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昏睡
大清早, 傅家的門就被人拍響了。
周氏在竈房裏做早飯，想著等會兒郁離可能會回來吃早飯。
聽到有人拍門時，不免有些疑, 一邊著手一邊走出竈房, 道：“誰啊？”
門外的人道：“宵哥兒他娘, 快開門, 你家離娘昏倒了。”
周氏一聽, 顧不得其他, 趕跑過去。
當打開門，便見隔壁的大壯背著郁離，他媳婦和周嬸子跟在後頭, 一臉張。
見著，周嬸子飛快地說：“我們剛要去地裏幹活，路上遇到離娘，突然間就倒下了,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周氏慌得不行, 趕道：“快, 快送離娘進去……”
大壯應一聲，背著郁離朝東廂房那邊而去，他經常來傅家幫忙挑水砍柴之類的, 對郁家很悉, 知道傅聞宵的房間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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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傅聞宵早早地醒了。
昨晚郁離沒有回來, 他睡得有些不踏實。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月, 兩人同床共枕，雖然是各睡各的，但只要醒著, 就能覺到邊有一個人。
久而久之，他漸漸地習慣那人的存在，甚至有時候三更半夜驚醒時，覺到脖子上的那只手，也沒什麽意外，只覺得好笑。
不知什麽樣的環境，養這般警覺又獨的子，睡時不能忍屋子裏有另一個人，這樣的警覺和排斥，比他還嚴重。
傅聞宵昨晚也聽說郁離的妹妹郁珠出事，後來周氏出去打聽，明白發生什麽事。
對此他也有些擔心。
若郁珠的況像那些村人說的那般嚴重，只怕大夫來了也沒用，屆時會很難罷？
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既然已經為郁家二房的“郁離”，便會好好地照顧那些妹妹。
是真的將那幾個妹妹放在心裏，當自己的責任。
不管哪一個出事，都不是所樂意的。
昨晚沒等到郁離回來，傅聞宵心裏明白，只怕郁珠的況比想像中的要嚴重。
這時，他聽到外面的靜。
傅聞宵心頭微，扶著床柱站起，走過去打開房門。
門打開時，正好看到隔壁的大壯背著一個人過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傅聞宵，大壯愣了下，說道：“宵哥兒，離娘昏倒了。”
傅聞宵心口一沉，面上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識手要去接他背上的人。
“宵哥兒，我送進去就好。”大壯時刻謹記得他的不好，可不敢將人給他，萬一他沒力氣，抱不住，兩人都會出事。
傅聞宵的作一頓，說道：“有勞。”
他往旁邊退了退，讓大壯背著人進去。
在大壯進門後，跟在他後的周嬸子和大壯的媳婦都看到傅聞宵。
大壯媳婦是第一次見到傅聞宵，看到沐浴在晨中的男子，瞬間呆在那裏。
最近一直有人說傅家的兒子是個醜陋無比的，只因他弱多病，久病纏，肯定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立，好看不到哪裏，甚至因他一直沒在村裏出現過，更是印證了這猜測。
這個說法從周圍的村子傳到青石村這邊。
外村那些嫁到青石村的婦人回娘家時，也會被人問是不是這樣。
其實這事會反複被人提起，也是因為大夥兒都很好奇，這人生病時會有多醜。
再加上大夥兒眼裏，傅家有錢，就算比不得村裏的那些地主大戶，卻比村裏的很多人都要好，難免會引來諸多矚目和窺探。
是以見著青石村的人時，那些人總要順問一句。
這會兒，見著傅聞宵本人，大壯媳婦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這樣的男人都醜，這世間就沒有好看的人了吧？
