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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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進城

郁離袖子裏兜著二十兩銀子, 走在田野邊。

晴空萬裏,金燦燦的晃得眼睛疼,人走在太下, 不過一會兒, 就被熱辣辣的曬得頭昏腦脹。

郁離慢慢地走著, 只覺得口脹脹的, 又酸又悲涼。

這并不是緒, 是原主的緒。

事實上, 在接過郁老太太手裏的銀子後,心口的緒突然如同沸水般,激不休。

郁家正是為了這二十兩, 將嫁去傅家沖喜。

縱使努力地幹活,默默地付出,然而不管如何聽話,家人仍是沒將放在眼裏, 不會在意的想法, 不會在意過得如何, 更不會在意本人——只因為是一個娃。

娃命賤,不值錢,是賠錢貨。

這是自懂事以來聽得最多的話, 所有人都這麽告訴的, 漸漸地連自己都覺得迷茫,甚至開始覺得, 自己是娃, 所以命賤,不值錢。

真那麽命賤嗎?

既然人如此命賤,為何要將生下來?這世間為什麽要有人呢?

不對, 沒有人,哪裏來的男人?

人真的是命賤嗎?

可惜無法理清楚這其中的邏輯,也沒人告訴要怎麽理清。

千百年來,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的。

所以家人為了二十兩聘金將嫁去傅家沖喜,也是應該的吧?

這就是的命嗎?

不止是,以後的妹妹們,也會像這樣嗎?隨隨便便就被嫁出去,只為了那高昂的聘金,這和貨有什麽區別?

是人啊!

活生生的人,有,怎麽能是貨呢?

其實不敢說,真的從來不覺得人是貨,將人比作貨,甚至連人都覺得自己是貨——這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

對此,心裏是有些難過的。

“郁離”是沉默的,卻不代表真的是個木頭人,沒有自己的思想。

偶爾也會迷茫,覺得這個世界像蒙著一層濃重的翳,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

對這樣的生活厭倦了,也麻木了。

可是到頭來,原來還是怨的,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怨什麽。

不是這二十兩,可好像也是為了這二十兩。

郁離沉默地走著,品味著口的緒,悲涼的、茫然的、酸的、絕的……

隨著距離傅家越來越近,口激緒慢慢地平複下來。

傅家,心中各種的緒終于消彌,再無痕跡。

低頭,心口的位置,知道原主的意識終于徹底地消失,不會再回來了。

當郁家將那二十兩給時,“”似乎終于釋然了。

或許不是釋然,而是選擇放過自己。

郁離的神有些複雜。

們有相似的容貌,有著相同的名字,如果人有前世今生,覺得這裏的“郁離”應該是自己的前世,們之間有著千萬縷的關系,才會這般巧合地讓死後來到這個世界,在“郁離”的複活,甚至再次覺醒。

-

“離娘,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周氏從屋裏出來,見站在那裏,捂著心口,不有些擔憂。

郁離回過神,將手放下,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說道:“娘,我沒事。”

跟著周氏一起進堂屋。

滿頭大汗,周氏給倒了碗涼茶。

這涼茶是用野外拔回來的草藥煮的,像這樣的草藥外面到都是,田邊、山腳下、樹林裏都有,宛若雜草般生長。每到炎炎夏日,家家戶戶都會煮一大鍋的涼茶,幹活累了就喝上一大口,解的同時也能解暑。

涼茶的味道淡淡的,有著草藥特有的味道,并不難喝,喝久了,給人一種踏實

郁離給自己灌了兩大碗涼茶,然後將袖子裏的二十兩取出來,遞給周氏。

周氏嚇了一跳,“離娘,這是哪來的?”

郁離道:“郁家給我的嫁妝。”

“嫁妝?”周氏一臉糊塗,暗忖郁家會給出嫁的姑娘準備嫁妝嗎?要是真這麽大方,怎會為了二十兩將孫嫁過來沖喜?

周氏子雖,卻不是什麽糊塗蛋。

雖然當時為了傅聞宵的昏迷不醒急昏了頭,可也知道郁家是了為那二十兩的聘金將孫嫁過來,為此對郁離是愧疚的,所以在郁離嫁過來後,努力地對這兒媳婦好。

親那日,郁離只帶了個破舊的包裹過來,郁家什麽嫁妝都沒給,總不能突然良心發現,給補嫁妝吧?

郁離將銀子推過去給,說道:“娘,用來買糧食。”

沒解釋這嫁妝是怎麽來的,反正就是郁家給的,來路正常,不用擔心什麽。

周氏雖然納悶,見多說,便也不再問。

不過沒有收這銀子。

將銀子推回去,溫聲道:“離娘,這是郁家給你的嫁妝,應該由你收著,該怎麽花由你自己決定,不用給我。”

郁離看半晌,將銀子收回,微微頷首道:“行,那我明天去城裏買些糧食,順便去找個活兒幹。”

“找活幹?”周氏愕然,“你要幹什麽活?”

