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全然忘了自己一直盼著蕭越做婿。
蕭越松開喬婉眠，倏的起，行至喬應舟面前，深深一揖。
喬應舟登時酒醒了一半，起去扶，“屬下醉酒之言，將軍莫要多思。”
喬婉眠反倒酒勁上頭，挑釁道：“爹說的沒有不對。贅婿還要繼續找，盛國廣闊，總會有一個愿意贅的有溫男子。”
蕭越抬頭，面無表地看一眼。
喬婉眠當即後背發寒，作鵪鶉狀。
蕭越正道：“蕭某不才，愿喬家為贅。”
四周一時陷死寂，惟余喬婉眠的心怦怦直跳。
喬應舟原都想通嫁兒出去了，震驚道：“大人萬不可再提這話，日後恐糟人非議。眠眠，咱們扶大人回去。”
喬婉眠呆在原地，看著桑耳刃刀湊過來扶走蕭越。
蕭越卻轉了個，又面向喬應舟，恭敬作揖，說道：“晚輩清楚自己在說什麼。蕭越不才，自愿贅喬家，除了蕭家爵位，在下所有私產，盡歸喬家置。”
第89章
心有歸
“將軍萬萬不可！”
喬應舟附在蕭越耳邊小聲道：“將軍有不世之功，日後位列國公也未可知。萬萬莫埋沒了這滔天功勛。”
“喬氏門第微寒，招贅實為護小的權宜之計，頭之舉。將軍人品貴重，若將軍愿此生不二，許眠眠正室之位，喬家愿嫁。”
蕭越還要開口，喬應舟急將酒葫蘆塞進他口中，朝刃刀使眼，“快扶將軍歇息。”
蕭越被推搡著營。
暗衛
們換眼神——他們最清楚蕭越千杯不醉的本事。
國公府的丹書鐵券，怕是要化作聘夫之禮。
喬婉眠記得他在無歸院醉過一次，還行了輕薄之舉……自然覺得他口中的“贅”是酒後胡話。
今見他當眾戲言贅，太不慎重，氣他視婚事如兒戲，接連數日避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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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過後兩日，便到臘月。
盛國素有“臘月祭祖先、臘月不借錢、臘月不問婚、臘月不搬家”等等舊俗。
于是，軍中提前分撥餉銀，許有家室者返鄉團圓。喬家三口并軍需等留守大營。
喬應舟得了賞錢，特地提前還完欠蕭越的銀兩，燒了三張契。
因著“臘月不問婚”，贅那事也被草草揭過。
但隨著將士們陸續歸家，市井已傳遍“蕭將軍自薦贅喬府”的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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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這日，前線捷報飛傳——王軍鐵騎圍困齊都三日，斬敵首逾萬級。
齊王染疾暴斃于深宮，主文辭繼位，改元“念言”。
臘月初六，白幡如雪，齊人開城獻降，歸順大盛。
獻城池三十七座、金百萬錠，乞盛國止戈。
永昌帝仁厚納降，雖齊已離國破只差一線，仍接了文辭的降，攜十十萬戰俘、百車珍寶班師。
一路疾行，每個人都盼著能及時回到溫暖家鄉，過個好年。
蕭越攥碎軍報，眸中戾氣翻涌：“還真是‘念言’二字，‘懷念做溫漸言’，一路逃亡，有何可念？分明是示。詭譎小人，對他還是過分仁慈。”
刃刀眼觀鼻，鼻觀心。
慶功宴那日後，喬小姐一直躲著自家將軍，溜門撬鎖也見不著，文辭又恰巧撞上來。
他繼續稟報：“圣上明日就到鎮西軍大營中論功行賞，將軍還是好生準備著，莫因不相干的擾了謀劃。”
“你說得對。”蕭越贊許點頭，風風火火出了營房。
經過喬婉眠窗前時，他才發覺窗已被厚厚一層霜花凍住了。蕭越輕叩門扉，許久都無人應聲。
該是與前兩日一樣，為了躲他，又去找桑耳敘話。
但必須趕在王師歸來前將話說清楚。
蕭越推門而，掀開簾子，熱氣夾雜著馨香撲面而來。見喬婉眠雪白中斜褪右肩，凝脂鎖骨綴著細汗，指尖還著塊缺了角的桃花糕。
綠纏枝錦被落腰間，青如瀑，散在枕上紅梅落雪繡樣間，海棠春睡，憨至極。
蕭越待周寒氣散盡，方坐于炕沿。
蕭越細細描摹，眼前沒一不好。
