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階梯教室，《公共政策分析與評估》課堂。老劉正抑揚頓挫，把大家講得昏昏睡。
季同學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下，趕忙拿起。
【江叔叔：季哥接到了，下課司機去接你，一起吃飯。】
季夏回了一個字：好。
他做事向來穩妥，說接到了，那爸爸此刻必定是安頓得妥妥帖帖。
“夏寶寶。”胳膊肘被旁邊的黃雨涵輕輕撞了一下。
“怎麼啦？”季夏小聲問，把手機屏幕扣在上。
黃雨涵湊近，眼睛像偵探一樣瞇起，低了聲音：“你不對勁。老實代，是不是談了？”
季夏：……被發現了？！
腦中瞬間警鈴大作，難道是上那些痕跡沒遮住？
想到這里，小姑娘渾都不自在起來，仿佛那些江硯欽留下的印記正在料下發燙。
在心里又又惱地埋怨：都怪他！每次都要得太兇，不知饜足。
可不對啊！為了遮掩，今天明明裹得嚴嚴實實，長袖衛，直筒牛仔。
在這已經是短吊帶的深城六月，這打扮堪稱“捂痱子”行為藝，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沒有。”直接否認。
黃雨涵不信，“沒有？那你剛剛干嘛笑得那麼甜？”
季夏胡編了個理由：“…老劉的課很有趣。”
黃雨涵撇，信了的鬼。然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斜前方的位置。
“喏，我看不見得是胡說。那位哲學系的系草，從上課開始，目就往你這里飄了不下十次了。我打賭，是特地為你來的。”
“夏寶，他真的好帥，比金融系那個還要帥，你不覺得他很像最近娛樂圈大火的那個明星嗎？”
季夏順著的目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的男生向這邊看來，確實帥的，是那種溫潤的長相。
“夏寶，這個真不錯，要不要考慮一下？”
季夏完全沒興趣，何況還在跟江硯欽談。
而且覺得江叔叔那張臉更勝一籌。
“別說，我都不認識他。再說，人家未必是在看我。”
人家看兩眼就覺得是喜歡自己，還沒有那麼自作多。
黃雨涵“哦”了一聲，“不過夏寶，你這桃花質，簡直了。”
季夏沒說話。連自己也無解，好像來了南大之後，關注的目確實多了起來。
悅蓉苑。
江硯欽已經把季向東安頓好，兩人正坐在客廳喝茶。
他嫻地燙杯、沏茶，作行雲流水。上好的普洱香氣氤氳開來。
“季哥難得來一次，”江硯欽將一盞清亮的茶湯推到季向東面前。“深城這邊還有幾位老戰友，要不要我做東，安排大家聚聚？”
這話簡直說到季向東心坎里，他朗聲笑道：“還是你周到，那敢好。”
他呷了口茶，像是忽然想起，補充道：“哦對，還有個周志強，記得嗎？當年警衛連的，大高個，嗓門亮，老家也是北城的。”
周志強？
江硯欽在記憶庫里快速搜索，毫無波瀾。警衛連與他當年所在的機行序列幾乎是兩個世界。
他面上不聲，微微頷首：“有點印象。”
季向東卻以為他想起來了，話匣子更開：“老周前些年轉業到了深城，聽說我來，非要聚聚。他兒子，周宸，也在南大，學的好像是……哲學。”
說到這年輕人，季向東語氣不自覺帶上了贊賞。
“那孩子前段時間回北城看他。我跟你嫂子見過，是真不錯！一表人才，子也穩重踏實，關鍵是知知底，還沒談過朋友。”
“老周跟我提過好幾次了，想著兩家孩子年紀相仿，能不能撮合一下。”
季向東笑著看向江硯欽，“正好這次過來，我們想著讓兩個孩子見個面，也不說破，就先看看有沒有眼緣。”
他微微前傾，語氣更加信賴：“硯欽，你眼最毒，到時候一起去，幫哥和你嫂子掌掌眼？你覺得行，我這心里就踏實了。”
話音落下，江硯欽握著茶杯的指節幾不可察地收，白玉般的瓷杯襯得他指尖微微泛白。
眼底一冰冷的銳利驟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盡數被低垂濃睫掩蓋。