“不知道,明天去縣城看過再說。”

周氏:“……”

**

郁離將二十兩銀子抱回房。

傅聞宵坐在窗邊看書,雖然是炎炎夏日,然而他上的服穿得整整齊齊,面容蒼白,一襟、可見秀致的青竹,清雅閑適。

郁離滿頭大汗進來,看到他時,有種連悶熱的空氣都多了些涼意的錯覺。

將銀子放到桌上,傅聞宵擡頭看過來,面驚訝之

昨兒才聽說家裏沒銀錢了,怎地今兒就抱回一筆銀子,目測應該有二十兩左右。

如果不是知曉子單純,不像惡之人,他都以為去劫了誰家的銀子。

“這是郁家給我的嫁妝。”郁離解釋道,“明天拿去買糧。”

傅聞宵目微閃,沒問郁家怎麽會突然給嫁妝,他從周氏那裏所知道的關于郁家的信息,推測出郁家對銀錢看得很重,能拿到這筆嫁妝,想必過程應該比較曲折罷。

郁離想找個地方放銀子,然而看來看去,這個房間好像沒有自己能放銀子的地方。

心裏,傅家是暫時借住之地,并未將之當自己的家。

更不是的地盤。

這個房間,是傅聞宵的房間,的東西只有一個放服的包裹,包裹是一塊灰撲撲的布,裏面也只有一套換洗的服,格外的寒酸。

傅聞宵心思細膩,瞬間就明白的意思。

在那只破舊的包裹上轉了轉,他的神微頓,指著旁邊靠牆的櫃子上的一個匣子,說道:“你可以將銀子放在那裏,以後有什麽東西,你都可以放櫃子裏。”

郁離聽話地走過去,打開櫃子,發現櫃子裏沒多東西,確實是個放東西的地方。

將銀子放到匣子裏。

這時,聽到傅聞宵說:“明兒你要進城?”

“是啊。”郁離點頭,“我要去買糧,不用隔壁的大壯哥去了,總是麻煩人不好。”

傅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在沒嫁過來之前,挑水、砍柴、跑等事兒都是找隔壁周家的大壯幫忙,每次都是給報酬的。

雖然報酬不算多,但郁離覺得這些事自己能做,這報酬還是免了吧。

傅聞宵嗯一聲,說道:“你上的服舊了,明兒扯點布回來,讓娘給你做幾服罷。”

聞言,郁離低頭看了看上的服。

這不僅是舊,都了好幾個補丁,不知道穿了多年,破了又補、補了又破。反正郁家是沒銀錢給二房的娃添置什麽的,都是撿大人舊的穿,將之修修改改一下就好。

按他們的想法,有得穿都不錯了,還挑?

與之相反,郁家男丁每年都要添置新,特別是大房的讀書人,穿服還講究的……

這麽一想,郁離突然覺得自己對郁家還是太仁慈,郁家的行事還沒達到想要的公平。

郁離應一聲,“嗯,我知道了。”

雖然只對吃的在意,不過若是能穿好點、住好點,也是願意的。

人不是生來苦的,若是有條件的話,誰不願意對自己好點呢。

放好銀子,郁離和傅聞宵說,明天順便去城裏找個活兒來幹。

“……我問過二妹,城裏有很不活計可以幹的,等我找到活兒,賺到錢,就給你們買好吃的,聽說城裏有很多好吃的呢,有飴糖、糕點、鹵、燒……”

傅聞宵看向往的樣子,知道最後才是重點。

不由失笑,看來還是個小孩子呢,也只有小孩子說到好吃的,眼裏都是

說,傅聞宵默默地聽,手裏的書許久都沒翻頁。

說完,他問道:“你去過縣城?”

