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月
Blizzard-70.盲目的追尋
當天晚上八點半, 甲店服務完今天所有顧客,打烊關門。
婁與征下班來接明雀,雖然捎月一路,但月婉拒了。
因為上午看見明雀平板裏過于狗糧的照片, 月目前還不能同時見到他們倆, 一看見婁與征和明雀在一塊絕對會聯想到那張照片。
怪害臊的……怪尷尬的……
明雀背著包滿臉春意地下班了, 月留在店裏把甲工,座椅桌子又消毒了一遍。
時間還早, 外面又冷, 回家也是一個人窩著,幹脆多在店裏磨蹭一會兒。
因為店面剛開起來, 肯定不能只靠每天店裏來的這幾個客人維持運營, 所以月和明雀在網上還開了一個手工穿戴甲的網店, 出量不多, 每次出都能買完,也算是能補一點。
明雀昨天剛出完設計圖, 都是一些散碎的想法和圖樣,還沒有拼湊整套的甲款式, 月想著閑著也是閑著, 就坐下來按照的設計圖開始做實。
甲臺的燈照下來, 孩紮著丸子頭的腦袋投下一片小小的灰影。
繪制時十分專注, 手上非常穩, 桌子上的灰影子維持著相對的靜止
完一個步驟之後, 的影才緩緩産生大幅活。
甲筆和料盤撞的叮當聲, 甲照燈的零星靜給安靜的店面更添幾分松弛愜意。
看著明雀這一年多以來的變化, 想起剛認識的時候,就像一只明明被霜打了卻仍然生活的小鳥, 月看著每天拼命,雖然很積極很向上,但看得出來明雀的核是空的。
一直在用奔命忙碌來麻痹自己。
後來和婁與征重逢,雖然生活裏的困難接踵不斷,但月卻見到真正“活起來”的一面。
作為旁觀者看得很清楚,婁與征出現後,明雀的生活開始流了。
因為朋友生活的變化太過天翻地覆,所以反觀自己,月忽然停下了手裏的作,盯著夾片上的蝴蝶水彩,有些出神。
仔細思考的話,好像這些年的生活一直都沒有太大的變。
兩年前就一個人在做這種事,兩年後,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坐在小房間裏安靜地做著手裏的東西。
不管是從小到大的經歷,家庭環境,還是獨立之後的生活,都讓月一點點確定自己注定是個人生很平淡無奇的人。
的人生沒有太大變化。
除了……
月舉著甲筆,盯著眼前畫到一半的甲甲片,沒征兆的陷回憶。
…………
時間倒退十個月。
過年前是甲工作室最忙的時候,因為某人的推薦,工作室的名聲小範圍的被傳播的一番,結果比往年更忙了。
一整天最多要做五六個客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就這樣拼命幹都還有源源不斷的客人約過年期間的甲。
生意太忙,月本來都打算不回老家了,留在濱不用應付父母沒準更開心一點。
就在正要落定注意的時候,家裏的電話打了過來。
母親一如既往的嚴厲語氣砍斷了所有的安排,沒辦法,月只能打包行李訂了回老家的飛機票。
其實完全可以不聽話的,可是月對父母總有幾分忌憚。
鬧了那麽多次,他們縱容自己出去生活,自己創業做甲,就像突然被滿足了本以為本不會被滿足的願的小孩,除此之外,他們再提別的要求,月不敢不答應,也不舍得再鬧。
畢竟家人永遠是家人,他們對的養育之恩,對從小到大無微不至的用心。
即使那曾經讓窒息不已,但月還是沒辦法渾蛋到視而不見。
有時候也很懊惱,懊惱自己的“懂事”。
從小就被誇懂事聽話,可是當一個“懂事”的孩子有什麽好呢?
大年初一前夕,做完年前最後一單甲,連休息都顧不上提上箱子就去了機場。
上飛機把手機關機之前,微信突然跳出來一條消息。
好像是蔣發的,但是容是什麽沒來得及看,累得實在睜不開眼,索想著下了飛機再看。
于是合上眼,隨著飛機嗡嗡起飛的噪聲睡了過去,離開了這座城市。
飛行時間三個半小時,因為太累了,睡得很沉,連飛機餐都沒有吃,直到落地時飛機劇烈顛簸的時候才被震醒。
周圍的乘客都在,解開安全帶的叮叮金屬聲此起彼伏,卻懶洋洋地沒怎麽。
月順了順海藻般的長發,打開手機,跳出來好幾條消息。
最前面都是父母發的,不知道在催什麽,幾分鐘就問到哪裏了,都是當教授的人竟然不知道飛機上沒有信號。
然後就是問服帶沒帶全,想吃什麽,以及過年要配合他們回老家串親戚一堆雜事。
月看了就眼暈,直接點了標記已讀,然後往下翻。
後面就是一堆還在找預約後面甲時間的顧客,中間夾著一條“過年賞臉看個電影嗎?”
