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起,視頻接通的一瞬,吳寂南那張嚴肅端正的臉出現在畫面里。
他背景是書房,後是一排厚重的政治經濟類書籍。
“小舅舅。”季夏盤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聲音帶著點依賴。
吳寂南視線在臉上停留兩秒,眉頭立刻蹙起:“坐沒坐相,像什麼樣子。”
季夏非但沒收斂,反而故意往後一仰,用手肘撐著地,笑嘻嘻地說。
“報告小舅舅,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擺爛式’放松法,專治各種神耗!”
吳寂南懶得跟貧,目在臉上掃了一圈:“這個月生活費超支了?”
季夏一愣,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夠用的。我是有正事請教吳長。”
話音剛落,手機就震了一下。屏幕上方彈出一條轉賬消息。
【全天下最好的小舅舅向你轉賬5000.00元】。
作快得讓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小舅舅!”季夏有點哭笑不得,但手指還是誠實地點了接收,角彎起來,“謝謝小舅舅。您這‘準扶貧’的效率真是越來越高了。”
吳寂南看著那副小財迷的樣子,眼底掠過一極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張老古板的臉。
“錢收了,正事可以說了。”
季夏收斂了笑容,把南大保研的事說了出來。
“……陳校長親自跟我談的,條件很好。小舅舅,你覺得,我該留下嗎?”
這件事已經過去三天了,季夏一直拿不定主意。
本來是想問問家季大廚和吳玲士的。但那兩位一個是‘我閨天下第一好’,一個是‘我閨開心最重要’,問了也是白問。參考價值基本為零。
思來想去,邊最靠譜、腦子最清醒、且不會無腦溺的,也就只剩下老干部吳繼南同志了。
屏幕那頭的吳寂南沉默了片刻,沒有任何緒起伏的開口:“我的建議是,拒絕。”
接著,他條理清晰地陳列理由。
“你的在北城。家里為你鋪的路,是看得見得著的。你去深城讀研,三年後出來,只是一個優秀的應屆生。”
“但你回北城,憑借家里的關系,起點就是很多人鬥十年的終點。”
他又拋出一個問題:“南大為什麼給你保研?僅僅是因為你優秀嗎?深城水深,我們家的手不到那麼遠。”
“你一個人在那里,所有的變數和風險都需要你自己承擔。而在北城,天塌下來有家里給你頂著。”
吳寂南停頓了一下,最後定調子:“夏夏,人要懂得接,更要學會拒絕。尤其是,拒絕那些‘人人都想要’的好事。”
“這樣,路才能越走越清晰。”
季夏聽著他冰冷專業的分析,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
“小舅舅,你怎麼像個人形AI,只會進行冰冷的利弊計算,一點都沒有的……”
吳寂南不為所:“用事是決策的大忌。”
季夏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此前還在猶豫,此刻已經有了決定。
可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還是冒了出來。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沒什麼神。
吳寂南看著小外甥這副模樣,從最開始坐沒坐相的嬉皮笑臉,到此刻顯而易見的低落,心底那份模糊的疑慮驟然清晰。
這不是簡單的選擇困難,這是與理智在打架。他的小外甥,心里裝了事,而且是能牽緒的大事。
“季夏。”他忽然連名帶姓地,語氣比剛才多了一探究。
“啊?”季夏下意識抬頭。
吳寂南凝視著,緩緩開口:“你老實告訴小舅舅,你在深城是不是認識了什麼特別的人?……是不是談了?”
季夏眼皮跳了下,臉上立刻堆起夸張的表:
“小舅舅!你外甥我這麼人見人,追我的人從南大東門排到深城北站好嗎?上周還有個汕小爺要送我車,我都沒瞧上。”
掰著手指頭數:“還有那個硅谷回來的英,非要請我去旋轉餐廳……哎,煩惱!”
“倒是你,都三十多了還單著,我們學校好多年輕漂亮的輔導員,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
吳寂南面無表地看著表演,淡淡吐出兩個字:“浮夸。”
他幾乎是看著季夏長大,對這個外甥再了解不過,絕對有事瞞著家里。
但吳寂南清楚,以季夏的子,若打定主意要瞞,此刻就算他把皮子磨破,也只會用更多科打諢的話來堵他。
他不再追問,只是暗暗記下,又叮囑了幾句生活瑣事,便結束了通話。
視頻掛斷後,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季夏直接躺平在地板上。
本來,一切都清晰明了。還有不到兩個月,換生活結束,就收拾行李回到北城,準備考公。
可南大拋出的這個保研機會,攪得心有些。
季夏把自己在地板上躺一條了無生趣的咸魚,著天花板發呆。
“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門外傳來江硯欽低沉的聲音:“季夏。”
此刻誰也不想見,尤其是他。把臉埋起來,悶聲悶氣地回應:“我睡著了。”
門被推開。
江硯欽走到邊,俯,輕而易舉地將從地毯上撈起。他低頭,用微涼的了的額頭。
“嗯,睡得很。”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季夏:“你見過哪個睡著的人會說話?”
江硯欽:“我的會。”
他答得理所當然,抱著走到沙發邊坐下,讓側坐在自己上,整個圈在懷里。
從進門看到癱在地上的那一刻,江硯欽就明白了。小姑娘視頻通話的對象是北城的人,說的是南大保研和隨之而來的去留問題。
而此刻看著他,眼神里那點心虛和愧疚,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心里天平傾斜的方向。
是準備把他拋下了。
能讓放棄得如此干脆,背後必定有一個分量極重且頭腦異常清醒的人,給了無法反駁的建議。
季哥和嫂子沒這個能耐。
看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個明白人,在替他“照看”著他的小姑娘。
原來,他要對付的,不止是懷里這個心思活絡的小家伙。還得把背後那個能左右決定的“明白人”,給揪出來。
他在心里嗤笑一聲。指用南大保研資格就把人圈住是不可能了。
但他江硯欽的人生信條里,從來沒有“坐以待斃”這四個字。
想沒用,做才有用。
他收斂心神,看著懷里的小姑娘,對他一副愧疚的模樣。
算還有點良心。這點愧疚,夠他做很多文章了。
“明天你沒課。帶你去見個人。”他又添了一把火。
“啊?見誰?”
“‘小天使基金’的創始人,陳琳士。在唐氏兒公益領域做了二十年,聽聽的經驗,對你有幫助。”
“好。”
季夏有點心虛,他還在為鋪路,介紹人脈資源給。若他知道自己有留在南大讀研的機會,但還是選擇回北城,會不會不開心。
“乖。” 江硯欽將的心虛盡收眼底,他要的就是這份心虛。
跑?這輩子都別想。
原本他想的是你我愿,畢竟小姑娘是他喜歡的人,要一起過下半輩子。
但若做不到你我愿,他也不介意用點見不得的手段,把人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