“小時候去過。”郁離說。

傅聞宵看了看,難得有些擔心,“你若是不懂路,可以坐船過去,在村頭那邊的一個河埠頭可以等到船,船的速度快,半個多時辰就能到縣城。”

郁離偏首看他,說道:“我知道呀。”

有原主的記憶,知道在哪裏坐船,覺得他十分奇怪,幹嘛和說這個。

傅聞宵和對視一眼,然後鎮定地移開目

他隨意地將書翻到下一頁,暗忖除了不懂人世故,對某些常識、村裏的況還是清楚的。

-

晚上吃飯時,郁離告訴傅燕回、傅燕笙他們,明兒要去縣城。

說:“明兒回來,給你們買糖吃。”

小孩子都喜歡吃糖,看到傅家的這兩個孩子,想到難得進城,給他們買點零什麽的,也讓他們高興高興。

剛得了二十兩銀子,自覺不差錢的郁離現在很大方。

當然,因為自己也想吃糖。

傅燕回、傅燕笙雙眼亮晶晶的,脆生生地道:“謝謝小嬸嬸。”

兩個孩子的子比較靦腆,許是因為家裏有病人,周氏時常拘著他們,不怎麽讓他們出去玩,和村裏那些到跑、曬得黑黢黢又活潑好的小孩截然不同。

不過他們確實乖巧聽話,就算對小孩子沒什麽特殊覺的郁離,覺得養這兩個孩子好的,去山裏尋吃的,想到他們時,也會記得給他們帶一些。

這些日子相下來,兩個孩子已經完全接郁離這個小嬸嬸。

在孩子心裏,小嬸嬸非常厲害,經常給他們帶吃的,還會和他們一起玩,有在,連小叔叔的都好了許多。

再加上周氏時不時和他們絮叨,郁離是傅聞宵的福星之類的,在小孩子心裏可不就為厲害的人。

郁離手一個了下腦袋,對明天進城非常期待。

-

翌日,天微微亮郁離就醒了。

屋裏的線比較暗,索著下了床,黑換了一服,然後開門出去。

周氏已經起了,正在竈房那邊做早飯,順便給傅聞宵煎藥。

屋裏彌漫著濃郁的中藥味兒,從竈房飄出去。

平時傅聞宵就算沒有生病,也是要喝藥的,一天喝一碗,周氏說是補藥。郁離也不清楚這世界的藥,對傅聞宵格外同,不生病也要喝藥,這和在末世裏只能吃那些難吃的食有什麽區別。

周氏今天特地做了雜糧饅頭,饅頭比粥頂飽,讓吃多點,免得在路上著。

對于郁離的食量,最初吃驚過後,很快就淡然了。

離娘的力氣大,吃得多點,不是正常的嘛?

周氏將剛蒸好的雜糧饅頭放到盤子裏,一邊叮囑道:“離娘,今兒你坐船去縣城,不用省那錢,中午若是趕不回來,就在縣城裏吃,不必省著,可以去吃碗面,縣城的面也不貴,聽說五文一碗……”

郁離默默地聽著,裏吃著東西,含糊地應下。

周氏將一碗比較稀的雜糧粥遞過去,讓配著饅頭吃,免得噎嗓子,見板仍是瘦得過分,心裏不免生出些許憐惜。

養了快一個月,看著也沒長多,還是那麽瘦。

神奇的是,就算傅聞宵久病在床,看著居然沒瘦,由此可見郁離瘦得有多過分。

知道郁離這是第一次去縣城——小時候去過不算,沒個人陪著,還是有些擔心,怕一個人迷路,或者在縣城出什麽事。

只能說,郁離現在的外表太有欺騙,讓人忍不住為心。

周氏再三詢問:“離娘,真不用個人陪你去嗎?”

“不用,大家都忙,不用浪費他們的時間。”郁離說道,“對了,我要幫三妹送繡品去繡莊,娘你最近做的那些繡品給我,我順便拿去縣城幫你賣掉。”

周氏應一聲,幹淨手上的水漬,便回了房。

很快就拿著一個包裹出來,打開包裹,裏面整整齊齊地疊著一些繡帕、荷包之類的繡品,上面都有的刺繡,栩栩如生,可見周氏的繡活之好。

郁離好奇地拿起一個荷包瞧了瞧,上面繡的圖案是青竹,竹子仿佛活過來一般,閑逸而清雅。

和傅聞宵服上的青竹圖紋一模一樣。

“娘,好看。”如實說,“你的繡活和村裏的人不一樣。”

村裏的人都懂得拿針線補補,但若說繡東西,還真沒幾個會。

周氏抿笑起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這繡活也是在這鄉野之地能看,到了府城那邊,比不上那些布莊繡坊和大家族特地培養出來的繡娘,們呀,是靠著這手藝活吃飯,我以前也跟著一個繡娘學過幾年,可惜沒學到髓……”

不知道想起什麽,周氏臉上難得出懷念的神,還有些複雜。

吃過早飯,郁離準備出門。

周氏將一個空間比較大的背簍遞給,進城買糧食,可以用它將糧食背回來,這背簍能裝五十斤左右的糧食。

郁離將郁銀和周氏做的繡品一起放到背簍裏。

周氏道:“離娘,你這次進城,順便去回春堂給宵哥兒帶幾副藥回來,你去找回春堂的許大夫,他知道的。”想到什麽,又說,“對了,你去賣繡品時,順便扯點布,回來我給你做兩裳。”