怪不得曾經好奇地問婆婆和大壯這事，兩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
到底是誰傳出傅聞宵很醜的事？這傳聞真是離譜之極。
傳的人一定是沒見過傅聞宵本人，故意胡說八道。
大壯將人放到床上。
傅聞宵慢慢地走過來，問道：“大壯哥，離娘發生何事？”
“我也不知道。”大壯老實地道，“我們在路上遇到，和打招呼也不應，突然間就暈過去了。”
傅聞宵看著郁離蒼白孱弱的臉，白得沒有一跡，當目落在口的位置，看到那凝固的凝，目微凝。
他朝大壯道：“大壯哥，麻煩你去城裏請許大夫過來一趟。”
“好的。”大壯點頭應下。
他走出去，和老娘、媳婦說一聲，接過周氏遞來的銀子，趕往縣城而去。
等屋子裏沒有其他人，傅聞宵手，小心地掀開床上之人的襟，見的口沒有什麽傷，總算松口氣。
看到襟口的漬時，他還以為是被什麽利傷著，一時間想到很多。
既然沒有傷，那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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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離開後，周嬸子和大壯媳婦確認沒什麽事，也跟著走了。
周氏見郁離渾都是汗，服上沾了不泥土灰塵，忙去打來一盆水，給清理上的污漬。
“也不知道離娘這是怎麽了，咋會突然間就昏迷了呢？”周氏紅著眼睛說。
離娘剛進門那時，雖然瘦那樣，看著活力四的，很讓人喜歡。
養了兩個月，總算養出點，人看著也更有活力，這突然間就出了事，心裏十分難。
傅聞宵坐在一旁，執著郁離的手腕給把脈。
傅家沒出事前，他曾經也學過一些醫理，不為別的，而是防著旁人算計，更不用說後來……
他也算是略通幾分醫。
周氏給郁離幹淨臉和脖子等地方，很快就看到口的漬，嚇了一跳。
“離娘服上咋會有？不會是珠娘的吧？”
可是也不對，這漬很新，還沒有完全幹呢。
周氏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傅聞宵，見他專心把脈，也不敢打擾他。
好半晌，傅聞宵終于收回手。
“宵哥兒，離娘這是怎麽了？”張地問，“是不是傷了？是不是那些人……追過來了？”
說到這裏，滿臉恐懼之，怕當年的噩夢再現。
傅聞宵搖頭，“沒有傷，是力耗盡，損了元氣……”
這麽說時，他有些遲疑。
他的醫不算，只能算略通，怕自己判斷錯誤。同時也想不明白，做了什麽會耗盡力，甚至還損了元氣。
原本這人看著就瘦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養了兩個月也沒養回來多，的早就在這些年的苦累中千瘡百孔，估計只比現在的他好一些，若是不好好養著，將來會有損壽元，只怕活不長。
這會兒，居然又損耗了元氣，實在是……
周氏臉發白，又驚又氣。
“怎麽會？難不是珠娘那邊不好了？傷心過度……”
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只好繼續給郁離清理，將上沾的換下。
在給郁離換服時，傅聞宵禮貌地轉過。
周氏見狀，忍不住嘆息。
這兩人雖是夫妻，但沒有夫妻之實，再看宵哥兒這副避嫌的模樣，只怕是打著如果他哪天沒了，就放郁離離去、另尋良人的念頭。
心裏很不是滋味，難得厲害，也不知道是為床上郁離昏迷不醒，還是為傅聞宵。
不久後，郁銀匆匆忙忙地來到傅家，臉煞白煞白的。
臉上的表比昨天得知郁珠出事時還要驚恐害怕，微微抖著，渾發冷，看著周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銀。”周氏看到這樣子，好像快要暈過去一樣，趕摟著，“阿銀別怕，別怕，離娘不會有事的！”
郁銀嚨幹，想說什麽一時間卻開不了口。
的嚨像是堵著棉花，萬分難。
好半晌，終于開口，“大姐怎麽樣了？我要見……”然後又說，“都怪我，明明大姐離開時，就注意到不對勁的，可我沒陪回來……”