月差點忽略過去,手指下去,愣了幾秒,又劃回去。
是蔣在起飛的時候發來的。
自從那天喝醉後和蔣發生了越界的親,和對方的關系就非常微妙。
即使他後續道了歉,其他人對他的態度也是斥責為主,明雀恨不得把裹得嚴嚴實實,不讓蔣這個浪公子哥有任何“傷害”的機會。
真的很犯規,明明都是年人卻不能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還要像個孩子一樣在朋友後恃寵而驕。
其實月心裏很明白。
那天那個吻。
如果蔣不是從眼裏和作裏看出了“允許”的信號,他是不會手的。
蔣際圈很廣,人爽快,幽默,有錢。這樣的男人只要想談,他朋友圈裏那麽多立刻就會把他圍個裏三層外三層。
他本沒必要對這麽一個好像都不是一個世界裏的,看上去就了無風趣的生耍流氓。
月抿住,盯著和他的對話框。
很明白,那天,是自己主的。
因為兩人格的原因,明雀似乎把所有責任全都扣在了蔣上。
婁與征因為沒有主見完全聽明雀的,也跟著數落蔣。
月覺得蔣是被冤枉的。
可他卻沒反駁半句話,還是那副低三下四的態度面對,不曾從的生活裏退場。
但自那以後,他們的關系也了幾分曖昧。
蔣還是時常會到工作室消磨時間,會主找機會把他們四個人錯合在一起吃飯,聊天喝酒。
但像那天晚上那樣的氛圍,和蔣之前不再有過。
看著朋友幸福滿,有時候也會陷寂寞的自問旋渦。
月沒有談過,每次想到和蔣不尷不尬的關系,就忍不住會自我懷疑。
是不是因為猶豫不決,錯過了一段。
蔣現在是不是還在追,他還喜歡嗎?他平日裏的這些舉算追求嗎?還是對其他朋友都這樣熱……
如果他對已經沒了那方面的興趣……
當時如果多說一句,或者再多表達一些……
現在是不是也可以談上?
可沒到那個這種想法浮出水面,月的理智又立刻把它下去。
之所以當時與蔣拉開距離不就是因為兩人都沖了,不願意稀裏糊塗地談,因為本都還沒搞懂到底是喜歡這個人,還是只是想正好找個眼前合適的談,滿足一下偶爾的寂寞。
人都走了,空姐提醒需要下飛機了,月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然在原地坐了這麽久,臉一下就紅了,道歉趕背起包溜下飛機。
走向行李提取轉盤的途中,月沒有回所有消息,唯獨看著和蔣的對話框,半晌,回他一個。
【我回家了,不在濱。】
…………
月是南城人,南城是長江以南唯二的超一線城市,是南方的一顆明珠。
網上都在說,除了首都崇京戶口,南城戶口是第二昂貴的東西,生在南城的人好像天生就有優越。
生在南城,長在高知家庭,接的都是最好的家庭教育,食無憂。
從履歷生平一眼掃去,好像已經沒什麽苦難可。
可是。
月拖著箱子走出機場大廳,對著霧氣茫茫的南城上空呼出一口氣。
這座城市沒有濱冷,比濱更繁華,更金貴,是從小到大最悉的地方。
但卻沒有歸屬。
剛有空放空大腦,手機震起來,家裏人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月看著母親急切的來電,嘆氣,接起來,帶上點家鄉話的口吻:“嗯媽媽,我下飛機了哦。”
“……”
“不用的……我打車回家,嗯,馬上就到,我這麽大一個人還能丟了嘛……”
“好……你們不用再打電話了。”
月剛下了出租車,就看見爸爸在樓下等著,趕下車,“爸爸。”
月的長相隨父親多一點,爸爸慈眉善目,戴著一副琥珀的花邊眼鏡,看上去就是很好說話的長相,相由心生,父親除了在課堂上十分有威,在家裏是完全沒有主見的,全都聽媽媽的。
爸爸過去主打開出租車後備箱,拿下來的行李,月趕要去接:“爸爸,我來……您腰又不好……”
爸爸笑著堅持要替拿:“這點力氣還是要有的嘞。”
