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夏盤坐在客廳地毯上,心不在焉地陪著媽媽看一檔家庭調解節目。
節目里正為彩禮錢吵得不可開,吳玲一邊嗑瓜子一邊點評。
“你看看,這還沒結婚呢就算計這樣,以後日子怎麼過?所以說啊,談不能看眼前。”
季夏聽著,忽然想起昨天見到的衛佳寧,心里一:“媽,我昨天遇到佳寧姐了。”
“誰?”吳玲一時沒反應過來,注意力還在電視上。
“就衛佳寧,以前小舅舅那個朋友,還給我扎過辮子、買冰淇淋的那個。”
“哦——!啊!”吳玲猛地想起來了,瓜子也不嗑了,立刻轉過,臉上寫滿了八卦和驚訝,“你遇上了?在哪遇上的?不是去南方了嗎?怎麼樣,現在?”
季夏斟酌著說,“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北城了,好像正在找工作。”
“一個人帶孩子?”吳玲的音調下意識抬高,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我的天,當年……”
話說一半,像是覺得在兒面前議論這些不好,又咽了回去,只是連連搖頭,“唉,真是不容易。”
這反應勾起了季夏更大的好奇,順勢追問:“媽,我一直沒搞明白,當年佳寧姐和小舅舅不是好的嗎?怎麼突然就分手了?”
吳玲嘆了口氣:“還能為什麼,那時候家里出事了,爸查出大病,就是個無底。你小舅舅那會兒剛進單位,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呢。佳寧那孩子,心氣高又孝順,估計是不想拖累你小舅舅吧。”
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點現實的無奈:“後來聽說,是有個南方的大老板能幫家,就走了。怎麼回事,就不清楚了。”
“那現在帶著孩子回來……”季夏小聲問。
“這誰知道呢?”吳玲語氣復雜,“那老板當初能給錢解決麻煩,估計也沒想著能長久。佳寧也是……唉,可惜了。”
媽媽最後那句“可惜了”和搖頭嘆息的模樣,像一杯冰水,輕輕潑在季夏有些發熱的心上。
心里那點因江硯欽而產生的泡泡,仿佛被破了一個小口。
是啊,佳寧姐那麼優秀,北城大學畢業,當年和小舅舅那麼好,最後不也因為現實的壑而分道揚鑣,甚至可能所托非人,落得如今獨自帶娃的艱難境地。
那自己呢?
和江硯欽之間的差距,比佳寧姐和小舅舅當年,又何止大了千百倍?或者更像是佳寧姐和那個南方老板故事的升級版。
他現在是對很好,好到讓時常暈眩。可這種好,能持續多久?像他那樣的男人,俯瞰眾生,邊最不缺的就是新鮮和投懷送抱。
現在年輕、有趣,像個恰好合他眼緣的小寵。可以後呢?等不再新鮮,或者遇到了更合他眼緣的?
季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仿佛能把那些危險又讓人沉溺的念頭甩出去。
“呼……還好還好。” 小聲慶幸般地嘟囔了一句,像是發現了什麼幸運的事。
還好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限時驗。
還好對他,還沒來得及陷得太深。
那些剛冒頭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像被針輕輕一,噗地一下就破了。
“季夏,” 在心里對自己說,語氣甚至帶著一點輕松的告誡。
“說好的哦,就談半年,驗一下和頂級大佬談是什麼覺,到期就乖乖回家,考公、躺平,這才是你該走的路。”
“保持住!千萬別被糖炮彈轟暈了頭!人家是活在財經新聞里的人,你可是要活在煙火氣里的!”
