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不好打斷，喬婉眠忍著不吭聲。
“桑耳，跪下聽話。”蕭越嚴肅道。
喬婉眠趁機解，恩地看向蕭越，卻發現他正看著自己。
挪開視線：“……”看什麼嘛。
蕭越淡淡問桑耳：“刃刀說的你可認？”
“認。桑耳愿嫁刃刀為妻，生同衾，死同。”
“好，你們既二人同心，就讓啟束選個吉日。一應聘禮、嫁妝都由我代祖父出。他當年將你們帶回開時就已備好了，我只是代為保管。”
“行了，起來吧。”
“謝大人。”二人同聲。
“好好好，我們夫妻也正巧見證。婚宴所需就給我們，保證辦他個風熱鬧！嘶，此是風口，進去敘話。”大伯將人都攆進正廳。
喬婉眠被晃得瞇眼。
里面簡直是“金作屋，玉作堂”，鎏金燭臺高擎，酒佳肴滿堆。
啟束早已落座，蕭越對他道：“替他們擇個吉日。”
啟束彈起：“請我一個出家的算婚吉日，不合適吧。”
蕭越惡劣勾：“請你只是客氣。我看，還是讓喬夫人請婆算保險。”
“我算我算！”啟束閉上眼一陣神神叨叨，而後睜一只眼瞄刃刀：“急麼？”
刃刀立在蕭越後眉弄眼。
好，懂了，非常急。
喬應舟裹著滿寒氣進屋，憾道：“出門轉了轉，竟與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只是舊得多，唉。”
二十年前的李氏不是皇族，只是管理西原這個藩鎮的總督。
西原礦產富，李氏也關心民生，西原，尤其宿城，在他們治理下曾繁榮得超越都城。
房舍推了蓋，蓋了推，街道一日比一日寬。
做買賣的走幾年，回家都需問路。
外加蕭老將軍領著鎮西軍鎮守西北，鬼神不敢近。
一切都很好。
直到李家看得更遠，說服蕭老將軍，領軍一路打到開，聯合反抗前朝暴政，才有了後來的故事。
蕭越抿一口酒，問：“喬先生，喬家與百姓這些年收的尸骨與都安置在何？我晚些去祭拜。”
喬誠臉上笑容褪去，杯中酒漾開漣漪：“屬下怕英烈離人煙遠了，忘記自己出。與其在荒郊野嶺，不如就都留在喬宅中與後人做伴，也方便祭拜。後院圍著的整片白楊林，都是。”
蕭越頜首，“喬先生大義，我代祖父與千萬英魂謝過。”
-
開宴，人們陸續筷，青玉碗盞出清脆聲響。
喬婉眠目掠過席間眾人，終究沒尋見那抹月白影，忍不住悄聲問旁邊殷殷為添菜的伯母于氏：“溫公子怎麼還沒到？迷路了？”
于氏坐在旁，看穿了的念頭，以帕掩口小聲問：“眠眠找什麼？上門婿？”于氏人壯，底氣也足，即便小聲也還是傳了整桌。
喬婉眠紅著臉點頭，而後覺頭皮發麻。
下意識向主位，卻見蕭越正姿態矜貴地用銀匙攪著盞中魚羹，又手端起茶盞，似乎未曾注意這邊一點。
奇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于氏接著道：“贅婿贅婿，就是上咱家討口飯吃，甭管什麼來歷，都不配上桌。”又努力小聲，“憑我們眠眠，什麼夫婿找不到，伯母看蕭大人就是青年才俊，也定比溫公子好。你還小，不懂，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腰要好……”
“咳咳咳。”
蕭越手中盞突然濺出半盞清茶在桌面上。
屋中早因于氏大膽話語寂靜下來，此刻又為像蕭越掩飾一樣“泠泠”響起。
刃刀肩頭微，為蕭越遞上帕子。
第60章
佛口蛇心
喬婉眠低垂著頭，耳隆隆作響，脖頸間一片滾燙，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說的什麼虎狼之詞。
心里免不了順著于氏的話琢磨：蕭、溫二人都是介于年與青年獨有的筋骨結實的頎長材。蕭越一襲玄錦袍，襯得愈發白皙，深邃秾艷的五如雕玉。
這樣想著，免不了瞄幾眼。
正暗自比較，忽見蕭越抬眸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喬婉眠慌忙低頭，耳紅得幾乎要滴出來。死死盯著案幾上的青瓷茶盞，似那釉中藏著什麼了不得的。
對方
頑劣地一挑眉，只是大方坐著，任比較。
與同齡人比，他尚無敗績。
-
