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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方才有一侍衛贈了一盞花燈過來,說是給咱們玲瓏繡的東家,掌柜的吩咐小的送來。”

小廝將花燈擱在門前的高幾,掩門退下。

謝雲初主僕數人盯著那張華麗的花燈,瞠目結舌。

“這莫非送錯了?”

“人家指定玲瓏繡的東家怎麼會送錯?”

“而且這花燈鑲金戴玉,價值不菲....”夏安湊近,捧著絹面一瞧,

“咦,這上頭繡了一株紅豆,紅豆表相思,莫非是姑爺安排人送來的?”

謝雲初杏眼一睜,“怎麼可能?”

這世間誰都可能,唯獨王書淮不可能。

前世伴著他過了八個春秋,每每元宵燈節,七夕燈節,均會親自制作一盞良的花燈贈給他,有時作一首暗藏意的藏頭詩,有的時候畫一幅意境悠遠的青綠山水畫,有的時候繡一株紅豆,八年了,足足十六盞宮燈,花樣不重復。

但王書淮從未給過任何回贈。

他總是忙里閑欣賞一番,隨後疲憊地朝淡笑,“夫人做得真好,有心了,夫人瞧瞧擺在何?”

那個時候僅僅是這幾句談不上意綿綿的話,便空曠的心。

太容易滿足,哪怕僅僅是他一個眼神。

“扔了吧。”

是有夫之婦,不能接任何人的饋贈。

謝雲初說完這話,便垂下眸繼續忙碌。

夏安有些舍不得,這燈盞用紫檀所作,共有八面繪繡,按一按手柄的機括,燈面嘩啦啦轉,花穗也隨著擺,八面彩繡由上而下傾瀉,如同銀河泄下五

稱得上奐。

但謝雲初發話,夏安不敢不從,拿著給門外的小廝吩咐扔去河里。

小廝一瞅這燈盞華麗無雙,心中納罕,以為主子跟姑爺鬧脾氣,于是送來掌柜,掌柜的也誤以為此燈是王書淮所贈,

“先緩一緩,年輕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定是鬧了別扭,心里不痛快,保不準哪日東家又要尋出來,你先擱在庫房,就跟上頭說一聲扔了,等回頭東家要再拿出來,若是過一月不曾記得這事,你再扔不遲。”

小廝也覺得掌柜此舉穩妥。

王書淮是一個月後才知道這個消息。

他出京那一日,尚有些手尾沒料理清楚,囑咐侍衛齊偉留在京城,齊偉一個月後方抵達金陵。

這一個多月,王書淮太忙。

初來乍到,他并未急著大刀闊斧改革,而是先馬不停蹄應酬江南的員,陸陸續續將各個口子的門路個通,大晉實行兩京制,金陵也有六部員,這一次丈量田地核查人口的國政,便是由戶部侍郎劉琦亮與南京戶部尚書共同主持。

劉琦亮握的是實權,南京戶部尚書不過一個閑差。

差事雖閑,人卻是德高重,王書淮曉得這位七十歲的尚書大人是個出了名的理想激進派,一心想扭轉朝廷員懶怠貪腐的作風,是百姓眼里的青天大老爺。王書淮將自己構想和盤托出,得到老尚書鼎力支持。

這段時日,王書淮一面陪著劉琦亮在南京場推杯換盞,一面跟著老尚書走訪蘇杭各縣,算是大清了江南虛實。

可謂是忙得昏天暗地,無一刻停歇。

八月十四日夜,王書淮再一次應酬回了府。

寂寥,淺淺照亮了石徑一隅。

王書淮喝了不酒,由明貴攙著立在石徑吹風。

這是長公主在江南一宅院,不大不小三進院落,平日只一對老夫婦看著,替王書淮燒水做飯,王書淮起居皆在前院的書房。

書房西南面有一竹林,如今竹木蕭條,落英繽紛,王書淮踩在枯葉上發出咯吱咯吱響,是夜里唯一一靜,這一隅枯竹像極了春景堂前面那片竹林,王書淮立在石徑有片刻的失神。

忽然雲破月出,浩瀚無垠的月傾下,在他周鍍了一層冰凌凌的,襯得他的氣場越發清銳。

他已不記得有多時日不曾想起,只偶爾深夢里掠過驚鴻片影,夢醒時來不及分辨又匆匆上衙,今日也不知是酒意作祟,或者是那當頭澆下的月讓他回想起什麼,王書淮瞠目盯著石徑深,輕聲詢問明貴,

“京城可有消息傳來?”

明貴不知所然,“您指的是國公爺嗎?國公爺每隔三日均有邸報送給您,便于您了解朝廷大勢,哦對了,太太和老爺很是掛念您,送了幾封家書過來,還擱在書房呢,您先前沒空看,要不要小的尋出來給您瞧?”

王書淮只覺得心里仿佛被一牽引著,一扯一扯,有一莫名的痛意。

他緩緩搖了搖頭,搭著明貴的胳膊,過石徑繞去後面的書房。

來到月門前,卻見一悉的影抱劍倚在門檻,正是匆匆南下的齊偉。

明貴瞧見他,神大亮,“齊偉,你可過來了,那個,我媳婦可托你捎東西來了。”

齊偉神淡淡將後一個包袱扔給明貴,“尊夫人說了,你若是在江南不老實,就等著回去跪板。”

明貴眼眶發熱抱著包袱,聞著悉的氣味,哽咽,“傻婆娘,我怎麼會去外頭尋花問柳,我有這個心思嗎?”說到最後有些埋怨妻子不信任他,委屈地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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