他仔細看了看兒,皺眉:“幹嘛啦怎麽又瘦這麽多?是不是沒照顧好自己?其實我蠻同意你媽媽的哦,就算是搞你那個工作室,回來開店不好嗎?每天都能回家,我們也能照顧你。”
一聽到爸爸的棉花子彈般的連環關懷,月耳朵都了,摟住爸爸的胳膊,“好了爸爸……趕上樓吧……很冷。”
兒一上來,爸爸立刻又舒展了眉眼,拍拍的手,帶著人進了單元門。
“濱是不是很冷,前幾天我看新聞都零下三十度哦……”
“沒有那麽恐怖啦……”
坐電梯上了樓,月看著家門,悄悄深呼吸了下。
進了家門,轉換鞋,發現鞋櫃換了個位置,一下子有些陌生,等著父親給自己拿拖鞋。
爸爸對裏面喊:“月月回來了。”
話音剛落,媽媽圍著圍從廚房出來,把煲湯放在餐桌上了手,看過來。
母對視的瞬間,接住母親過鏡片的這抹打量的嚴格目,月忍不住後背一。
弱弱開口:“我回來了媽媽。”
媽媽從頭到腳看了一圈,表裏似乎裝滿了話想說,但基本都是些數落和擔心的。
最後選擇先饒過兒,說:“洗洗手,先吃飯吧。”
爸爸怕拍月的後背催促,點頭,了羽絨服去衛生間。
媽媽是個很致的人,雖然房子住了很多年,但家裏的裝潢和家擺設經常會換一換。
進了衛生間,發現這裏面的東西也換了很多,月往牆上看了眼,竟還掛著屬于的巾。
月的心一下子就了很多,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仿佛和許多年前還穿著校服滿臉空的自己對視了一眼。
最後低下頭打開水龍頭清洗雙手。
飯桌上不了代近況,月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只說自己在濱過得很好,生意也越來越好,收支撐溫飽完全沒問題。
但即使這樣,媽媽的質問還是立刻傳來。
一邊幫月盛湯,一邊卻嚴肅地一句句問:“你現在覺得這樣的生活還過得去,可你看看你做這個,每天比我們當教師的對頸椎和腰部的傷害還要大,你24歲勉強撐得住,頂多再幹個五年,你絕對會垮掉,到時候怎麽辦?”
“你看看你瘦的,比當時讀書的時候臉還差。”媽媽看了眼丈夫,嘆氣:“我早就跟你爸說,無論是還是心理素質,你都不是能在外抗的事業型青年,你爸非要讓我支持你自己出去打拼。”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讓我們怎麽放心你再去那麽偏僻的地方自己生活。”
說完,鮮溫暖的湯碗落在月手邊。
月端著碗,始終垂眸,咀嚼的作緩慢著味如嚼蠟的疲態。
掃了一眼這碗湯,一點品嘗的興趣都沒有。
爸爸看著兒眼眶又悄悄紅了起來,趕打圓場,“你看看吃著飯,非要說這些掃兒的胃口。”
“有多事吃完去客廳聊好不好哇。”
媽媽瞪他一眼,仿佛在說:你就會當老好人。
而擁有獨立生活能力的月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會聽著教訓默默咽氣,半晌,端起湯碗,只是說:“我過得很好。”
“我在濱很開心。”
用往下墜的,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引得爸爸夫婦二人皆安靜了幾秒。
媽媽連連嘆氣,給丈夫盛湯,明的雙眼仍然著不解:“年輕人,顧著開心開心,一點都不為將來著想。”
…………
吃過飯月坐在沙發裏陪著爸爸看近期很火的電視劇。
關于做甲師的話題第無數次的告一段落。
媽媽洗了水果過來,放在茶幾上,力度有些重,坐在一側單人沙發裏習慣地拿起一本書,看了幾頁,又看了看手機消息。
看了幾眼微信,擡眼看向兒,“月月啊。”
月正在回複預約客人的消息,盤算著自己哪天回濱,給客人一個準信。
回答得含含糊糊:“……嗯?”
媽媽說:“你工作的事就暫時這樣,既然我們退讓一步,其他的事你是不是該聽媽媽的話了?”
