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離老大
早上郁老二夫妻送走三個兒後, 心裏一直不踏實。
他們的子老實,還有些膽小,一輩子在地裏刨食, 沒見過什麽大世面, 從未想過除了種地外, 要去縣城謀生。
縣城那樣的地方, 如果沒有必要, 他們從來不會去, 去了也不敢多停留。
現下他們兒要去縣城出攤賣東西賺錢,他們忍不住擔心起來,一會兒擔心們會遇到不好的事, 一會兒又擔心雜糧飯賣不出去,讓們白跑一趟,白白浪費糧食。
總之,啥都能擔心。
中午, 三個兒不在, 夫妻倆隨便吃了一些應付, 飯後也不去睡晌午覺,在家裏一邊幹活,一邊等三個兒回來。
以往他們去地裏幹活時, 一般都是兒在家裏等他們。
這會兒, 他們總算會到等兒的心,心裏多有些複雜。
快到下午, 總算將三個兒等回來。
柳氏趕給們倒水, 心疼地問們累不累,郁老二則接過們手裏的桶和籃子,發現兩個桶都已經空了, 沒什麽重量。
他有些吃驚,難道賣完了?
姐妹三人正好了,喝了一碗水方才回答。
郁金說:“娘,我們不累,剛才是坐船回來的。”
郁銀道:“今天賣得快,沒花多時間。”
郁珠雙眼亮晶晶的,“大姐還帶我們去吃飯,縣城真大啊,那裏的東西好好吃,街道好幹淨,房子好漂亮,都是兩層三層的……”
看著三個兒臉上的笑容,柳氏心也變得很好,說道:“時間還早,你們去休息會兒,等我們回來,我們去理下水。”
郁老二憨憨地笑著。
姐妹三人和父母說了會兒話,便回房歇息。
今天起得太早,現下有些困了,可以去瞇一下,晚點再起來幹活。
郁老二夫妻總算等到三個兒回來,且知道們帶去的雜糧飯都賣出去後,也很開心,便不在家裏待著,去地裏幹活。
回到房,郁金將今天賺的錢從錢袋裏倒出來。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銅板散落在床上,讓原本有些困的郁銀和郁珠都睜大了眼睛。
“二姐,我來數!”郁珠興地說。
郁金想著,小妹的年紀也大了,確實要學一學怎麽數數字,以免以後數錢都不會,便決定教教。
兩個姐姐耐心地坐在那裏看數,若是有不對的,便會糾正。
郁珠數完後,驚喜地說:“二姐、三姐,共有九十八文錢!”然後哇的一聲,“好多錢啊,都是咱們今天賺的!”
特別有就,十分滿足。
郁銀也很高興,不過仍是糾正道:“還沒扣除買下水、雜糧和柴火醬料的錢呢。”
“雜糧又不是買的,是咱們家自己種的,不用花錢。”郁珠說,“這不用算上去吧?”
郁銀道:“還是要算的。”
郁金在心裏算了下,除去十文的下水——今天的雜糧飯的量不多,鹵好的下水只用了一半,應該是五文。
雜糧是自己家的糧食,如果在外面買的話,應該也就十多文,還有香料和調味料、柴火的錢等,加起來二十文,柴火是去山裏砍的,可以不算在裏頭,只算香料和調味料的錢便行。
如此,應該還能賺個六十文左右。
果然還是有賺的!
