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吵醒了還在睡覺的老周。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疑地撓了撓後腦勺。
“等等，我是不是在醫院來的？我怎麼回家了？”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響。
“老爸，都幾點了，怎麼還在睡覺，今天我的朋友要來我家，你快起來！”
老周聽到了兒的聲音，一時間有些恍惚，他約覺得這個家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老周穿上一件居家的睡走出房間，剛一開門就看見兒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你怎麼就穿這件服出門？家里沒有好服了嗎？你想讓我在我同學面前丟人是不是？
你看你穿的這像話嗎？一個家長應該穿這樣嗎？要是給我的同學看到，他們不得笑死我？”
“嗯？”
老周聽著兒的指責有種莫名的悉，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
“那我應該……”
“還用我教你啊？我教過你多次了？長不長腦子？這麼大人還要我教你？”
“那我穿這件襯衫……”
“這是你一個家長該穿的襯衫嗎？搞的跟年級主任一樣，你要造反嗷？”
“那這件西裝？”
“什麼年紀就該穿什麼年紀的服，你這個年紀的人穿西裝搞的跟夜總會里陪酒的牛郎一樣，你好意思嗎？”
“那你到底要我穿什麼？”
“什麼我要你穿什麼？你自己想！什麼態度啊你？這是個家長該和孩子說的話嗎？”
老周嘀嘀咕咕地在柜里找了半天，這才找到了一件比較活潑的服。
只不過，這大紅大紫的倒霉模樣十分不適合他的審，看上去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這種款式。
兒在看見老周穿上了這件服之後，臉上終于不再有霾，但仍然板著臉沒有笑容。
“這還差不多，趕準備一下吧，我同學一會兒就來。”
“好。”
老周連聲應諾，跟在兒的屁後面。
過了沒一會兒，房門打開，一群學生涌進了家門。老周看著大伙兒進來的樣子，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各位好……”
“爸爸，人啊。”
老周愣了一下，回道：“我不是了嗎？”
“你什麼了？文字哼哼一樣。”
眼見兒臉有些黑，一個同學趕站了出來打圓場，“哎哎哎，叔叔了，我們都聽見了。”
“是的是的，都聽見了。”
“哎呀，你家爹比我們家老頭子強多了，要是有人到咱家，他要麼就像是一塊木頭一樣杵在沙發上，要麼就是哼哼兩聲躲在小房間里不出來。”
“就是就是。”
大伙兒一起打圓場，這讓老周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
兒點點頭，好像是終于多了幾分面子，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同學說道：
“來，人，這是誰？”
“這是……”
老周瞇著眼睛，看向面前這個小孩。他記得上次這個小姑娘來過家里一次，只不過當時……
“人吶。”兒打斷了老周的思考，“又忘記什麼了？”
“記得記得，這是米莉，是你的同桌對不對？”
“叔叔，你記錯了，我是燕燕的後桌。”
“哦哦，後桌後桌。”
“瞧你這沒記的樣子。”兒雙手叉腰道，“都來過我們家里幾回了？你都記不住？”
“哎，燕燕沒事。叔叔貴人多忘事，很正常的。大人嘛，都這樣。”
兒深吸一口氣，又指著另外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這個呢？你應該什麼？”
“呃……”
老周絞盡腦地思考這個男孩什麼名字，但是他只在送兒上學的時候見過男孩一兩次。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這個孩子因為瘦瘦高高，所以大家都喜歡他猴子。
“我知道，你猴子。”
“怎麼說話的？猴子是你能的嗎？”
兒瞪圓了眼睛，用力踩了一腳老周的腳指頭。