月敲字的作一頓,覺有些不妙,看向爸爸媽媽。
“……”要幹什麽。
“我同事家的男孩子,崇大碩士畢業,比你大兩歲,剛在事業單位穩定下來,待遇非常不錯。”媽媽點開手機上的照片,放在茶幾上給看。
“我給你約了時間,過幾天去見見,你這個歲數了也該接一些男孩子穩定一下生活。”
月看著母親手機上這個男人的照片,像是碩士畢業時候拍的,穿著學士服在崇大校園裏,五秀氣,溫文爾雅。
不過看著,就是那種聰明過頭的,只在意自己事業就的男人。
不知怎的,看著相親對象的照片,腦海裏閃出來的……
竟然是蔣那張臉。
而第一時間想的一句話,竟然是——看皮相,都不如蔣十分之一帥。
…………
回到臥室關了門,月躺進床裏,這才點開蔣的對話框。
上次的回複是那句【我回家了,不在濱。】
而他隔了半個小時回了一個哭臉的表包。
【你是辛迪瑞拉嗎?到了點兒準時就跑。】
月捧著手機,莫名被逗笑了一下。
在夜晚時間來到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在除夕即將來臨的這一刻,在正在注視兩人微信聊天框的這時。
他又發了消息過來。
只打了一句。
【新年快樂】
月的心跳了一拍。
某個瞬間竟然在懷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正在看他的對話框。
有種回味被對方抓到的心虛。
在床裏滾了好幾個回合,在輸框磨嘰了好幾個版本的回複。
說多了也不合適,說了不足以表達。
最後月自己都不了了,按住他發來的四個字,複制,又還給了他。
【新年快樂】
結果對方立刻閃出“正在輸中”。
蔣下一句消息直接把月的大腦炸了一片空白。
【小姐,我有點兒好奇。】
【你剛剛那幾個版本都寫了什麽?】
嘭的一下,月把臉埋進被子裏,無聲尖。
他是在說,他剛剛一直在盯著的對話框等消息嗎?
結果來來回回刪改容被對方全程觀了!!
月紅著臉擡起頭,巍巍打字不承認。
【沒有啊。】
對方回的很快,甚至能想象到蔣那吊兒郎當笑話人的笑臉。
【新年快樂四個字兒,你需要反反複複打兩分半鐘?】
月篤定這個人就是知道自己在撒謊,卻偏偏不給臺階下。
太臊了,直接把退了微信的後臺,拿著睡去洗漱,不理他。
…………
大年初一之後的幾天都很忙,家裏有很多學生和老師來串門。
直到大年初五,到了答應去見相親對象的時間。
對方給的約定時間就一點都不照顧生的心,約了十點半就見面。
十點半要到地方,外加上洗漱打扮,通的時間,幾乎要提前兩個小時起床,是這一點,喜歡賴床的月就非常不滿。
但是答應了父母,人必須去見。
九點半,月耷拉著臉出了門。
剛走出小區門口,拐角的時候,耳畔聽到保安亭傳來一陣掰扯談的嘈雜。
小區保安叔叔著南城口音,一直在說不行不行,沒有戶主的電話允許不能隨便進小區,而男人的嗓音也一直在磨對方,明顯的北方人口吻,求保安通融一下讓他進去。
兩人急赤白臉地對話著,誰都不退讓。
月剛要戴耳機聽歌,忽然覺得這嗓音這麽耳。
下一秒,不等主停下辨識,唰地一下,有人跑到面前站住。
男人高大的板在上投下一片影子,月眨了眨眼,認出了這件大和這雙搭在外面的這雙手。
心跳猛地拔到最高,不敢置信地一點點擡頭。
對上蔣半帶費勁的目。
迎著訝異不止的神,蔣微微彎腰,了口氣,搖頭:“不是,你們南城所有小區的保安都這麽難搞嗎?”
“草,我皮子都快磨破了。”
說完,蔣掃見和平時不太一樣的穿搭風格,愣了愣,往上看,連平時習慣散著的卷發都鮮利落地盤了起來,因為紮了丸子頭,所以細白的頸子完全暴在空氣裏,漂亮得惹人挪不開眼。
化了妝,此刻亮晶晶的瓣落在他眼底。
作為男人的直覺,蔣腦子裏立刻響起了警報。
他直起站好,盯著漂亮的花瓣,目變了幾分,嗓音都低了。
“你幹什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