看著郁離上的服,不免有些愧疚。

離娘的服又舊又破,只是這些日子手頭不寬裕,加上傅聞宵的不好,也沒心思折騰什麽。

這次郁離進城,便讓扯些布回來,給做兩裳。

繡坊布莊都有賣,不過那些比較貴,不如自己扯布做的實惠。

郁離一一應下。

昨兒傅聞宵就和提過扯布做裳的事,決定還是用自己的銀子去扯塊布回來,就不用周氏賣繡品的銀錢了。

出門時,天已經大亮。

村民們都趁著日頭不曬,在地裏忙活,看到郁離經過,他們疑地看了一眼,并未打招呼。

主要是郁家二房的幾個姑娘都是埋頭幹活的,大夥兒對們并不悉。

來到村頭的河埠頭,郁離等了會兒,便見一條船過來。

這船是從隔壁村那邊過來的,沿途若是有人坐船,便會停下來。

此時船上已經有兩個人,還堆著一些東西,應該是去城裏走親戚的人,一般人可不舍得坐船去縣城,坐一次船要四文錢,四文錢都可以在縣城吃一碗素面,還能剩一文呢。

郁離不認識進城的路,決定坐船進城。

撐船的是一個中年漢子,皮曬得黝黑,是隔壁村的人,姓王,大家他王艄公,據說還是郁老三的妻子王氏的本家。

王艄公搖著船,將船停在河埠頭旁,見到郁離時,遲疑地問:“你是郁家二房的離娘?”

郁離嗯一聲,上了船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船上的兩個客人好奇地看,第一印象是這姑娘實在瘦得厲害。

王艄公一邊搖船,一邊笑道:“我經常送你的兩個兄長去縣城讀書,聽說他們明年要參加縣試,縣試若是過了,就是生……”

說話間,臉上止不住的羨慕。

別看郁家二房、三房做牛做馬地供著大房讀書,像冤大頭似的,其實在外人眼裏,他們對郁家是非常羨慕的,羨慕郁家出了三個讀書人,而且據說郁敬德、郁敬禮的學識比當年的郁老大要好,有能考上秀才。

一旦兄弟倆考上秀才,那可不得了,郁家可是有兩個秀才公,不僅能免賦稅,也跟著改換門庭,一家子都榮,屆時二房和三房也跟著沾

王艄公作為王氏的本家,對郁家自然也是有幾分了解的,是以才會見到郁離時,便認了出來,只是一時間不太確定。

他心裏很清楚,郁家并不怎麽重視二房的娃們,很們在外面走

這會兒乍然看到,自是不太確定。

郁離不擅言辭,也不知道怎麽與陌生人相,安靜地聽著,并不搭話。

王艄公也不在意,說完郁敬德兄弟倆,又問道:“離娘今兒進城有啥事啊?”

難得見居然會坐船進城,不好奇地問一句。

郁離道:“去買糧食。”

“啥子?”王艄公有些懵,鄉下人還要進城裏買糧食吃?

難道郁家沒糧吃了?

不對,好像聽說前陣子,郁家二房的長嫁人了,嫁給同村的一個傅姓書生,這還是王氏回娘家時隨口提了一句,王家人才知道的。

對于郁家將姑娘嫁給同村的書生沖喜的事,外村人并不怎麽清楚,主要是傅家搬到青石村後,行事低調,加上在這邊也沒什麽親戚走,更沒啥可說的。

是以對這樁親事,也只有青石村的人閑暇時聊上幾句,倒是沒往外說。

主要的原因,也是不想得罪郁家。

誰不知道郁離是被賣去傅家沖喜的?

郁家這事做得不地道,可是郁家有兩個讀書郎啊,聽說縣城的陳秀才都十分看好他們,萬一哪天他們就讀出頭,為秀才公,那更不能得罪了。

王艄公是個能說會道的,幹他們這行,也要能說,方才能攬客。

他一臉理解,“聽說傅家以前是行腳商,雖買了田地,不過這地租給別人種了,買糧吃也是正常的,離娘你嫁去傅家也算是福了……”

郁離奇怪地看他一眼,仍是沒作聲。

船上的兩個乘客也看著,知道是郁家的姑娘,多有些客氣。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只要家裏出了個讀書人,并且有可能考上秀才,旁人便客氣幾分。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讀書人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極高,近乎神聖,仿佛只要是讀書人,便是不可

郁離若有所思,好像有些明白為何郁家人對那位大伯如此有信心。

郁老大是讀書人,在他們心裏就是頂厲害的,他們拿沒轍,便覺得郁老大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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