老周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被猴子的男生也沒生氣，反而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沒事沒事，叔叔你記住了，我侯振宇，以後別忘記了。”
“好好好。”
就這樣，老周站在兒的後，像是經歷期末考試一般，出了每個小孩的名字。
兒將孩子們引客廳，接著把老周拉到一邊說道：“你去樓下買點辣條和可樂來。”
“那你給我錢啊。”老周很自然地把手了出來。
兒一邊數人頭，一邊從的小口袋里拿出了一些零錢，一張一張地數著。
老周瞄到了一張百元大鈔問道：“你直接給我一百不就好了？數那麼多不麻煩嗎？”
“要那麼多錢干什麼？你造反啊？”
“可是……”
“別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多給你一點錢，你肯定要拿錢去買香煙了，別廢話，就這麼多錢，夠你買了。這麼多小朋友，一人兩包辣條，再買兩大瓶的可樂，快點去。”
“好吧。”
老周攥著一把零錢，來到了樓下的小賣部。
這家小賣部看店的售貨員是一個和燕燕差不多年紀的孩子，當老周走進零食小賣部的時候，那小孩子立刻站直了子，眼神里滿是對老周的嫌棄與警惕。
老周提了兩大瓶可樂在小賣部里逛了一圈始終沒有發現辣條，直到最後才發現，辣條居然像是香煙一樣掛在售貨員的後。
“你好，我要十包辣條。”
“叔叔，辣條不對年人銷售。”
“什麼？”
“辣條不對年人銷售。”售貨員拍了拍店鋪前的標語牌，“叔叔，你沒看見嗎？”
“可是，這是我兒要買的，我不是自己要買，我本人是不吃辣條的。”
“我說了，不對年人銷售。”
“不是我買，我只是代跑的。”
“行，那你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購買辣條必須要查驗學生證。”
“我已經沒有學生證了啊。”
“那你就不能買。”
“通融一下……”
售貨員擺擺手，沒有說話，只是不停拍打著面前“不對年人銷售辣條”的標語，一副看文盲的表。
老周咬了咬牙，拿出手機給兒打了個電話。
“喂，又出什麼事了？”
“老板不讓我買辣條。”
“為什麼？”
“年人不讓買，他說什麼要學生證才……”
“什麼話，你這就是典型的借口。笨、腦子笨還不承認，我以後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不也得替你跑買煙嗎？為什麼人家能賣給我？”
“啊？這哪兒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
“那都不是一個年代……”
“又來這一套是吧？時代在變，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告訴你多次了，你都不知道變通，多想想為什麼別的家長可以幫小朋友買東西，而你不行啊？”
老周啞口無言。
電話那頭的兒和邊的同學們說了一些什麼，因為沒有掛斷電話，所以老周一字不落地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個同學們啊，我們家老頭子年紀大了，頭腦不好，買個辣條都買不到，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下樓去看看。這個老頭子也真是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嘟嘟——
電話掛斷。
老周手足無措地站在店門口，等待兒到場。
周燕燕拿著電話手表，去收銀臺結賬，那售貨員人小鬼大地搖了搖頭，嘆息道：“現在的家長可真不得了啊，居然敢自己來買辣條？”
“咳，是我們家教育不好，對不起難為你了。”
“沒事沒事。”
周燕燕拽著老周，往家里走，路上一陣埋怨。
“凈給我惹事。”
“你明知道年人不能買……”
“你懂個屁，你知不知道我這是在鍛煉你？像你這樣的老實人，退休以後要吃虧的，你就不會說些好話，哄哄那個售貨員嗎？你就不知道假裝自己未年人嗎？”
“我這樣子怎麼裝未年人？”
“又頂。有時間和我頂，怎麼不把這神放到工作上？等你以後退休了，那些老頭子要欺負你的話，我可不會幫你，懂嗎？”
老周閉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中。
