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聞言,立刻轉向江硯欽,恭敬答:“是的,江總。蘭花廳是高書記在做東。”
高書記,高偉良。季夏在新聞推送里見過,深城真正的大領導。
那邊江硯欽已對季向東溫聲道:“季哥,一位人在。我過去打個招呼,很快回來。”
“好,你忙你的。”季向東應道。
江硯欽對陳師傅略一頷首,便步履從容地去了蘭花廳。
侍者為他輕輕推開房門。里面的談笑聲略微一靜。江硯欽目準地落在主位,臉上帶著得笑容:
“高書記,各位,打擾了。”
席間眾人目齊聚過來,有幾位已認出他。主位上的高偉良用一種既稔又不失方的語氣說道:
“江總?書不是說你有重要安排來不了嗎?這下可被我們抓了個現行。”
高書記在這里宴請的,是來自長三角地區的半導產業考察團。席間坐著幾位市領導,以及重量級科技企業掌門人。
沉舟科技作為在AI算力和工業機人領域的龍頭,其自研的AI芯片和高端智能裝備,正是打通半導下游應用的關鍵一環。
江硯欽本人本就是此次接待的核心嘉賓,但因季向東來,他婉拒了主邀。
“臨時有些家事,實在抱歉。”江硯欽從容步,向高書記和席間眾人微微頷首。
他徑直拿起一個空杯,為自己斟了淺淺一個杯底的白酒。
“就在隔壁包廂。”他舉杯,“聽說高書記和各位也在,我必須得來當面致意。失禮之,還請見諒。”
說罷,他利落舉杯,一飲而盡。
高書記也陪了半杯。隨即拿起餐巾了手,對席上眾人:“諸位先慢用,我跟江總有事聊,失陪一下。”
眾人自然連聲說“您請便”。
高書記起,兩人一同走出了包間。
走向吸煙區的路上,高書記的步伐明顯松弛下來。他掏出煙盒,遞了一支給江硯欽,語氣也從方的江總切換為私下的硯欽:
“說吧,什麼家事讓你這麼上心?連我的局都排後頭了?”
江硯欽為他推開通往吸煙區的門,語氣坦誠:
“是我一位老哥哥,和他兒。小姑娘臉皮薄,帶過來怕不自在,在我那邊安頓著。”
高書記是何等人,聞言腳步微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緩緩笑道:
“能讓你這麼費心安頓的,看來不是小事。好,你也該定下來了。”
江硯欽頷首,算是默認:“到時候,還得請書記您來喝杯酒。”
高書記臉上的笑意深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
黑的邁赫,季夏坐在副駕,心很好地著窗外的流溢彩。
後排,季向東靠在左側,江硯欽坐在右側,兩人聊著部隊上的事。
車子駛過繁華的商圈時,季夏司機停下,轉看向後座,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江叔叔,等我一會兒!”
很快,那個纖瘦的影就出現在一家暖調的茶店門口。
利落地給自己點了杯黑糖波波牛茶,給爸爸點了一杯全糖珍珠茶加芋圓。正要付賬,小姑娘指尖頓了頓,回頭了一眼路邊那輛沉默的黑邁赫。
要不要給江硯欽也買一杯?