郁金很是高興。
這時,郁銀提醒一句:“二姐,你還沒將咱們的船費、給碼頭管事的費用算上去呢。”
郁金:“……”
姐妹三人來回的船費一共是二十四文,給碼頭十文。
如果扣去三十四文,們今天只賺到三十到四十文左右。
郁金突然覺得,好像也不算多。
很快又振作起來,“沒事,這只是開始,以後咱們賣得多,會越來越好的。”大不了以後走路回村子,不花錢坐船。
就是郁珠太小,怕累到。
郁銀也想到這個,看了一眼已經困得歪在一旁的郁珠,記得那天磕傷腦袋、面如金紙的模樣,將他們都嚇壞了。
說道:“二姐,要從村裏背雜糧飯到縣城賣,只有你一個人不行,你背不了那麽多。珠兒還小,沒辦法幫你背,不如讓娘幫你吧。”
郁金一愣,說道:“可是地裏的活……”
“爹一個人就行了。”郁銀說道,“等到收割時,咱們可以幫忙,如果忙不過來,可以花錢請短工,按照咱們村裏的價格,一天給二十文就行。”
村裏有些人家,家裏的田地多,農忙時會請短工。
就像裏正家,他家裏的田地可不,每次農忙時都要請短工。
村裏的窮人不,自己家裏的田地不多,收割完自家的糧食後,便會去給人打短工,都是日結。
郁金不是想不到這個,而是心疼錢。
自己能幹的活,從來沒想過要花錢請人,寧願自己苦點累點。
如果有大姐那樣的力氣,覺得自己啥都能幹,絕對不會多花一文錢去請人幫忙,甚至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扛著雜糧飯去縣城賣。
這時,郁銀又說:“我覺得等到秋收時,阿他們應該也會請短工。”
雖然分家了,但只隔著一堵牆,大房三房那邊發生什麽事,們這邊也能聽到的。
郁家大房除了一個郁琴,其他人一直待在縣城不回來。
郁老太太為此沒罵陳氏,可陳氏總會找借口不回,也不能親自去縣城捉人吧?就算想去,郁老爺子也會制止,生怕去縣城鬧,給長子和長孫、次孫丟臉,影響他們的前途。
郁老太太沒辦法,只好將氣出在郁琴上,讓郁琴委屈得不行。
甚至因為太過生氣,郁老太太都沒再給縣城那邊送糧。
當然,這事也拿不住他們,郁老大就在米鋪當賬房,想要買糧方便的,甚至米鋪還會給他降低些價格,不用花多錢。
以前是因為家裏送糧過來,能省點錢,他自然是願意的,現在不送,也沒什麽。
看大房的況,就算到秋收,他們也不會回來幫忙。
郁老大有工作,郁敬德、郁敬禮要讀書,郁敬宗還小,也幹不了地裏的活,只有一個陳氏能行。
但陳氏是鐵了心不想回來幹農活的,要不然也不會寧願讓老太太罵也不回來。
大房和老兩口分到的地有十幾畝,總不能都靠這老兩口去幹吧?
只能請短工了。
當然,老兩口可能會想讓二房、三房的人幫忙幹,就像以往,家裏的地都是二房和三房的人打理,都不用他們去心什麽。
不過已經分家了,這是不可能的。
雖說郁老二夫妻可能會被老爺子用孝道著幫忙,只是二房的幾個兒怎麽可能答應,沒有分家了還要幫兄弟幹活的道理。
郁金姐妹幾個絕對不允許父母去做冤大頭。
三房那邊更不可能了,郁老三夫妻倆心眼多,如果沒給什麽好,他們是不可能幹的。
郁金嗤笑一聲,對這事毫不意外。
笑道:“要是阿他們真的請短工,咱們也請,他們大房讀書金貴,我們做生意也走不開。”
郁銀抿一笑。
現在跟著周氏學刺繡,經過周氏的指點,已經能繡得似模似樣,很快就能賺錢了。屆時家裏不僅二姐在賺錢,也可以賺錢。
他們家很快就能過上好日子的,就算花點錢請短工幹活也沒什麽。
**
連續幾天,郁離送完貨後,都會繞去碼頭那邊看看。
有在,每次雜糧飯團都賣得很快,讓郁金都有點想給姐分點錢,讓沒事過來坐鎮一下。
郁銀跟著來了幾天,就沒再來了。
來的是柳氏。
柳氏到底心疼兒,見桶裏裝著的雜糧飯太多,若是由們背去縣城,小姑娘家正在長,只怕這腰都要彎,日後長不高。
自從嫁到郁家後,去縣城的次數并不多,對縣城有種天然的畏懼,也不覺得自己能幫幹什麽,做生意這種事從來沒想過。
可總不能讓郁老二去吧?