這麼一想,心里那點因對比而產生的慌和不安,反而奇異地平復了下來。一種冷靜甚至帶點疏離的清醒,像一層明的薄,緩緩包裹住的心臟。
下意識地,在心理上和那個遠在國外的男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第二日一早,季夏是在手機連續不斷的震中被吵醒的。睡眼惺忪地抓過手機,屏幕的亮刺得瞇起了眼。
然而,當看清屏幕上彈出的容時,瞬間清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了眼睛。
三筆銀行到賬信息。
【05:20】到賬¥520000.00
【05:21】到賬¥1314000.00
【07:00】到賬¥3344000.00
附言:【寶寶,節日快樂。】
季夏看著那好幾串零,覺呼吸都停了半拍,指尖都在發。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仿佛怕有人窺見這驚人的數字。
正想著要怎麼回復,幾乎是瞬間,他的消息就先一步抵達:
【收著。】
【一點零花。今天日子特殊,聽話。】
季夏的手指僵住了。了解他,他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收回的余地。看著那驚人的數字,心里沉甸甸的,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緒蔓延開來。
最終,抿了抿,做了一件極其冷靜的事。打開手機銀行,將那三筆巨款,原封不地轉存到了一個幾乎不用的、獨立的賬戶里,連同之前那一百萬也歸攏在一起。
這筆錢,不會。這不是的生活費,也不是的經費。
這是的“退路基金”,可以隨時退還給他。是未來無論發生什麼,都能有底氣離開、重新開始的保障。是佳寧姐的遭遇,讓更堅定了這個做法。
作完畢,看著屏幕上那個賬戶的最終余額——¥6,178,000.00。
六百一十七萬八千元。
一陣無聲的沉默後,季夏不是喜悅,而是對著手機屏幕,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充滿復雜緒的慨:
“唉……”
“江硯欽,你們有錢人轉賬的時候,手指頭都不會抖一下的嗎?”
想起自己為了那兩千塊修補費興不已,為了買一件幾千塊的睡袍糾結半天還了老本。而他,手指,就是可能一輩子都攢不下的數字。
這種巨大的、荒誕的對比,讓一時間覺得有點無力,又有點好笑。仿佛他們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理維度里。
“這要是存余額寶里,一天得有多利息啊!” 腦子里甚至冒出了這個非常接地氣的念頭,隨即又被自己這沒出息的想法逗笑了。
笑過之後,是一種更深的清醒。這筆錢越好,越能讓看清楚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究竟是怎樣的鴻。
退出銀行APP,仿佛將那個裝著巨額寶藏的盒子小心翼翼蓋好,藏回了意識深。然後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了自己真實的生活里。
拿起手機,點開對話框,將那點復雜的緒妥帖地收好,打字回復:
【謝謝江叔叔的“零花錢”![小貓開心打滾.jpg]】
【超級開心!】
幾乎是消息發出的瞬間,頂端就顯示“對方正在輸…”,最後發過來的是一句:
【抱歉,寶寶。】
【不能陪在你邊。】
季夏看著這簡單的六個字,心尖像是被輕輕了一下,有點酸,又有點。幾乎能想象到他打下這行字時,那副慣常冷厲的眉宇間可能掠過的一憾。
立刻回復,語氣輕快,不想讓任何負面緒破壞這個日子:
【沒關系呀!工作最重要!】
【而且你的禮和紅包已經陪著我啦![轉圈圈]】
屏幕那頭,江硯欽看著那個歡快轉圈的表包,指尖在屏幕上懸停良久。那句【我的禮呢?】在輸框里打了又刪,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
今天收了這麼多,表現得這麼乖,他不想顯得自己還在步步,像個討要糖吃的孩子。
他最終只回了一句:
【嗯。下次。】
【七夕,我一定陪你過。】
這是一個承諾。
季夏看著“七夕”兩個字,心跳悄然了一拍。那是一個關于未來的遙遠約定。其實并不敢真的期待那麼久之後的事,但此刻,愿意相信這份心意。
抿笑了笑,認真地回復:
【好呀,我記住啦!】
【拉鉤!】
撒了一個,給了他一個此刻他想要的完緒回應。雖然心里清楚未來的變數,但至當下,是真的為這份偏而到喜悅和幸福。
他給了他能給的最好的一切,到了,也愿意好好地接住。
而地球另一端,江硯欽看著那個“拉鉤”的表,角勾起,將手機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