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威已去往邊境平一月有余,至今未傳出什麼消息,沒有捷報,也沒有敗績。
雍岐對沙威的作戰能力是信任的,覺得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是以他卸下心頭煩惱。
心寬了,他便又起了歪腦筋。
他要迎回昔日的心頭朱砂痣,要秦鸞宮為妃,從此伴他側。
盡管如今份是臣妻,他亦要強奪。
反正……他已經跟臣子撕破臉了。
那日聞持危闖黑木潭胡同,便昭示君臣關系再也回不去之前。
已不能飾太平。
今日早朝退散,雍岐單獨留下了聞持危。“聞卿是朕仰賴的重臣,你的家事朕甚為關心。昨夜欽天監為聞卿算了一卦,你與秦氏八字不合,長期在一,恐怕家宅不寧。”
他假模假樣嘆息道:“當初朕未了解清楚就給你賜了婚,朕有愧于你。為防一錯再錯,朕要解除你們二人的婚姻,今日起,你與秦氏和離,從此以後男婚嫁,各不相干。”
雍岐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朝福公公使了眼,福公公便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圣旨給聞持危。
聞持危略掃了一眼,上次是賜婚,這次是賜和離。
心思反反復復,隨心所,這里就是帝王的一言堂。
雍岐一點也不覺得心虛,催促聞持危,“聞卿,你怎不接旨?”
聞持危緩緩接過圣旨,手指因用力攥著而顯得關節發白。
雍岐滿意了,“好了,聞卿回去便把秦氏送返娘家吧。”
等秦鸞回了娘家,緩個幾日,他便要明正大地接宮。和離之婦,便不是臣妻了。
聞持危出了宮,回了聞府。
他站在庭前,隔著六邊形窗欞,看到秦鸞伏案記賬,很認真很專注,他的腳步聲都沒有引起的注意。
聞持危就這樣安靜地看了許久。
直到秦鸞低頭工作太久,脖子酸痛,下意識舉手捶了捶,抬起頭來眺窗外,改善視力。
終于發現了他立在庭前的瀟湘竹旁。
視線相撞,他如往常那樣朝彎而笑,忽然開了口,“要不要去山上打野味?”
山上?他指的是之前避暑的那個山莊麼。秦鸞對這個山莊懷有好的記憶,很樂意去那里。
“你等等!我換衫。”語氣輕快,這些時日一直待在家中學習持中饋,有夠勞累。
以為聞持危臨時起意喊去山莊打獵,是為了調整的生活節奏,讓松快松快。
兩人出發抵達山莊時,太已經下山了。冬季的天黑得早。
“咱們還獵嗎?”問。
自然是獵不了,雖然也有夜獵,但上次秦鸞遇蛇,聞持危還是不大放心。
何況他主要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打獵。
“我已讓人準備好了鹿,今晚我們打邊爐吃。”
在寒冷的冬夜,涮上一頓鹿鍋,輔以一壇果酒,也是事一樁。
鹿被切薄片,質細膩而不油膩,鮮甜,投至紅油鍋中滾上一滾,微微卷起,再裹上一層制醬。
秦鸞習慣在片上再蘸一片甘梅,再送口中,香辣與鮮甜的層次在舌尖綻放。
這時候,再飲一杯冰鎮的白桃酒,當真是極致的。
不過……這酒,怎麼好像果香味不足,酒意卻濃烈?被嗆得直咳嗽。
聞持危輕拍後背,神著幾漫不經心,“也許是下面的人拿錯了。”
秦鸞酒量不行,剛才又誤以為那只是清淺的果酒,灌了大半杯,這時候酒意上臉,眼睛似蒙上一層水霧。
約顯出幾分醉意,自然沒看清他眼底的深意。
“蓁蓁,有件事告訴你,你遵從本心回答我好不好?”聞持危嗓音低,帶著某種哄。
秦鸞很配合地點頭。
聞持危緩緩說道:“宮中下了一道旨意,要我們夫婦和離。蓁蓁,你愿意嗎?”
秦鸞反應慢了幾拍,愣住了,又覺得自己聽錯了,向他確認了一遍:“和離……?”
聞持危拿出了圣旨,放在面前。
秦鸞沒去注意圣旨上寫了什麼字,只覺得這卷明黃綢緞的圣旨實在刺目至極。
沒想到是真的,雍岐要他們和離。秦鸞握著酒杯的手驀地一抖,晶瑩的酒溢了出來。
覺到自己的手背微微發涼,緩緩抬眼,是聞持危的手掌覆蓋上的。
“你愿意和離嗎?若你不愿,我便當它不作數。”
聞持危指腹挲著的手背,嗓音低沉溫,像在說一件很簡單很尋常的小事,讓人意識不到燒毀圣旨是殺頭的大罪。
秦鸞驀然接了他這麼大的信息量,被刺激得酒意都消散了幾分。
怔怔的,沒想到和離這一天來得這樣快,更沒料到雍岐如此卑劣,強行中斷的婚姻,不顧世人眼。
聞持危看不的心思,緩緩說出第二個選項,“如果你愿意接旨意,同我和離的話……”
秦鸞忽然打斷他,反問道:“那你同意嗎?”
他笑了,“我自然是不同意和離。但我不知蓁蓁的心意。”
“我不想進宮……”縱有思緒萬千,使人茫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論如何都不要進宮。
“無論如何我會幫你的。”聞持危輕臉頰,微涼的指尖輕點的瓣,“但我現在想知道蓁蓁的心意,是否心悅我,繼續同我在一起。”
秦鸞蜷起手指,只是說,“但圣旨已下……”
圣旨已下,心意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他們已經是和離了。
聞持危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愉悅。像狡猾的貍奴,兜了一大圈子,都不肯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他此刻已經明白了藏在心中,無法言明的怯意。
聞持危把這卷圣旨隨手丟到碳盆中,
明黃綢緞被火焰噬,很快變了灰燼。
秦鸞驚得看他,“你……”
有點瘋狂。
他面上笑意盈盈,沒有半分懼。
忽然他將打橫抱起,一步步走向外間。
秦鸞有些不安,“你要做什麼?”
“我陪你洗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