老周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邊，看著兒的同學們玩手游，一會兒罵娘一會兒爹，他很想制止兒魯的行為，卻又怕打了兒的臉。
每當老周不耐煩想要離開客廳去自己房間時，兒總會狠狠瞪他一眼，接著繼續玩起手機。
兩瓶可樂本不夠這些孩子喝的，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空了一瓶。那些開封的辣條散發出難聞的味道，讓老周忍不住皺起眉頭。
“燕燕，喝一點吧，碳酸飲料對不好。”
“要你多？小孩子喝可樂，什麼時候要大人來管了？”
燕燕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嚇得老周立刻閉上了。
那個猴子的男生趕出來打圓場，“哎哎哎，別這樣嚇著你家老頭子了，家長嘛，也是為了你好。”
“那是為了我好？他就是想擺出家長做派罷了，也就是我喝可樂的時候他能教育我兩句了。”
“話不能這麼說。至你家老頭子很能干呀。”
“我家老頭子哪兒有你家老頭子有出息？聽說現在又開一家廠子了？”
“小本生意。”猴子轉過頭來，笑瞇瞇地看著老周，“周叔叔今年也快四十了吧？有沒有升職？”
老周撓了撓鼻子，不知道說什麼。
周燕燕臉上無，氣憤地說道：“他能升職？不被開除就不錯了，天天凈給我惹事。那天我去他單位給他開兒會，他們領導家的兒給我一頓辱哦……全場就他的業績最差，墊底啊。”
談到父母，這些小孩子們立刻來了興致，放下手機七八舌地聊了起來。
“工作力大很正常，現在的社會對家長的要求太高了。”
“是呀，我都告訴我爸媽不要那麼辛苦了。兩套房子夠我用了，可他們還是天天上班，非要給我買第三套。”
“還是你家父母有出息呀，不像我老媽，那一個閑不住。”
“你媽媽不是新買了一輛車嗎？聽說都要升職總經理了。”
“哎，業績好有什麼用？人有問題。”
“怎麼了？”
“你知道，我爸去世之後才過三年，就想著要找對象了。你說這對得起我爸嗎？一個當媽媽的，不好好想著怎麼賺錢養的孩子，天天想著怎麼談，那對得起我們當子的嗎？”
“哎呀，父母搞黃昏一定要管，談太影響業績了。”
“就是就是……”
“燕燕啊，我聽說周叔叔是你們小區石鎖隊的員，有沒有這回事？”
“對對對，確實有這麼回事兒。”周燕燕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趕拍了拍老周的胳膊，“來，老爸，去拿石鎖來，給大伙耍一耍。”
“石鎖？在家里耍？你瘋了吧？”
“快點，別磨嘰。”
“家里沒有石鎖。”
“沒有石鎖？沒有石鎖你用這個可樂瓶代替。”
“那能一樣嗎？”
“快點，給你個機會展示自己你都不知道珍惜。你退休了進養老院，每年都有文藝匯演，你現在不鍛煉一下，老了以後怎麼和老頭老太流？真是爛泥扶不墻，好不容易給你找到個優點，你還在這里推三阻四……”
“好……好吧。”
老周尷尬地撓了撓頭皮，只能拿起那瓶可樂，像是小丑一樣給同學們耍起石鎖來……
……
“嗯……”
老周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坐在醫院的椅子上睡著了。他的兒正站在邊，一臉無助地看著他。
“爸爸，你怎麼了？”
“什麼？”老周撓了撓頭，“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不記得了嗎？你剛才在上樓的時候突然睡著了，是我喊那幾位叔叔幫你抬到這兒的。”
“是這樣嗎？”
老周撓了撓頭，他約覺得剛才自己好像穿越到了異世界，經歷了一場奇幻的旅行。
一陣悉又陌生的水果香氣從老周眼前飄過，他看了看四周，卻沒發現任何蹤跡。
孟想摘掉了口的院長牌，吹著口哨回到了自己的診室。實習醫生看到孟想如此快樂的表，忍不住問道：
“孟醫生，你上個廁所怎麼那麼慢？”
“我都說了，我去換了個啊。”
“又扯淡。”
“不信算了。”
“要不要號了？”
“別著急。”孟想敲了敲手表說道，“你信不信，不出一分鐘，剛才那個周燕燕就會進屋。”
“我不信。”
咚咚咚——
診室外響起了敲門聲。
孟想挑了挑眉，笑著說道：“趕幫我查查住院部有沒有空床位吧，我想我已經功勸服周燕燕的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