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累了。
沈昭被周淮序背回病房。
到門口時,周凜看見沈昭眼眶紅紅地趴在周淮序背上,手臂地攬住男人脖子,無名指的戒指熠熠生輝,像星星一樣。
真好啊。
昭昭和他哥,是真的在好好地著彼此。
周凜有點為自己心酸,可又為哥哥高興。
周淮序這會兒終于有心思在意這個弟弟,淡聲問道:“這個點還在這兒坐著干什麼?”
“睡不著。”
周凜實話實說道。
他哥明天都要上手臺了,還是做開顱手,他這眼睛怎麼可能閉得上?
又瞥了眼老哥背上的人,“昭昭不也是麼。”
連他都心神不寧,更何況沈昭。
周淮序從病房里給周凜拿了條毯子,周凜接過時,表有點復雜,言又止,難得一副糾結模樣。
周淮序瞥見,懶得理,抬步進病房。
“哥。”
周凜聲音有些啞,但那雙看著周淮序的桃花眼里,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好的哥哥。”
周凜其實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母親走之前,他得到過母親所有的,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兒子,後來母親走了,只是同父異母的周淮序卻給了他更優渥的生活,他又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弟弟。
明明看上去,是那麼冷淡,沒什麼的一個人,可是從認識周淮序的那一天到現在——
為私生子的周凜,從來沒有在他哥的臉上,看見過對他一一毫的嘲諷和看輕。
從來沒有。
周淮序聞言一頓,旋即了眉心,有些嫌棄地說道:“我只是做手,又不是要死了,把你這些惡心人的話收回去。”
周凜:“……”
他說真心話就惡心了,要是昭昭說的,他哥還不得樂開花。
“啊對了,哥。”
周凜再一次住周淮序,後者已經明顯不耐煩。
一個個的,到底誰才是病人?
周凜低聲道:“周硯澤今晚也沒回去,我剛去煙,看見他了。”
為父親的那位,顯然比周凜這個當弟弟的還要坐立不安。
周凜看見周硯澤的時候,後者腳下已經扔了無數煙頭,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臉竟一時老了很多,深沉的眉眼里,是周凜從未見過的落寞。
聽周凜提起周硯澤,周淮序沒什麼緒變化。
他現在對周硯澤,只有一個打算,就是等恢復好後算總賬。
那張刻薄尖銳的里能說出的話,連他都無數次覺得心冷,更何況沈昭。
本就不該承這些。
整整一晚上,要上手臺的,陪同的,暗陪同的,都是徹夜未眠。
就連蘇執舟都請了半天假,一早就上來等著手開始。
手時不能佩戴金屬品,周淮序取下戒指,放進沈昭掌心,“等我出來後,你再給我戴上。”
沈昭頂著又濃又重還很腫的熊貓眼,認真點頭,“我會的。”
周淮序頓了下,又說:“醒來後,我要第一眼見到你。”
沈昭傾親了親他側臉,“一定寸步不離。”
手準備就緒,醫護人員將周淮序推進手室。
十指相扣的手分開。
手中的提示燈亮起。
蘇執舟偏頭看見沈昭靠在墻邊,眼眸垂著,渾上下散發著從未有過的低氣,整個人都喪喪的,跟剛才送周淮序進手室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昭昭。”
他走近,安說道:
“淮序是早期,現在醫學也很發達,只要好好配合治療,心態好,一定會好起來的。更何況,他現在有你,肯定會一切順利的。”
以前蘇執舟最擔心的,就是周淮序自己放棄自己。
可最近這段時間,周淮序配合治療的那乖巧勁兒,跟要勇奪三好學生獎章似的,聽話得不行。
所以這話并不全然只是安,而是他真的這麼認為。
沈昭扯了下,想笑,卻不出來。
最後也只輕聲說道:“那就好。”
蘇執舟擰了擰眉。
說不上是哪里奇怪,但又總覺得,此刻的沈昭,讓他陌生,這種時候的,不應該是這樣子的狀態。
等待手的時間,每一秒鐘都是漫長的煎熬。
整整六個小時,手中的指示燈熄滅。
主刀的李醫生先走出來,摘下口罩,對最先沖上來的周硯澤點了點頭,“一切順利。”
周硯澤凝重眉眼終于舒展開,男人不茍言笑的臉上難得出幾分輕松之意。
李醫生詳盡地代著後注意事項,蘇執舟在旁邊聽著,忽覺了什麼,四下看去,只見沈昭遠遠地看著被推出來的周淮序,眼里有痛苦,也有蘇執舟看不懂的復雜。
然後他看見,沈昭轉過,頭也不回地往和周淮序背道而馳的方向走去。
“昭昭!”
蘇執舟大步流星跟上去,沈昭聽見他聲音,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執舟哥?”
“淮序已經出來,你不過去看看?”
“家里剛才來了消息,外婆出了點狀況。”沈昭說道,“外婆有心臟病,我不放心,想趁現在回去看看。”
蘇執舟:“需要我幫忙嗎?”
“外婆送了就近的醫院,我過去看一下,沒什麼大礙就會趕過來。執舟哥,周淮序要是有什麼況,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
沈昭杏眸浮起淺淡的笑意,仿佛蘇執舟剛才看見的那個只是錯覺。
他點了點頭,“有需要幫忙的話,別跟我客氣。”
沈昭笑道:“謝執舟哥。”
蘇執舟陪著沈昭到醫院門口。
雨水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天際有湛藍鋪開,飛機掠過,留下漂亮的航行線。
“真好,雨過天晴了。”
杏眸漾起輕松笑意,沈昭上又是悉的親切氣息。
“執舟哥,再見。”
沈昭朝蘇執舟揮了揮手,旋即轉,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是自己錯覺,還是想得太多,又或者,因為和某人意外的重逢,總會不時想到對方。
有那麼一刻,蘇執舟從沈昭纖細背影里,看見了和當初離開他的明熙相似的影子。
那麼決絕,那麼堅定地誓要拋下一切遠去。
但沈昭到底不是明熙。
不會把周淮序留在原地,更不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離開。
大概是自己,真的被明熙弄怕了。
蘇執舟想,不然怎麼會想到這麼糟糕的可能。
病房里。
穿過窗戶,灑在地板。
病床上的周淮序,上滿後必要的儀管子,雙眸閉著,還沒有恢復意識。
床頭柜上的男士戒指,孤獨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