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老板推掉所有工作,做到這個程度的,除了沈昭,陳元想不到別人。
可沈昭的生日,那不是在夏天麼?
到公司時,周硯澤正好也從車上下來,見到周淮序,立刻走過來,道:“你母親最近緒好了很多,晚上我把阿凜也回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好不好?我還訂了蛋……”
“不用。”
周淮序想也沒想地拒絕,提步走進寫字樓。
周硯澤僵在原地。
心里發堵。
他想好好彌補過去的憾,但顯然,兒子已經不在乎了。
江特助站在一旁,余瞥見董事長臉上一覽無余的失落,一句話不敢說。
到電梯廳,父子倆正好進同一電梯。
周硯澤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那點難過的丟臉緒暴,畢竟一把年紀了,哪能在兒子面前怯?
直到停在總裁辦樓層。
周淮序離開電梯前,看了眼周硯澤,淡聲說道:“吃飯推到明天吧,如果你還有時間。”
周硯澤倏地抬眸看去。
電梯門已經關上。
周淮序走進總裁辦,下意識磨砂著左手無名指的金屬。
“如果你忘記了今天。”
他垂眸看著戒指。
“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
陳元發現,今天一整天,老板都心不在焉的。
從清晨到傍晚日落。
雖說老板今天的應酬都推掉了,但公司有很多必要事務還需要周淮序批示,但他每進去匯報一次工作,老板的回答都越來越敷衍,注意力也只在手機上。
甚至時間越往後,眉宇間的冷意也越來越深。
臉也冷得像是要掉冰渣子。
明明早上,還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陳元一頭霧水。
莫非老板也有工作倦怠期,想魚了?
日薄西山時,陳元開車送老板回雲府。
雲府小區里汽車不能通行,到地下停車場口時,業提著一個不算特別大的,應該是包裝蛋糕的小盒子走過來,微笑恭敬地說道:
“周先生,您的外賣。”
雲府通常不會讓外賣小哥進去,東西都是業親自送到業主家。
這會兒也是因為認識周淮序的車,才直接上前詢問的。
陳元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把蛋糕提上來,哪知後門先一步傳來聲響。
再回頭一看,周淮序已經下車。
男人接過蛋糕,垂眸看了許久。
陳元本想上前接回手里,可一看老板表,腳步一時僵在原地。
他不知道,是自己錯覺,亦或是想得太多。
老板的目,太溫了。
可那溫里,好像又藏著深深的無奈,還有無盡的想念。
而眉宇間凝結著的冷意,也化開了些許。
業在旁邊瞧見,也有些說不出話來,這蛋糕一看包裝就是小作坊出品的,當大老板的竟然這麼喜歡,倒是接地氣。
周淮序沒再上車。
手里提著蛋糕,徒步走進雲府小區。
路上,撥了通電話出去。
“周先生,今天的蛋糕是六月份下的訂單,是誰,客戶沒有,我們也沒有權利過問太多。”
“當時我們也很奇怪怎麼會提前大半年訂蛋糕,但那位客戶支付了超出蛋糕本很多的定金,并且千叮萬囑我們務必要在今天給您送到。”
“不過……”
蛋糕店店員頓了下,似是猜測道。
“跟您來過我們店的,只有一位士,那通電話里也是聲。”
周淮序只問了一句,“六月幾號?”
“我查查看。”店員那邊有翻找東西的窸窣聲,“嗯……是六月底,最後一天!”
是離開的那天。
周淮序掛了電話。
回到家里,拆了蛋糕包裝。
小小的老式蛋糕放在面前,可幾個小時過去,他都沒有過它。
大概是,還在期待著什麼。
他從來不會憑覺行事,可是,說不清楚是直覺,還是心底的執念作祟,他還是做了不像自己的事。
比如推掉一天的應酬,去等待一件明知不可能的事發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時針距離零點也只剩半小時。
“蛋糕是你走的那天訂的,不是今天。”
空的屋子里,清冷男聲似薄荷冰涼,像渺遠的夢。
“沈昭,如果不是今天,我還是不會原諒你。”
回憶從來沒有消失,而是蟄伏在心深。
才做完手的時候,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治病上,後來,又從一樁樁蛛馬跡里調查可能的真相,再後來,又讓工作把自己填滿。
以為不去想,就不會痛苦。
可結果卻是——
平時積,一夕發。
大概是,很久沒有讓自己心里真正安靜下來,孤零零地坐在家里,過去那些好的、以為可以一輩子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泛濫著,洶涌著將整顆心淹沒。
像是愈合已久的傷口在下雨天作痛,在夜晚防不勝防的時候回和膨脹。
是最他的。
連離開前,眼睛里都寫滿著喜歡他的,也是最最懂他,最舍不得讓他難過失的。
所以,明知等待著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周淮序心底最深的某,仍是堅定的。
堅定是好事,它讓一個人長,可若是堅定了空呢?
……
視線沒有離開過手機一秒。
而時間仍在無地流走。
離零點還有十分鐘時,偌大的雲府,燈亮著,仍是只有周淮序和面前一次沒有過的蛋糕。
窗戶是打開的,冬夜的冷風吹進來,帶著刺骨的寒冷。
周淮序渾然不覺,仍只看著手機屏幕。
指針流轉。
時針和分鐘即將在零點重合。
眼底名為相信的一點點黯下去,心臟像是被掏空了一大片。
到底還是有夠過分狠心,答應過他那麼多事,都全部食言,連他只愿意告訴的生日,也不肯再有祝福。
蛋糕油已經塌陷,模樣變丑。
周淮序垂眸看著手上那枚,一刻不曾取下來的戒指。
右手拇指和食指輕在戒指邊緣,了,又立刻松開,終是沒舍得摘下。
心被巨大的失落和想念裹挾,可周淮序還是拿起吃蛋糕的小勺。
幾乎是同一時間,手機鈴聲響起,屏幕閃亮。
來電號碼是匿名,連歸屬地址都沒有。
可是不會有別人了。
這一天,這個時間點,到零點的最後一分鐘,只有沈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