他那樣的人,肯定不這種“不健康”的東西。
可和爸爸喝得開心,獨獨了他,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最後,還是多點了一杯,順便也給司機帶了一杯。
幾分鐘後,季夏抱著一個印著可logo的紙袋鉆回車里,帶來一清甜的夜風,手里捧著四杯茶。
先拿了一杯遞給司機,司機連聲道謝,有點寵若驚。他給先生開車好幾年,深知這位季小姐在先生心中的分量,態度愈發恭敬。
季夏并不知他這番心思,已經將季大廚那杯遞過去。
季大廚滿臉欣地接過,“還是我閨心。”
季夏抿笑了笑,拿起另一杯,側跪在副駕座椅上,努力遞向最里面的江硯欽。
“江叔叔,這是給你的!白桃烏龍茶,無糖的。”特意補充,“我看您平時都喝茶,這個茶味重,不甜。”
江硯欽看著遞到眼前的飲料,目在那凝結著水珠的杯壁上停留了一瞬。他的人生字典里,從無“茶”二字。
季夏看他沒立刻接,以為他嫌棄,正想回手:“您不喜歡的話……”
不喜歡的話可以一個人喝兩杯,本也沒真的想過他會喝。
話未說完,他卻已抬手,溫熱的指尖無意過微涼的手背,穩穩接過了杯子。
“謝謝。”他居然接了。
換小姑娘意外了,“……不用謝。”
季夏在自己座位上坐好,上自己的茶,用力吸了一大口,著黑糖珍珠在齒間彈開的滿足,愜意地嘆了口氣。
心大好,話也不自覺多了起來,開始習慣地使喚老爸:
“爸,幫我拿一下紙巾,在我包里。”
“爸,我手機好像掉你那邊了。”
……
季夏使喚爸使喚得理所當然,季向東也樂呵呵地有求必應。
江硯欽靜靜地聽著,手里握著那杯與他格格不的白桃烏龍。
他看著前排那個瞬間變得鮮活、甚至會有點小蠻的側影,忽然清晰地意識到。季夏從未像這種理所當然的使喚過他。
他“江叔叔”,用著敬語“您”,禮貌周全。
哪怕他們的曾負距離接,在心理上,依然與他劃著一條清晰的線。
他已經在心里,連他們孫子的名字都想了好幾個。
而卻好像隨時都能從他邊灑地走開。
江總第一次產生了嚴重挫敗。
“硯欽,怎麼了?”季向東注意到他長久的沉默,關切地轉過頭,“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江硯欽堪堪回神,下心頭那點陌生的意:“沒事季哥,剛在想公司的一個項目。”
他的演技向來無可挑剔,季向東立刻信了,轉而說起別的話題。
但坐在前面的季夏,悄悄從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他下頜線似乎比平時繃得更些。
江叔叔好像不開心。
是因為和爸爸太鬧騰,忽略了他嗎?
車子很快抵達悅榕苑。
季向東率先下車,手機正好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一邊接起一邊自然朝電梯走去:“喂,老周啊……”
眼見爸爸的注意力被電話帶走,季夏故意放慢腳步,等江硯欽走到側時,悄悄手,拽住了他的西裝袖口。
男人腳步一頓,垂眸看。
廊下燈昏黃,在睫上投下細碎的影子。仰著臉,小聲問:“江叔叔,您……是不是生氣了?”
江硯欽沒說話,目卻落在另一只手上。那杯喝到快見底的黑糖波波,吸管口還留著小小的牙印。
季夏順著他的視線,他這是……想喝的茶?!
“您要嘗嘗嗎?就,還剩一點。”
問完就後悔了。他連專程給他買的無糖茶都沒怎麼,怎麼會喝這種甜膩的“殘羹冷炙”。
就在準備回手時,江硯欽卻忽然俯,就著用過的吸管,將最後那一點茶喝了下去。
作快得讓來不及反應。
他吞咽時,結滾,眉頭下意識蹙,那表不像在甜,更像在吞咽什麼對癥的苦藥。
“不好喝。”他直起,給出評價,聲音有些沙啞。
季夏看著他蹙的眉頭,忽然踮起腳尖,用的指尖輕輕平他的眉心。
“不好喝就別喝呀。”的聲音帶著茶般的甜糯,“但是,不要不高興嘛。”
“季夏……”
他握住即將撤離的手腕,在季向東講電話的背影後,極快地在眉心落下一個吻。
“嗯。”他看著瞪大的眼睛,眼底終于染上真實的笑意,“現在甜了。”
他直起,快步跟上季向東。
季夏在原地愣了幾秒。想起顧羽說男朋友生氣時要親親抱抱才能哄好。
忍不住彎了彎角。原來江叔叔這樣的男朋友,也要人哄。
而且,好像……還好哄的。
走到電梯口,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回頭,又同時口而出:
“夏夏——”
兩道聲音疊在一起。
空氣瞬間凝滯了一秒。
江硯欽的話頭戛然而止,他極其自然地將主導權讓了回去。
季向東被這默契的異口同聲弄得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并沒往深想,只是順著自己剛才的話頭,朝還在原地的兒喊道:
“愣著干嘛,快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