用過飯，夜已如墨，北風呼嘯吹著，喬婉眠臉被刮得生疼，幾乎是半飄著回到寢屋。
回去立馬讓小丫鬟要了紙錢白燭烈酒糕點，多裹了幾層裳，就向大伯說的白楊林進發。
桑耳剛定下婚事，習俗里應當避人。
後跟著三個小丫鬟，半瞇著眼，頂著風往白楊林走去。
梨兒上綁了好幾個暖爐，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響。
風像利刃，著耳朵刮過。幾個姑娘抱團才立得住。
喬婉眠這才對寒冷有了清晰的認知。
風原來可以這樣干的在人臉上，恨不得將人的骨頭吹出來敲碎。
“就是前面的樹林。”其中一個黝黑的丫鬟指著前方，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模糊，“府里老人說，原先還沒這樣大。”
喬婉眠順著指的方向去。
樹影在清冷的月下向上猙獰，將天幕捅破，才下九重天外的寒氣。
林子東西兩頭相隔甚遠，仿佛隔著一條星河，只能用碎了的月丈量。
想到此是萬千英靈的埋骨地，喬婉眠心中升起一難言的豪邁之，不深吸一口氣，冷風灌進肺里，激得嚨發：“你們若怕，就先回去，我自己去。”
黑丫鬟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下是保護我們的英雄，為何害怕？縱然還有齊國的混在里面，還有紅塔鎮著呢，他們無法在我們的地盤作惡。”
喬婉眠聽了，眼眶發酸，牽住三個丫鬟：“說得是。”又疑問：“紅塔？”
另一個丫鬟接過話，敬畏道：“是有一座紅塔。多年前林里不太平，老爺疑心是混進齊國的亡魂作，于是請來高僧修塔，安我們盛國的英魂，也鎮齊國作的。”
“可朝廷不是頒過律法，不允祭拜英靈嗎，怎麼大伯……”
小丫鬟語氣崇拜：“家主是西原首富，又是蕭老將軍麾下強將的後人，城主都要敬他。再說，林里定有每個人或遠或近的親族，誰敢跟所有人家的祠堂過不去。”
喬婉眠心中慨。
抬頭眺，如鉤的月下，果然約可見一角漆黑的塔尖，在夜中顯得格外肅穆。加快步子，卻在離塔有一段距離的影里停下，示意幾個丫鬟也噤聲。
月如銀，灑在紅塔下一黑一白兩道正在對峙的影上。
北風吹二人大氅角，靜中添，直讓人暗流洶涌。
蕭越劍已出鞘，寒凜冽，直指溫漸言。
溫漸言則白勝雪，手中折扇輕展，擺出防的架勢，眉目間卻帶著幾分從容。
二人腳下不遠，是傾倒的銅盆。
盆中紙錢在風中明明暗暗的茍延殘，紙屑金蝶似的飄散。
喬婉眠獨接近，勉強聽得二人對話。
“……針對在下？”溫漸言道。
蕭越劍尖一挑，徹底掀翻了溫漸言的銅盆，紙錢四散飛舞，厲聲，“竟敢來此造次，滾。”
溫漸言形微側，避過銅盆余燼，姿態從容，語氣卻不再如以往那般退讓：“草民誠心祭拜英靈，大人為何不快？莫不是因在下與未婚妻琴瑟和鳴而遷怒？”
“笑話。”蕭越冷笑一聲，劍尖橫挑，招式凌厲，竟是喬家槍的路數，“你是面戴久了，忘記自己份？”
溫漸言折扇一展，本能地擋下這一擊。
腳步些微一頓。暗道：【糟糕，招數了。蕭越一定還記得。今日不該任來此，如今怕是難以全而退。】
但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溫漸言腳下連退幾步，正想法子時，蕭越卻忽然收劍，冷聲道：“你底線了，滾。記住，下次再見，不會輕松放你。”他語氣森然，目如刀，“識相就莫再出現。”
紅塔下，兩人黑發翻飛，月毫不吝嗇的將輝賦予二人。
他們姿筆，正當年，對得起月輝的大方。
蕭越昂藏而立，如寒劍似山仞，劍眉星目，凜然不可侵。
溫漸言一襲白似要風，月照在他白到半的皮上，令他有病人的易碎。
他漆黑的眸子流轉著深長的意味，邊噙著一抹淡笑，像雌雄莫辨的名伶，姿態優雅地向蕭越行了個奇怪的禮，一步步後退著離開紅塔與月，匿林子深。
喬婉眠不知為何，只是看著蕭越將的未婚夫趕走。
那是選出來想要攜手到白頭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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