說到最後，淚如雨下，轉就朝著西廂房那邊走去。
鄉下沒什麽，哪家出點事很快就會傳開。
郁離在半路昏倒的事，自然也傳得很快，有和郁家關系好的，特地跑了郁家二房一趟，將郁離半路昏倒的事告訴他們。
郁銀得知這事，第一時間就跑過來了。
郁金也想過去的，但小妹還沒醒，父母又出門去幹活，實在不放心留郁珠一個人在家，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家裏等著消息。
郁銀進門，看到坐在床前的傅聞宵。
小聲地了一聲“姐夫”，然後來到床前，看到床上郁離蒼白如紙的臉，捂著哭起來，一陣陣的泣聲從指間出來。
傅聞宵擡頭看，微微擰眉，問道：“離娘在郁家發生了什麽事？”
郁銀淚眼朦朧，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拭去臉上的淚，沙啞地說：“大姐昨晚守了一晚，早上我們醒來後，就離開了……”
說到這裏，十分愧疚，覺得昨晚他們不應該睡過去的，他們應該先讓大姐回傅家休息。
覺得肯定是大姐累著了。
明明大姐看著比們還瘦，幹的活比們還多，的怎麽可能熬得住？
傅聞宵直覺應該不是這般，哪會熬一宿就昏迷的？
他讓郁銀仔細說，將昨天所見到的一一說出來，不要略過任何細節。
郁銀正被郁離昏迷的事弄得六神無主，聽到他問，也沒多想，仔仔細細地將昨天到今天早上的事都說一遍，偶爾還會補充幾句。
的條理很清晰，忽略的容也能轉過來補足，是個非常細心的姑娘。
等聽到說，早上他們醒來，看到郁離握著郁珠的手，臉就有些不對時，傅聞宵約覺得問題應該出在這裏。
應該是郁家的人都睡著後，做了什麽。
要不然，的不會突然間元氣大損，力消耗這般。
可到底做了什麽？和襟口沾到的有關嗎？
傅聞宵實在想不出來，著床上郁離蒼白而安靜的面容，微微出神。
這個“郁離”的姑娘，是他人生中，所遇到的最神、最難以預測的存在，仿佛冥冥之中，在他生命的最後，命運還是眷顧了他，送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讓他不至于死得太過寂寞罷。
的來歷神，教人無從揣測。
最初他懷疑，并不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郁離，而是另有其人，或許是借“郁離”的份藏自己的來歷。
的警覺、冰冷的殺機、不通人世故……
都在表明的與衆不同。
可當看到的模樣，手上的痕跡，那是一雙鄉下人時常幹活的手，又指明就是郁家二房的“郁離”。
傅聞宵突然想起小時候，還是他娘的周氏和他講過一些鄉野的志怪故事，山野狐仙化作人下山報恩，鬼借還魂報仇雪恨什麽的。
他推測應該是借還魂。
是個孤魂，不知來自何，偶然間借助青石村的“郁離”的複生。
應該也郁離，因為的名字時，的反應很自然。
若是如此，倒也能明白為何能為青石村的“郁離”，或許名字就是一個契機，是兩者間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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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高高升起時，大壯終于將回春堂的許大夫請回來。
許大夫沒想到這次生病的是傅家的媳婦，他看過後，得出的結論和傅聞宵的差不多。
“這姑娘的力消耗太大，元氣大損，應該讓好生歇息，再給補補……”
許大夫毫不奇怪，畢竟初見時郁離那副模樣，就知道過得很不好，吃不好、休息不好，幹著又苦又累的活，元氣大損是常事。
至于力消耗太大，估是鄉下的活兒太多累著的。
這人的都是有極限的，累到極點，便會出事。
許大夫開了藥，是一些補元氣的藥，讓大壯繼續和他去縣城走一趟，去拿藥回來。
周氏和郁銀聞言都松口氣。
“太好了，大姐沒事！”如釋重負，高興得差點又哭。
