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視線掃過凌襟下纖細的半截鎖骨,隨即迅速移開視線。
小丫鬟完全領錯了。
他最初出手,不過是不愿蕭虔他母親的。其次,是擔心喬婉眠被蕭虔帶走,泄喬氏父子的消息,破壞大局。
當然,蕭虔欺負一個弱子的行徑,也確實讓他心生厭惡。
不過,他沒有必要向喬婉眠解釋,也就無從談起回應。
喬婉眠對蕭越的冷淡態度并不在意,只是心中仍有疑。
同脈連枝,何至戈若此?
心中忐忑,忍不住小聲問道:“大人,您也不是真的想殺了他吧?”
蕭越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喬婉眠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二公子日後會不會報復婢子?”
蕭越淡淡道:“你盡管放心摘蓮子,無歸院護得住你。”說完,他吩咐道:“把兩條船綁一起。”
喬婉眠得了他的保證,心中稍安,轉穿過烏篷,去探另一條船的纖繩。
就在這時,後突然傳來一聲水響,船邊的小鴨像是了驚嚇,嘎嘎了幾聲,船也隨之輕微浮起一截。
詫異回頭,只見蕭虔狼狽地站在水中,耀目金冠上還掛著一水草,模樣頗為稽。
蕭越瞥了一眼,雲淡風輕:“綁你的船。他該好好在水塘里反思。”
喬婉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低聲應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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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個半吊子,偏又載著個玄閻羅,半炷香才在蓮叢里掙出三丈遠。
槳櫓每推半尺,喬婉眠便要覷岸邊——暮里蕭虔金冠與紅袍凝剪影,毒蛇似的目始終黏在後頸,害得總疑心那他會化作巨蟒再來糾纏。
喬婉眠忍了又忍,還是小聲咕噥:“二公子怎麼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蕭越倚著船舷,長舒展,頗有興致地看著兩側碧葉菡萏,還時不時手敲敲船邊小鴨的腦袋。
聞言懶洋洋反問:“怎的,我倒似坊間所言?”
喬婉眠一噎。
蕭越之名,能止小兒夜啼。
除卻“笑面羅剎”這個外號,坊間確有傳聞說他以殺人為樂,審訊時會當著嫌犯的面生啖其。
喬婉眠腦子又卡住了,不能
同時兼顧兩件事,手中作不知不覺地慢下來,認真思考蕭越和傳聞有哪些不同。
剛羅列到第三條,就聽蕭越道:“記得你最初是想去蕭虔院子里——我今日算不算壞了你的好事?”
第7章
自證
蕭越一打斷,喬婉眠的腹稿就呼啦一下全飛走了。
那未及出口的第三樁,原是他比傳言還要俊俏幾分。
哼,原本想夸夸他的。不夸了!
什麼壞了的好事,可聽出來了,蕭越就是覺得想攀附蕭虔。
喬婉眠癟了癟,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麼自證,一著急舌頭開始打結,“我、婢子和他……”
蕭越原是看喬婉眠竟真的皺著小臉苦思他與傳言的區別,隨口逗逗,見喬婉眠竟當了真,一副快要惱了的模樣,干脆提點:“蕭虔并非良配,你莫生出旁的心思。”
照蕭虔這樣折騰下去,他日後未必會看在二人還有那一緣關系的份上留蕭虔的命。
但話到了喬婉眠耳里,就是蕭越依舊篤定居心不良。
“沒有!”
