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序神冰冷地盯著被掛斷的電話,臉黑了又黑,到底是沒再打過去。
沒別的原因,就是氣。
他又沒把拴在邊,也不是不讓走,跟他說一句要去雲港了,就這麼難?
還故技重施,跟一年前一模一樣,什麼話不說,人就溜了。
周淮序這口氣,找沈昭出不了,但總有人得來著。
陳泰金大半夜從警局出來,抬眼就看見一輛黑賓利張揚地停在門口,周淮序倚在車門前,目深深看著他。
“我很早就想來找你了,陳警。”
周淮序說道。
“不過我想,關于沈昭的任何事,你應該都不會告訴我。”
陳泰金眉眼沉了沉。
他對周淮序的出現并不意外,畢竟去年打道那回,對方看他的眼神,就意味深長。更何況,沈昭也跟他說過,周淮序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上門來質問他。
“既然知道,你現在站在這里,又是為什麼。”
陳泰金可不會認為,眼前這位會浪費時間白跑一趟。
周淮序抬了下,目卻是涼浸浸的,“要我提醒你,除了沈昭,周凜母親許寧靜的警察份,和真正的死因,不也是你一直以來想瞞著的事。”
陳泰金那副懶散自在的眼底,終于明顯起了警惕。
周淮序諷刺地笑:“你覺得,周凜如果知道真相,會怎麼做?”
“你如果真心為你弟弟著想,就不要把這些事告訴他。”
陳泰金語重心長,極為嚴肅。
“小靜死之前的唯一愿,就是希周凜能夠普普通通地過完這一生,你何必毀掉已故之人的心愿。”
“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
周淮序眼神很冷很淡。
像一個沒有的冰冷機。
陳泰金愣了下。
當年救出來的那個小男孩,雖然流著眼淚,很難過,但那雙漆黑眼睛里,有對哥哥的傷心愧疚,有劫後余生殘留的害怕抖,也有想要朝自己爸爸媽媽尋求溫暖懷抱的。
可那個時候,他們親眼所見的是,撲進裴雅懷里的小男孩被狠狠推開,然後摔倒在地上。
後來,是林頌琴抱著木然的小男孩上的救護車。
此時此刻,小男孩長大人,那雙好看的原本充滿正常人的眼睛里,只剩冷漠。
因果這玩意兒,確實不能多想,越想越過不去。
“是你告訴我沈昭接近周硯清,現在又必須去雲港的事實真相,還是讓周凜知道他的世,陳警,你二選一吧。”
周淮序沒什麼耐心地說。
陳泰金當警察這麼多年,哪能這麼輕輕松松就被威脅。
更何況,有的事涉及機,要隨隨便便就讓無關人員知道,他這警服,還穿不穿了?
當然,眼前這尊大佛,顯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陳泰金思忖再三,委婉說道:“昭昭不是專業人員,我們不會讓涉險的,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你們不會?”
周淮序冷笑。
“你真不想讓涉險,就不該告訴林頌琴已經死了的事。”
陳泰金瞳孔放大,你怎麼會知道一句話差點沒忍住說出口,但還是憋在嗓子眼里,皺了皺眉,嚴肅道:“誰告訴你林頌琴死了?胡言語,不要以訛傳訛。”
他步步防守,不毫破綻。
周淮序卻不慌不忙,甚至愈發平靜微笑:“那陳警要不要再猜猜看,我在林頌琴被周硯清囚的那間房子里,找到了什麼。”
陳泰金:“……”
眼底的不可置信再也掩飾不住,陳泰金看著眼前步步,游刃有余的男人,又想起沈昭反復跟他叮囑過的話:
周淮序一定會查到蛛馬跡,對這個男人全然瞞,無異于是讓事態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可要怎麼應付這男人,沈昭也沒說。
因為連自己都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對陳泰金,也只能留一句自求多福了。
“你怎麼會找到那間房子?”
陳泰金試探問道。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就像你現在什麼也不告訴我,那我以後,也可以查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當然,我自己查出來的,會驚誰,又會影響任何,那都不在我的考慮范圍。”
周淮序看著他,平靜如水。
但話里話外,都是威脅。
陳泰金臉青紅皂白變了個遍,聲音也變得凌厲,“你這樣做,會讓昭昭陷于危險之中。”
“這就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了,陳警。”
男人平靜眼底,生出一種什麼都干得出來的無所謂。
“任何可能涉及到安危的因素,即使是重要線索,我也不介意毀掉,就算不愿意。”
“再好心提醒你一句,陳泰金,趁我現在還有跟你合作的意愿,抓住機會。”
“……”
話到這里,陳泰金算是明白了。
周淮序今天,就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來的。
這個男人的眼睛,明明那麼冷淡冰涼,可又是真的有為了沈昭毀掉一切的瘋狂。
正是京城盛夏最熱的時間,即使夜晚,空氣也悶得像被籠在大蒸籠里,兩個男人之間的抑氛圍,更是讓空氣凝固得令人窒息。
陳泰金沉默了許久,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無奈說道:
“頌琴的確已經走了。”
他抬眼,定定看著周淮序。
“就在你手的前一周,昭昭得知了這個消息,那天下著大雨,還摔了一跤,我想給看看,也不愿意,只說你在醫院等,要趕回去看你。”
回憶是猛,氣勢洶洶,將人心撕咬碎片。
那一日的場景,像一幀幀慢速播放的畫,無比清晰地在周淮序腦中重現。
他想起手里的雨傘滴著水,看著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帶著盈盈的笑意,說,是見客戶耽誤了時間。
他想起主拉過他的手,踮著腳親他下,又抱著他說,好想他。
他想起他問,上什麼事了,很無奈地指著膝蓋,說是送合同不小心摔了一跤。
最後,畫面定格在對他說,一定要好好治病,不可以再有任何意外。
那一天,陳泰金看見的,是沈昭堅強離開的背影。
周淮序看見的,是對他展的,若無其事的笑。
永遠沒有人知道,沈昭在雨里的那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沒有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