,似乎還有一點點殘存的神智,這點神智沒有喪失殆盡,他還在苦苦的等待。
他不肯咽氣,就是想要在這片白茫茫的之中,看看還有沒有疾馳而過的大車,他害怕自己真的死了,就會看不到。
然而,白茫茫的,覆蓋了天地,變了這個世界的唯一,除了那些公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這片白里面,突然探出了一張黑漆漆的臉,王換認得出,那是師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