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眼底騰升起的薄怒，在一字一句中彌散開，整個人越來越冷靜。
其實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也是。
不然，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在周淮序盡可能想要給一切最好的時候，說出這些全是冰刃的話，一刀一刀地刺痛他。
可是心里的野囂著，無法平息。
沈昭在說出這些話的同時，逐漸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和與在醫院門口埋怨著母親的自己重合。
甚至，與母親重合。
本不是周淮序口中的，勇敢好的存在，才是最惡劣，最自私，最不會為他人著想的那個人。
“你可以這樣想。”
周淮序冷冽的聲音，將沈昭拉回神。
話落的同時，他將從上放下。
下意識去拉他手，“抱歉，我……”
“不用跟我道歉。”
周淮序握住手，平靜如水地說：
“你沒有說錯，我的確是自私的，從把你留在邊那刻起，我心里確實只想著自己。”
“我只想著，和你在一起，比過去所有時間都要開心，我舍不得你的溫暖，那便強行把你留在邊，等時間一到，離開便是，至于你會怎麼樣，我從沒有放在第一位過。”
“哪怕這次和父母之間的矛盾，我也只是利用你當一個幌子，作為我向他們鳴不平的借口。如你所說，我從一開始都沒有真正考慮過你的，即使現在，我也沒有。”
“甚至，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四目相對。
他們從對方眼底看見了對彼此的意。
同時看見的，還有坦誠的痛意。
沈昭的話，是真心話。
周淮序的話，也是真心。
沒有歇斯底里的爭吵，也沒有指著對方鼻子罵的失態，兩個人都無比冷靜地說著最坦誠的話。
他們沒有傷害彼此，可僅僅只是訴說著現實，就已經足夠讓心臟刺痛。
沉默的對峙中，周淮序率先低下頭，他俯親吻著發白的，須臾後撤離，說：
“今天的話，我不會收回，時間還長，你可以慢慢考慮。”
他頓了下，很淡地補了一句：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很自私的人，這樣想會讓你更好一點，你也可以一直這麼想。”
周淮序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
哪怕在沈昭那里。
只不過，對他來說，旁人的眼看法并不重要，而沈昭面前的他，是真實的，若是這樣看他，就說明，他的的確確是這樣的人。
他沒什麼好為自己解釋的。
門關上的聲音輕輕淡淡。
沈昭走到窗前，樓下陳元送他們回來開的車還停在原位，駕駛座門打開，陳元撐開傘往家樓棟方向走來。
很快，陳元為周淮序撐著傘，回到車上。
沈昭微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來在來家之前，周淮序已經做好了今晚會離開的打算。
他早就算到了，會跟他說什麼。
……
沈昭幾天後去醫院換藥，蘇執舟看兩眼無神，心事重重，挑眉道：“還在想怎麼和淮序聊那事？”
沈昭：“……”
都聊崩了，還能想什麼。
沈昭很煩。
很煩很煩。
這幾天睡覺還一直做噩夢，夢見自己竟然在周淮序墳頭蹦迪，滿頭大汗醒過來後，又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曾經似乎的確有過這個夢想。
那時候還為這個夢想笑過呢。
現在好了，報應來了，不哭都算堅強。
“搞砸了。”
沈昭索擺爛道。
蘇執舟倒是沒想到沈昭效率這麼高，對聊崩這結果也不意外，安道：“你別自責，我勸了淮序快一年都沒勸，你就聊這麼一次，崩了正常。”
沈昭幽幽看他，“執舟哥，我跟你，應該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蘇執舟忍俊不，“你在淮序那里，確實更重要，再努力幾次，勸個半年，說不定真能功。”
沈昭：“……”
半年，誰知道半年之後，會不會真要見到周淮序墳頭草了。
沈昭煩躁難過又絕。
“是我沒忍住脾氣，先說了過分的話。”
嘆了口氣，認真總結起經驗教訓來。
“我明明比誰都清楚，他現在的境本來就艱難，也是在盡可能的想辦法對我好，可我不僅沒領，還要指責他，看來下次，我得換個方案，改變策略。”
小吵架爭執，容自然是不太方便的。
但蘇執舟多還是猜出點大致方向，想了想，說：“我有空也找他談談。”
沈昭點了點頭，似想起什麼，說道：“不過他今早跟我說他最近一周出差，不在京城。”
蘇執舟有些意外，調侃道：“我以為你們這一吵，得冷戰個好幾天呢，沒想到現在已經是老夫老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了。”
“一碼歸一碼。”
沈昭了鼻子。
“只要不提他的病，我跟他還是好伙伴。”
昨晚還在臺辦了事呢。
沈昭換完藥，準備離開醫院，蘇執舟二十分鐘後正好有臺手，只把送到電梯口。
沈昭視線不經意掃過某個病房，突然想起什麼，隨口問道：“執舟哥，之前有個腹部中槍的警察被送來醫院，已經出院了嗎？”
蘇執舟：“你是說陳泰金陳警？”
沈昭不知道那位警察姓名，但估著也是這位，點了點頭。
“上周剛醒，人還沒躺夠一個星期，就急著辦出院了，怎麼勸都勸不，說什麼任務不能落下，也是敬業辛苦。”
蘇執舟倒是有問必答，話落頓了下，頗為意外道：
“你也認識他？”
沈昭微怔：“也？”
蘇執舟：“淮序也跟我打聽過陳警，不過是在對方剛送進來，人還在昏迷那會兒。”
此前在醫院上林安，周淮序詢問過，要不要調查林安和那位陳警的關系。
沈昭當時沒有給出回答。
後來忙著工作，加上一想到林安最後對說的那些話，自己心里，仍然是沒有任何答案。
沒想到周淮序倒是放在了心上。
以周淮序的縝程度和行能力，想來也不會只是問一下蘇執舟陳警的名字，指不定那之後，還有別的作，沒告訴，也是考慮到自己現在也不確定，想不想往真相探索。
一想到這，沈昭又有點想念那位又犟又，還不聽話的男朋友了。
還分手呢。
這怎麼可能舍得啊！
不過，沈昭更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竟然在警局上了陳警本人。
而沈昭之所以會去一趟警局，是因為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發現周淮序送的那輛車被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