鼻尖沁著細汗珠，似晨凝于初綻白芍。左腮被炕沿出團糯糯的，角沾著桃花糕碎屑。
睫羽隨呼吸輕，因側臥微微嘟起，是邀人采擷的櫻桃。暖映得耳垂玲瓏如珠玉，教人想輕輕含住。
還有……白足尖探出錦被，十趾圓潤如新剝菱角，在日下泛著淡。
蕭越結滾，幻想五十載流轉後——小娘子了拄杖老嫗，或會有膽子揪著他耳朵嗔怪他作太慢，而他，巍巍折下庭前海棠，簪在霜鬢。
天地悠悠，只他們二人相攜老去。
蕭越著那雙被天照得瑩瑩發的玉足出神，卻聽初醒的海棠慵懶嗔道：“你怎麼進來了？”
喬婉眠順著蕭越目看去，足一，“出去！”
蕭越起，“好。既然你連正經事也不愿聽——我走便是。”說罷佯裝要走。
手指尖果被輕輕地擒住。鼻尖香氣更馥郁。
從被窩匆匆爬出的已經換了央求神，水盈盈地向他，“什麼正事？”
蕭蕭越順勢坐近一些，掌心裹住荑，“齊國已降，永昌帝攜戰俘財帛歸朝，明日便到大營。”
刻意忽略了文辭登帝的消息。
喬婉眠松懈下來，“永昌帝圣明，齊國新帝也識時務。再打下去，百姓何辜。”
蕭越聽提齊國新帝，趕忙轉移話題：“我那日宴上所言贅一事，皆乃真心，只是我不該在那樣場合下提出，不夠正式，委屈眠眠了。”
“嘭”一聲巨響。
北風將蕭越輕掩的門吹開，將二人溫暖靜謐的小世界與俗世規矩相通。
蕭越趕忙起關門，風卻已吹盡滿室旖旎。
一陣涼意襲面，喬婉眠回錦被，蹙眉道：“大人行軍途中，可曾撞過頭？”
蕭越屈指輕刮鼻尖：“早反復說過，除你之外，皆如浮雲。哪怕日日茶淡飯，蕭某亦甘之如飴。”
他又道：“自慈母離世，我便已如浮萍。所以，”蕭越起，向喬婉眠深深一揖，“蕭越愿傾盡薄產，圓眠眠招贅之愿，眠眠可愿容我心有歸？”
喬婉眠攥被角，暖炕熏得耳尖緋紅。
間像含著溫熱的，讓不得拒絕，吭哧半晌才道：“贅婿低人一等，你不怕旁人恥笑嗎？”
蕭越埋頭答道：“我虧欠你，合該如此。”
他猛然想起啟束的警戒：“喬姑娘才將將十八，且與將軍形懸殊，若急于生子，恐生產易有險。”
蕭越試探著問：“還有件事需問個明白。”
喬婉眠見他久不起，想起前幾日爹那幾子，不知好了沒有。
急得膝行上前，“你先起來。問吧。”
“眠眠可考慮過子嗣之事？”
喬婉眠膝蓋一，險些從火炕上栽下去。
這個中鬼滿腦子都是什麼啊！！！
與蕭越的親接又滾過腦海。
臉不覺越發漲紅。
蕭越一眼就瞧出喬婉眠所思，“別誤會，我不是急那個，只是啟束提點我……若你家急著靠你傳香火，怕不穩妥。不知你如何看待生子一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
既已發展至談婚論嫁，這幾日自時，也曾努力說服自己與世間人一樣期兒盼，但恐懼總是翻涌而上——母親臨終時枯槁的手，龐家兒媳生產時的污錦褥，都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讓無法克服。
天下男子，誰會甘愿一生無後？
尤其蕭越這種侯門子弟，最看重香火延續。
哪怕贅，也要留後，開枝散葉幾代後便會還宗。
喬婉眠含著淚，搖搖頭道：“我害怕，更不想要孩子……我娘就是因我吃了很多苦，烙下病，沒撐幾年就走了……”認真看著蕭越道：“我不喜嬰孩，無論是誰家的，長得好不好看。”
“大人此刻，猶未晚矣。”
喬婉眠靜靜垂頭坐著，等著蕭越落荒而逃，卻忽被攬結實懷抱，蕭越薄輕發間：“我懂你所慮……我母親也因生產虛弱，兼之蕭蟄毀約納妾，才油盡燈枯，含恨而亡。且啟束說，若實在喜孩兒，待你調養五年再議。”
喬婉眠握住蕭越的手，只覺心意相通，說不清的暗流通過扣的雙手，給彼此力量。
蕭越繼續道：“我亦不喜小，不愿你我二人的生活被子孫後代攪擾。”蕭越頓了頓，“還有一問，既是贅你家，眠眠可想過日後在何生活？”
喬婉眠思索一陣，歡快道：“我還未曾見過海，最好去有山有海，氣候適宜之。要什麼吃食都養得活，離開近些。”偏偏頭，問道：“門外人又是跺腳又是咳嗽，不會病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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