一急,心里的否定就喊出了口。
清叱聲沖破雲霄,在喬婉眠腦中反復激。
剎那間,風停了,魚沉了,整個水塘陷詭異的寂靜。
小鴨也一聲不嘎,著脖子躲到一旁。
喬婉眠渾僵直,不敢回頭看蕭越的反應,心中懊悔不已。
沒聽過誰家丫鬟能兇主子。
喬婉眠悔不當初,肚子又開始打,抱著漿假裝無事發生。
連親都能折斷骨頭的羅剎,僅用小指就能把碾得碎。
漫長幾息後,還是決定補救一下。
喬婉眠回轉子,看都不敢看蕭越,盯著腳可憐地解釋:“婢子不是故意的,只是婢子真沒那種心思。”
蕭越沒有回應。
心頭更慌,抬眼。
這一抬眼,便看到蕭越單肘支頤,角微微彎起,眼中帶著幾分戲謔,一副“看你怎麼圓回來”的模樣。
喬婉眠後脖頸一麻,心里話順著就瓢了出去:“是真的,婢子絕不做人妾室,爹早答應我,日後給我招贅——”
坦白戛然而止。
更窘迫了。
還有理想。
蕭越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有這志向,我反想敬你了。”
荷葉,蘆葦悠悠,小鴨浮水。
喬婉眠恨不能化作蜻蜓,好躲開蕭越目。
奈何只是個小婢,丟了再大的人,也只能吭哧吭哧接著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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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槳徹底被捂熱,喬婉眠也確實發現,蕭越同想象中不同。
市井皆道他啖飲,卻不見他劍下從無冤魂。
而實際上,他也就是兇一點,說話難聽一點,格惡劣一點,并非傳聞中那般嗜無,反而偶爾會流出幾分令人意外的溫和與戲謔。
喬婉眠低著頭,摳著船槳,絮語散荷風:“大人……”
“是好,更是好人。”
蕭越神微微一滯,面上那抹不自覺揚起的笑意淡去。
跟這個小丫鬟說得太多了,他才不需要旁人評判。蕭越敲了一下船邊小鴨的腦袋,冷冷道:“別太早下結論。”
喬婉眠乖巧應下,心里莫名蕭越態度的轉變。
小舟晃了晃,又上浮一截,回頭看去,蕭越已經在不遠的湖心亭中。
可惜離得太遠,看不見他耳垂被殘染上的薄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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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跟桑耳學會劃船後,喬婉眠每日剝好蓮子後都會去找,恨不能永久掛在上。
擔心蕭虔報復,今日,喬婉眠抱著桑耳手臂求同自己一道睡。
坐在桌前,就著一盞小燈不甚絡地剝著蓮蓬,與桑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蕭虔的無禮。
桑耳正握拳罵得起勁,突然響起敲門聲。
二人一震,正忐忑間,刃刀嗓音裹著夜:“喬姑娘,是我。”
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喬婉眠松了口氣,起向外走,里應聲“來了來了”,卻見桑耳一副心虛表,將食指比在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在喬婉眠疑的眼神里,貓著腰鉆進了空的櫥,“啪”的一聲將柜門關嚴。
誒?
喬婉眠下疑開門,刃刀依舊有禮,“姑娘,今日的蓮子可備好了?”
側示向花梨木桌:“就快剝完了,一會兒就給大人送過去。”
刃刀順勢進廂房,停在門口道:“在下能在這等嗎?省得姑娘奔波。”
喬婉眠瞥閉櫥門,強笑道:“請。”
刃刀怎麼都不坐,只墻立著,態度更比從前更客氣,溫聲道:“喬姑娘先忙。”
喬婉眠也沒再多言,心中擔憂桑耳憋悶,加速剝著手中蓮蓬,隨口問道:“今天怎麼專程來取?大人吃?”
刃刀回憶晌午蕭越扔出去的兩顆蓮子,斟酌了一下用詞,“主子另有所用。”
“那太好了。”喬婉眠空揚起臉對刃刀笑笑,正愁沒機會報恩,既然蕭越需要蓮子,明日起就再勤快些多摘點,一定保證他夠用。
刃刀輕咳一聲,說出進門前就醞釀好的話:“今日打攪不止是為蓮子,喬姑娘下午了傷,這是主子特意給姑娘的傷藥。”
“特意”兩字咬得極重。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致瓷瓶,釉面流轉的金紋映得滿室生。
照理說,是應當推辭一番的,喬婉眠卻說不出口。
刃刀的眼神太過熾熱而期待,甚至懷疑自己若是拒絕,刃刀會灑淚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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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眠抿抿,無所適從地接過,“那就替我謝謝大人賞賜吧……”直至刃刀告辭,都覺恍恍惚惚。
下午蕭越不告而別,還一度擔心自己說錯話惹到他,沒想到他還記掛著自己被蕭虔攥出的那點輕傷。
喬婉眠轉看向閉的櫥,輕聲道:“桑耳姐姐,出來吧,人走了。”
櫥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柜門被推開,桑耳從里面鉆了出來,長舒一口氣:“可憋死我了!”
喬婉眠忍不住笑道:“桑耳姐姐,你為什麼要躲他?”
桑耳擺擺手,一臉神:“小孩子別問那麼多。”目落在喬婉眠手中的瓷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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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刃刀小心翼翼地捧著蓮子,角都要咧到耳。
喬姑娘看起來很,他的“犧牲”沒有白費——畢竟,那是他珍藏已久的傷藥。
橫豎是主子賞的,他只是一個可以被忽略的中間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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