地裏的莊稼實在離不開人,那可是他們的糧食,郁老二得在家裏伺弄那些地。
最後柳氏只好咬咬牙,跟著兒一起去了。
郁離今天過來時,看到神態怯懦地站在郁金邊的柳氏,只是挑了下眉,沒說什麽。
郁金正給人做雜糧飯團,見來了,抿笑了笑,將做好的飯團遞給客人。
對方遞了兩文錢過來,柳氏手接過,將它們小心地放到上裝錢的錢袋子裏,錢這東西還是隨放著更讓人安心。
見沒有客人過來,郁金轉頭朝郁離道:“大姐,我給你做個飯團。”
姐去送貨,幹的是力活,現在肯定了。
柳氏見到郁離手裏拎著的大竹筐,小聲地問:“離娘,你剛送貨過來?”
郁離輕輕地嗯了聲。
“累不累?”柳氏又問。
“不累。”
“是、是嗎?”
“……”
柳氏幾次三番鼓起的勇氣,都在郁離的冷淡中消彌。
有些失落,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其實心裏明白,在他們夫妻倆沒有堅決反對郁老太太將大兒嫁去傅家沖喜,這父、母關系就斷了,無法再修複。
就算他們現在知道以前做錯了,有心想要修複,大兒也不再稀罕。
柳氏心裏有些難過。
自己醒悟得太遲了,幾個兒都因他們的無能和無作為了太多的苦和委屈。
就算是陳氏和王氏那樣的,都知道要護著自己的孩子,不讓人欺負他們,他們卻什麽都沒做,反而更加可恨。
郁金將做好的飯團遞給郁離,看到這一幕,沒有說什麽。
有什麽好說的?就算現在爹娘知道錯了,想要修複和大姐的關系,卻不代表大姐就要接,要是接了,以往的那些苦算什麽?
郁金覺得,不是父母想要修複關系,子就一定要接的。
就算世人覺得不孝,也這麽想。
郁離著飯團,慢慢地吃。
剛幹完活,這邊沒有水洗手,不過飯團是用菜葉子包著的,只要不吃弄髒的菜葉子就行了。
郁金對姐素來大方,這雜糧飯團又大,裏面的又多,格外的瓷實。
郁離吃得很快,但的作并不俗,加上人長得好看,做什麽都賞心悅目,只要看到吃飯的人,都會有種食大增之。
于是那些路過的人都不覺過來買一個雜糧飯團嘗嘗。
郁金知道,姐一來,生意就會好,很快就忙起來。
倒是柳氏有些手忙腳的,差點連錢的數目都收錯,還是郁離吃完後,過來給幫忙。
這下子,來買雜糧飯團的年輕人更多了。
這邊正忙著,碼頭那邊有衙役過來巡查。
碼頭的一名管事跟在兩個衙役邊,殷勤地陪著。
碼頭的管事一般都是有後臺的,不然也不能來這邊當管事,只是他們的後臺沒有崔管事那麽,現在崔管事在家養病,碼頭的管事自然也做不了。
如今碼頭這邊的盤剝依然不,但至沒有崔管事在時那麽厲害。
這些管事份有些不如衙役,看到衙役時也要敬上幾分。
這名在碼頭發牌子的管事份正好不如這兩個衙役,不敢太隨意,陪著他們一起巡視賣早點的街道。
路過一家滿人的小攤時,兩個衙役突然停下來。
管事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便道:“爺,可是有什麽問題?這家是賣雜糧飯團的,我吃過一次,那雜糧口可不好,不過澆了鹵,倒是有些味,還算可以。”
兩個衙役僵地站在那裏,直到小攤後的人移開目,他們總算松口氣。
他們心裏暗嘆倒黴,今天只是按照慣例來這邊巡視,咋會遇到這煞星?
怎會在這裏?
等他們朝正在做飯團的看過去,認出郁金的份,總算確認了,差點就喪著臉。
妹妹在這邊賣吃食,在這也是正常的。
聽到管事的話,葛衙役便問:“你吃過了?給錢了嗎?”