他極輕地放下茶杯，發出細微的“叩”聲，再抬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沉靜的溫和。
“季哥，”他聲音平穩，帶著長輩式的客觀回護。
“夏夏還小，心思單純，我看眼下學業和公益項目都忙，未必有這方面的心思。”
“何況那麼優秀，將來自然會遇到更廣闊的天地和更好的人，這種事，倒不必急于一時。”
他四兩撥千斤，將見面定為不必要的著急。
季向東被他帶偏，嘆了口氣，又帶著老父親特有的矛盾：
“是啊，我也舍不得！我養大的寶貝閨，一想到要被別的臭小子拐跑，心里就泛酸！”
“但你還年輕可能會不到，當父母的，就是忍不住心，總想替尋個穩妥的好歸宿。”
他掰著手指，數著理想婿的標準：“像老周兒子這樣，知知底，年齡相當，家世也匹配，而且老周說了以後他們也是要回北城的。”
“我跟你嫂子，確實是心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小刺，準地扎在江硯欽的神經上。
年齡相當，家世匹配，知知底，回北城，這四條，他只占了一條。
可唯一符合的一條，又是最大的障礙。
江硯欽端起茶壺，為季向東續上茶水，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深沉的算計。
他抬起頭，角勾起一抹無可挑剔的屬于“可靠弟弟”的弧度，語氣從容：
“季哥既然這麼說，”他頓了頓，仿佛經過深思慮，做出了一個完全為兄長和侄著想的決定。
“那天的聚會，我陪您一起去。”
江硯欽將接風宴安排在了漱玉齋。一需要會員引薦的私房菜館，于鬧市，環境清幽。
主廚曾是京市釣魚臺的國宴師傅，尤其擅長淮揚菜。江硯欽知道季向東是行家，這樣的安排既顯尊重，也投其所好。
傍晚，江硯欽的司機去學校接了季夏。
小姑娘被引到漱玉齋最里的聽雨包間，推開那扇雕花木門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季向東。
“爸爸！”季夏驚喜地出聲，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撲了過去，“你怎麼來了都不告訴我！”
三分演戲，七分是見到爸爸的開心。
季向東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想給我閨一個驚喜嘛！”
季夏向一旁看去。江硯欽就坐在對面，他穿了一套質極佳的深灰休閑裝，跟平時不大一樣，看起來更像一位風度翩翩的世家子。
在小姑娘進來的瞬間，江硯欽的目便落在上，帶著長輩式的溫和笑意。
“江叔叔。”季夏趕站直子，規規矩矩地打招呼。
這一刻的覺很奇妙。
明明早上出門前，這個男人還把按在懷里親得不過氣，現在卻要扮演恭敬疏離的晚輩。
“來了。”江硯欽微微頷首，聲音醇厚，“坐吧，就等你了。”
他的目在臉上停留了一瞬，克制而有禮。只有季夏能讀懂那深邃眼底一閃而過的灼熱。
季向東拉著兒在邊坐下，滿臉欣：“你江叔叔太周到了，特意找了個這麼好的地方給我接風。”
“謝謝江叔叔。”季夏乖巧地道謝，在季向東另一側坐下。
兩個男人。一個是濃于水，把捧在掌心寵到大的爸爸；一個是與有著最親關系，卻必須藏的男人。
侍者開始上菜，致的淮揚菜一道道擺上桌。
季向東嘗了一口清湯獅子頭，眼睛一亮：“這火候，這調味，絕了！”
江硯欽溫聲解釋：“主廚是以前釣魚臺的國宴師傅，退休後來了這里。季哥喜歡就好。”
“喜歡，太喜歡了！”季向東又夾了一筷文思豆腐，嘆道，“硯欽啊，你這安排得太用心了。”
季夏低頭小口喝著湯，著這其樂融融又暗藏玄機的氛圍。
江硯欽適時地給季向東布菜，又很自然地用公筷給季夏也夾了一塊吃的櫻桃。
“謝謝江叔叔。”小聲說，耳卻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