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眼淚砸在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滾燙掠過,周淮序低眼,看見沈昭濃睫上掛著的晶瑩淚珠。
到他的視線,抬起漉漉的眸子,有不加任何掩飾的坦率心疼,也有無需言喻的堅定。
周淮序仍牽著沈昭,兩個人一起,頭也不回地離開走遠。
會議室里,裴雅癱倒在地上,掩面痛哭。
小羸弱的,無助到絕的哭聲,掛滿眼淚可仍舊麗人的臉龐。
很難讓人不起惻之心。
可剩下在場的人,都只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最先響起的腳步聲,是周硯澤的。
高級手工定制皮鞋在醫院防塵地板上踩出輕微冰冷的聲響,周硯澤走到妻子邊,沒有出手,也沒有俯下。
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眼神冰冷到周凜和蘇執舟一時之間,竟然沒出上口大氣。
“你真的差點殺死過淮序?”
眼下這種況,以周凜發的緒,和對自己這個兒子的了解,周硯澤知道,周凜不會撒謊。
這臭小子是個沒出息的混賬。
但對周淮序這個哥哥,卻一直抱著無與倫比的尊重。
周硯澤也是今天才知道,看起來對任何人,包括對他和裴雅,都無比冷淡疏離,毫無溫可言的大兒子,曾經竟然向周凜和許寧靜出過援手。
“他不是我的淮序!”
漂亮的瞳孔在一聲決然的否定中漸漸變得渙散,裴雅地抱住自己,孤孤單單的,像是這個世界,只有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我的淮序……不會對我說這種話……”
“他已經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
“我好想我的淮序……”
面對裴雅的崩潰,周硯澤無于衷,表冰冷到沒有一點溫度,但冷眉宇,卻帶著一無奈的痛意:
“當初他被救回來,你強行要把他名字都改淮序的名字,我依了你,他也沒說過一個不字,我知道你在不滿我那時候的事,所以報復在他上,可你又何必殘忍到這個地步。”
“我為什麼?”
裴雅渙散的目陡然聚焦,漂亮瞳孔積聚著恨意。
“周硯澤,你問我為什麼?”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有多混賬!是你毀了我們這個家!”
“他那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樣子,和你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讓我怎麼不厭惡他!”
裴雅不好,加上多年來神經衰弱,緒極其不穩定,只是吼出這幾句,整個人已經生理上的快要不過氣。
周硯澤了,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麼。
倒是周凜,他聽周淮序提起過周硯澤和裴雅的年,好得像夢,破碎得也像夢,再看著眼前的人,又不免想到自己母親。
說到底,們曾經都是害者。
只是——
裴雅的悲傷是真的,無助也是真的,可盡管所有的難過都是真的,他也不認為,可以仗著自己的脆弱,肆無忌憚地讓無辜的周淮序痛苦。
一直站在門口,旁觀所有一切的蘇執舟這時走進來,對周硯澤禮貌疏離說道:
“叔叔,你還是先帶裴姨回去吧,淮序這里,確實不需要你們。”
周硯澤眉頭皺起,想說什麼,但看了眼崩潰脆弱的裴雅,只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幾分鐘後,很快有人進來,將裴雅扶起來,快走到門口時,蘇執舟突然看向周硯澤,表不太好道:
“雖然這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是叔叔,很多人久病不愈,其實和緒有很大關系。以前我只是猜測,淮序生這個病,可能是家里給的力太大。但是今天,你和裴姨的所作所為讓我看清,你們本不是以為名給淮序力,而是本不他。”
為晚輩,以及外人份,蘇執舟清楚自己這些話,無疑是對周硯澤極大的不尊重。
可他現在顧及不了這麼多。
裴雅作出今天這種直接扔茶壺傷害周淮序的行為,在蘇執舟的記憶里,就已經不是第一次。
去年有過。
以前也有過。
他當然也問過周淮序,但對方只漫不經心的一句緒不穩定需要發泄帶過,從未說過任何一句詆毀裴雅的話。
一個人能夠吸引的,長久停留在邊的人,注定都是同類。
周淮序的邊,有對他一直尊重如初,幾乎言聽計從的周凜。
有他蘇執舟。
還有那麼好的沈昭。
這樣的周淮序,若不是真的徹底失,又怎麼可能對周硯澤和裴雅,冷淡疏遠到這種程度?
蘇執舟言語之中指責明顯,周硯澤聽得煩躁,卻沒立刻甩手離開,而是拉開椅子,看著投影上的畫面,長長地嘆了口氣,對蘇執舟說道:
“淮序的病,你仔細跟我說說。”
……
陳元一直在醫院門診大樓外等著自家老板和老板娘。
最近這段時間,周淮序和沈昭來醫院的次數,頻繁得太不正常。
雖然兩人看上去相安無事,周淮序又是一如既往讓人看不的淡定平靜,但沈昭那雙不會騙人的杏眸里,即使極力掩飾,但還是難免泄出不由自主的擔心和忍的難過。
能讓沈昭那小機靈鬼天心神不寧的,除了老板有事,陳元想不出其他。
心里頓時七上八下。
不安地在門口來回踱步。
抬眼的一瞬,忽地瞥見幾個形高大的保鏢從里面惹眼地走出來,中間護著的,正是周夫人裴雅!
人面如土,雙眼失焦到沒有任何神采,眼眶通紅。
憔悴又令人憐惜。
加上本就出豪門的氣質使然,不路人也側目看去。
邁赫停在醫院門口,保鏢護送著裴雅上車,轎車在六月騰升的熱空氣里掀起灰尾氣,揚長而去。
陳元心下一凜,正打算將這一消息告知周淮序。
卻見周凜又接著走出醫院。
這周家二爺,臉看上去可比裴雅還要難看。
皺的襯隨意散開在西皮帶外面,鎖骨的紐扣散開好幾顆,前出的紋理泛著紅,像被什麼燙過。
唯一還能看得過去的,竟然是額角得工整干凈的紗布塊。
周凜剛走下門診大樓的臺階,就從兜里出煙來,咬在里點燃,深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