無法想像大姐會出事，在們心裏，大姐非常重要，們希好好地活著，能吃飽飯，做自己喜歡的事，只要好好地活著，就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眼看許大夫要離開，周氏想到什麽，趕道：“許大夫，村裏還有一個病人，麻煩你去看看。”轉頭對郁銀說，“阿銀，你帶許大夫過去。”
郁銀點頭應下。
昨晚馮大郎找來的大夫并不是回春堂的許大夫，因為許大夫昨天并不在縣城，去了其他村子裏出診，他只好找其他藥館的大夫過去。
許大夫聽聞有人磕傷了腦袋，神一肅，沒有說什麽，和郁銀走一趟郁家。
大壯則拿著許大夫開的方子去縣城抓藥。
午後，大壯帶了藥回來，周氏馬上去煎藥。
傅燕回兄妹倆挨在周氏邊，小臉蛋止不住的擔憂。
“阿，小嬸嬸會沒事的，是嗎？”傅燕笙聲氣地問。
周氏耐心地道：“是的，大夫說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歇息，補一補，等的補好後，就沒事啦。”
兄妹倆眨了下眼睛，都松口氣。
傅燕笙繼續說：“那我的糖給小嬸嬸吃，讓小嬸嬸補。”
“還有糕點。”傅燕回跟著說，“我以後都不吃糕點，給小嬸嬸吃多點。”
自從郁離去縣城幹活，每天都會買很多東西回來，家裏的糖果點心等沒斷過，加上郁離非常大方，大家都有份，兄妹倆也算是過上好日子。
這會兒，見郁離躺在床上，他們心頭惶然，生怕也像小叔叔那般生病，恨不得以後都不吃東西，給小嬸嬸吃，讓好起來。
周氏兩個孩子的腦袋，有些心酸。
俗話說，孩子是最能分辯善意好壞的，要不是郁離真是個好的，他們怎麽會這麽喜歡？
當初是為了沖喜將娶進門，現下周氏卻已經不在意什麽沖不沖喜的，只覺得家裏有郁離，這才像個家，連宵哥兒好像都振作了一些。
煎好藥後，周氏端著藥進房。
等藥涼了一些，細心地給郁離喂藥。
傅聞宵坐在一旁看著，以往都是旁人伺候他，他從來沒有伺候過人，更不用說照顧一個生病的人，周氏也不放心，怕他照顧不好，還是由自己來。
喂完藥後，周氏又去做飯，打算先熬點白粥，只要郁離醒過來就能喝。
大夫說讓好好睡一覺，歇息好就能醒來。
只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怕醒來肚子會，周氏打算隨時備著，一定不能讓肚子。
午後郁金過來一趟。
現下郁珠由郁銀守著，終于能騰出空來，過來看看大姐。
看到躺在那裏人事不醒的大姐，捂著哭起來，哭得肩膀一一的。
傅聞宵坐在一旁，沒有去寬。
好半晌，郁金終于停止哭泣，去臉上的眼淚。
“姐夫，我姐就麻煩你和周嬸子多照顧了。”低聲說，其實想留下來的，但大姐已經親，留在這裏到底不合規矩。
傅聞宵淡淡地嗯一聲。
郁金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然後走出房間。
遇到周氏，又托周氏好好照顧郁離，如果有什麽事，可以隨時讓人去郁家那邊找。
周氏拍拍，讓寬心，“離娘只是太累了，會沒事的。”
誰知聽到這話，郁金一撇，差點又要哭。
郁金哽咽道：“大姐確實太累了，以前……後來也一直沒有歇息，總是很努力，很認真地幹活。”
不管是從前的大姐，還是出嫁後的大姐，都是一個很努力的人，從來不會懶歇息，活得實在太苦太累，太讓人難。
周氏嘆氣，可不是。
其實這世界上，像郁離這般辛苦活著的人很多，世人都為生活奔波，為活著而活著，為努力過上好日子而忙碌，一生都不得閑。
直到晚上，郁離也沒醒過來。
周氏很擔憂，給郁離子時，裏嘮叨著：“也不知道離娘什麽時候能醒，昨晚沒吃啥東西，今天一天都沒吃，肯定會得厲害，我得多做點包子，等醒來吃……”
不僅是包子，做點能存放的東西，等醒來熱一熱就可以吃。
周氏打理好郁離，對傅聞宵說：“宵哥兒，你們歇息罷，有什麽事我一聲。”
說著又有些不放心，一個病人照顧另一個病人……
這怎麽能放心？
只是不放心也沒辦法，傅家能住人的房間就兩間，其他的是堂屋和竈房、柴房、倉庫，本沒地方住，總不能讓傅聞宵去和兩個孩子睡吧？
周氏憂心忡忡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