彭衙役大驚,一雙眼睛盯著管事。
管事不明所以,說道:“給錢?給什麽錢?”
他是碼頭的管事,來這邊吃東西,當然是隨便拿的,幹嘛要給這些賤民錢?沒得擡舉他們。
不用問就知道這管事是沒給錢的。
兩個衙役頓時氣得不行,厲聲道:“你吃人家的東西怎麽能不給錢呢?趕去補給人家。”
管事懵地看著他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你們這些吃東西從來不給錢的無賴衙役,居然好意思這麽說他?
難道天要下紅雨,他們要改邪歸正了?
雖然管事很懵,不過他不想得罪這兩個衙役,只好保證,一定會補給們錢,以後去吃們家的東西都不會白拿。
兩個衙役的神總算好一些。
接著葛衙役又說:“這家賣雜糧飯的,以後你們不準欺負們,按規矩行事就行。”
這意思是,也不準盤剝們。
管事忙應下,小心翼翼地問:“兩位爺,們是你們家的親戚嗎?”
要是親戚,倒也能明白他們為何如此,誰樂意自己家親戚被盤剝?
他們可沒有這麽可怕的親戚!
兩個衙役暗忖。
巡視完這邊,讓管事離開,兩個衙役站在不遠,猶豫不決。
“葛老哥,咱們要不要過去?”彭衙役小聲地問。
他很怕,萬一那煞星覺得管事吃飯不給錢是他們授意的,生氣之下對他們的家人……還是得解釋清楚。
“肯定要去的。”葛衙役說,“都見著了,不和打聲招呼,萬一記恨可不好。”
他們沒清楚郁離的子,不知道的想法,小心些準沒錯。
兩個衙役不敢明正大地去找郁離,怕被人看到惹來是非。
當然,他們更怕郁離覺得他們礙事,生起氣來,將他們暴打一頓……
還是謹慎些。
不久後,兩個衙役便見郁離朝他們走過來。
兩人張得心髒都要跳到嗓子眼,僵地站在那裏,如果有人靠近,一定會發現他們的異常。
郁離走到他們附近時,并沒有和他們說話,繼續朝前走。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然後慢吞吞地跟上,和保持著一段距離,就像是他們在周圍巡視,不會讓人覺得他們是跟著走。
等兩人看到拐進一條狹窄清淨的巷子,便明白果然是沖著他們來的。
不久後,兩人進巷子,便見郁離站在那裏等他們。
對上那雙幽冷的雙眸,彭衙役一個沒忍住,口而出:“離老大!”
葛衙役:“……”你也太上道了吧?
他們不知道郁離的名字,也不敢去打探的來歷,加上吳瘦子他們不敢隨意,只知道吳瘦子他們都離老大。
能讓閑漢們心甘願老大的,可不是什麽善茬。
彭衙役有時候說起時,也會直接離老大。
郁離對這稱呼接良好,問道:“你們剛才去碼頭巡視?”
“是、是的。”葛衙役張地說,連面對縣令大人時,他們都沒這麽張,因為縣令大人不會好端端的打他們。
郁離道:“你們看到了,我妹妹在碼頭賣飯團,你們日後去巡邏時,幫忙照看一下,若是有人欺負……”
“我們一定不會讓人欺負的!”
兩個衙役趕保證。
郁離看著他們,直到他們張到汗出如漿,終于唔了一聲。
“行了,你們走吧。”
聽到這話,兩人如蒙大赦,卻不敢迫不及待地離開,小心翼翼地朝行了一個禮方才走。
走出巷子,兩人互看一眼,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汗漬。
他們不敢說什麽,生怕後頭的郁離聽到,默默地朝前走,來到一茶館,坐下來點了一壺茶驚。
正喝著,一個高瘦的衙役走過來。
來人打招呼:“彭老哥、葛老哥,你們在這喝茶啊!”
兩人也回了一句,“朱老弟,你咋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