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北城,天空是一種極高極遠的湛藍,像被冷水洗過。
路旁銀杏的最後幾抹金黃,在清冽的空氣中,為行人的肩頭與街道鑲上亮的滾邊。
北城大學承辦一場高規格的“青年領袖創新論壇”,據說邀請了眾多商界學界的頂尖人,規格之高,讓學校上下極為重視。
“季夏,這次論壇的接待引導工作,你必須參加。”
系領導親自找談話,“你的形象、應變能力和綜合素質,是咱們學校的門面。”
季夏看著手里麻麻的備考筆記,眉頭微蹙:
“老師,我下周國考,實在不出時間。”
系主任老劉一句話堵死了的退路。
“季同學,這場合來的都是頂尖人,對你將來有百利無一害。你的能力學校信得過,這也是組織對你的考驗。”
顧羽也晃著胳膊:“寶兒,去嘛!你都學山頂人了!就當去吸點大佬的仙氣,換換腦子!”
想想這學期自己確實為備考缺席了太多學生會事務,而且復習的也差不多了。
季夏最終答應:“好吧,老師,我參加。”
然而,當拿到嘉賓名單和行程表,看到“沉舟科技創始人 江硯欽”那幾個字時,呼吸微頓了一下。
怎麼會是他?
而且,負責一對一接待江硯欽的,赫然就是的名字。
一種微妙的預涌上來。以他的份,參加這種論壇本就有些突兀,還偏偏是來接待?
會是巧合嗎?
不信。
季夏立刻找到了負責老師,語氣盡量平靜:“老師,能幫我調換一下嗎?我負責接待其他嘉賓。”
老師:“季同學,這就難辦了。名單和分工早就上報組委會了,臨時更改非常麻煩。”
“而且,江總是本次論壇最重要的嘉賓,學校很重視,否則也不會安排你做一對一接待。”
老師語氣肯定,沒有調換的可能。
季夏在心里嘆了口氣。忽然就想明白了。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分別?
雖然分手了,但與江硯欽之間,有爸爸那層關系在,注定了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既然早晚都要見面。與其扭扭,讓人揣測心里有鬼,不如大大方方。
況且,對前任的態度,向來是不主聯系,不詆毀也不回避。
不會主聯系對方,但若遇上了,也沒必要躲,就當是個悉的陌生人。
想通了這一點,季夏心里最後那點波瀾也歸于平靜。
將嘉賓名單平整地夾進文件夾,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
論壇當日,季夏提前四十分鐘就到了會場。
穿著一件的燕麥圓領羊絨衫,外搭深灰雙排扣羊大,下是剪裁利落的同系直筒西。
全彩沉穩和,既符合學生的份,又著超越年齡的干練與得。
將一頭長發在腦後束了一個低低的發髻,幾縷碎發隨意地垂在頸側,勾勒出纖細優的頸部線條。
這個發型讓潔的額頭和優雅的天鵝頸一覽無余,顯得格外神,同時又出一種不費力的松弛,完全沒有刻意打扮的痕跡。
“哇,寶兒!你今天這……有點絕啊!”顧羽湊過來,小聲驚嘆,“又溫又颯,一看就是未來領導!”
季夏彎起眼睛笑了笑,幫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嘉賓證:
“好啦,別貧了。今天來的都是大人,咱們可不能出錯。”
語氣輕松,目掃過口,像是在確認流程。
就在這時,口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以校長為首的校領導們,正簇擁著一個男人走進來。
江硯欽走在人群最中心,穿著一件質極佳的深灰羊絨大,沒系扣子,里面是簡單的深。
比記憶里的樣子清瘦了很多,下頜線條更加分明。
周遭那些同樣功名就的企業家和學者,在他強大而斂的氣場襯托下,竟都莫名了背景板。
他正與旁人談,目卻像有應般,越過人群,沉沉地落在了季夏上。
視線驟然定格。
隔著攢的人頭與喧囂的空氣,他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四目,在分別數月後,遙遙相接。
空氣仿佛在那一瞬間凝滯。
心不控制地了下。
季夏率先移開了目,垂在側的手悄悄握。
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放下,可看到他時,心里竟還起了輕微的漣漪。
耳邊傳來顧羽不著痕跡的飛快低語:“夏夏,快看。活的江硯欽,我去,他本人比財經雜志上帥一萬倍!這氣場絕了!”
季夏抿了抿,再抬眼時。校領導已陪同江硯欽在貴賓室沙發落座,寒暄聲四起。
看了一下手機,時間差不多,季夏深吸了口氣,拿起流程冊,步履平穩地走到他側。
微微俯,保持恰到好的社距離,聲音清晰地匯現場的背景音中:
“江先生,打擾一下。跟您最後確認今天的流程,您的主題演講在九點半,時長三十分鐘……”
江先生?
這稱呼從里出來,一點都不好聽。
他不喜歡。
江硯欽抬眸,目落在小姑娘臉上,那眼神深得像海。
臉上沒有毫波,正認真專業地跟他核對流程,滿臉寫著公事公辦。把他當做一個陌生的需要接待的嘉賓。
他目沉靜地鎖著,像是在認真傾聽,可那些關于時間和流程的字句,一個字都沒有進他的腦子。
他的全部,都用來捕捉比從前更清瘦的臉頰,和那雙不再對他笑的眼睛。
直到把流程說完,他才收回視線,聲音平穩開口。
“記下了。”
“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