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變天
今日傅聞宵難得在家休息, 和郁離一起去馬場跑馬。
自從黑馬和大老虎被訓練出來,可以載著郁離跑一會兒,時不時就會來馬場這邊跑個幾圈過過癮。
兩人在馬場疾馳, 跑了十幾圈, 直到黑馬的四蹄又開始承不住打哆嗦時, 郁離總算停下來。
後頭傅聞宵騎著一匹白馬過來。
白馬十分神駿, 與他極為相配, 然而它的速度到底比不過黑馬, 就算黑馬總是被郁離嚇得四蹄直打哆嗦,但每每跑起來時,絕對不會墮它馬王的稱號。
兩人下了馬, 讓兩匹馬自個兒去吃草,他們牽著手在馬場慢悠悠地閑逛溜噠,欣賞馬場周圍的秋景。
今日的天氣不算好,天空沉, 秋風蕭瑟。
對郁離來說, 天氣好不好沒關系, 難得他今日休息在家,自然要放松一下。
自從老皇帝中風,傅聞宵變得十分忙碌, 每日早出晚歸, 回來後還有大批的公文等著他,忙得每天的睡覺時間都不到三個時辰, 甚至有時候兩個時辰都有。
郁離原本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後來聽他提了句,得知他最近去查三皇子及一些親王、大臣的私賬。
這些事都是進行,除了給他外, 元安長公主并不放心旁人。
兩人一邊走,一邊隨意地聊天。
郁離問他三皇子那邊的私賬查得怎麽樣,還要忙多久,發現他都瘦了一圈,讓人心疼的。
傅聞宵笑了笑,說道:“已經查得差不多,待時機便可以理。”
郁離看他一眼,雖然他說得足夠直白,但還是沒太能聽懂。許是這京城的人說話都喜歡含蓄,半藏半,或者是聰明人之間的心照不宣。
雖然沒聽懂,但也沒再問,反正等到時候總會知道。
兩人正說著話,有侍衛過來,告訴他們三皇子和越郡王在茶樓相聚的事。
傅聞宵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等侍衛退下,他的神未變,拉著郁離的手繼續散步,像是概道:“要變天了……”
郁離擡頭看向天空,天沉沉的,要下雨的樣子,確實要變天。
“明兒你要出去嗎?”問道,“要是出門,記得帶傘,別淋到了。”
傅聞宵笑著應一聲。
這日,傅聞宵在家裏閑適地過了一天,陪著跑馬、和大老虎玩,順便調香、點茶、花、作畫。
當他調香時,他的神寧和,舉止優雅,盡顯世家貴公子的清貴氣度。
郁離坐在一旁喝茶,看他調香,如同欣賞完的藝。
這時,他會教怎麽調香,知道更偏好那種清新淡雅、自然寧和的香,給調制了一款荔枝香的安神香。
郁離將這安神香當作空氣清新劑用,發現還好用的。
至于點茶,郁離覺得很新鮮,看到茶碗裏點出山水的形狀,非常稀奇。
點茶完,傅聞宵開始作畫。
等他畫好一幅畫,湊過去看,發現他畫的正是臨窗喝茶的模樣,窗外是一叢芭蕉樹,濃淡相宜,頗有幾分歲月靜好。
兩人閑適地過完一天,晚上纏綿過後,相擁而眠。
睡到半夜,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郁離和傅聞宵都是警醒的人,聽到門外的靜時就醒了,心知這大半夜的,若是沒什麽急之事,下人不會過來敲門打擾。
傅聞宵披而起,點亮桌上的燈,然後去開門。
郁離也擁著被坐起,聽到門外管事通傳的聲音,宮裏的老皇帝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麽事?
正琢磨著,就見傅聞宵回來。
他坐在床邊,手將坐在床上的擁到懷裏,低頭蹭了蹭溫暖的臉蛋,輕聲說:“離娘,我要馬上進宮。”
“老皇帝出什麽事?”問道。
“應該是已經得知國師失蹤的消息。”
郁離眨了下眼睛,沒想到國師失蹤對老皇帝的刺激這麽大。
不過心裏并沒什麽負罪,老皇帝錦玉食一輩子,天下萬民供養,當皇帝也不好好當,盡打著些歪主意,實在喜歡不起來。
傅聞宵輕著披散的發,說道:“我等會兒進宮,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不用擔心,宮裏很安全。”
郁離聽出點不對,“老皇帝難不還要將你困在宮裏?”
“或許會有什麽意外。”他含蓄地說,“我要作好準備,你在家裏等我,若是有什麽事,可以派人去找母親。”
郁離若有所思,說道:“知道了,你去吧,有什麽事傳個消息給我。”
雖不知道宮裏如何,不過要是老皇帝真的……只怕京城會,他也不開,到時候再看看況吧。
傅聞宵用力地擁抱一會兒,終于按下心中的不舍,換上服離開。
郁離披著件外衫,親自送他出門。
送到門口時,他回摟住,將地按在懷裏,聲音有幾分沙啞:“離娘,我走了,你回去歇息罷。”
郁離應一聲,任由他抱著,總覺得他現在的緒不太對。
手輕輕地拍了下,“你去吧。”
送走傅聞宵,靠在門邊發了會兒呆,然後關門回床睡覺。
老皇帝出事也不影響繼續睡,睡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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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夜中的皇城前行,馬蹄聲噠噠,車輾過青石板路。
來到宮門前,守門的衛看到旁邊侍衛出示的令牌,忙將宮門打開,這是聖人賜鎮國公的令牌,有這令牌,鎮國公隨時可以進宮。
夜籠罩下的皇宮寂靜而森,宮牆高大,暗影幢幢,令人本能畏懼。
除了巡邏的衛,夜晚的皇宮十分安靜,一路走來,幾乎看不到人影。
傅聞宵面肅然,袍翻飛,踏著深秋的夜風穿過宮牆。
養心殿這邊燈火通明,守在殿外的衛看到他,神有些松,忙道:“鎮國公,您來了,聖人讓您趕進去。”
顯然這些衛得到吩咐,見著人并不用進去通傳,直接放行。
傅聞宵進養心殿,發現殿的氣味有些不好聞,除了帝王慣常用的香外,空氣中還摻雜著濃濃藥味,以及某種丹藥特有的躁熱氣息。
李茂迎過來,一臉疲憊之,眼睛熬得通紅。
“鎮國公,你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聖人在等您。”
傅聞宵一邊往裏頭走,一邊問:“聖人怎麽樣?”
“……不太好,先前吐了,昏厥過去。”李茂說到這裏,愁眉苦臉的。
原本因為許大夫的醫治,老皇帝的明顯好轉,中風的癥狀好許多。
哪知道先前得知國師失蹤的消息,長生丹也沒了影子,這一刺激,那口直接噴出來,人瞬間變得萎靡不振,勉強地待鎮國公過來,便昏死過去。
李茂當時看到那景,人都嚇傻了,現在仍是心有餘悸。
傅聞宵來到殿,見幾名太醫守在床前,太醫院的院正也在,正給老皇帝針炙。
床上的老皇帝虛弱地躺在那裏,那張臉瘦削得厲害,顴骨突起,面龐著一種灰販之,連呼吸都極輕。
像是命不久矣。
傅聞宵站在床邊,冷漠地看著這一幕。
李茂神有些焦急,很擔心床上的老皇帝,瞥見鎮國公臉上的神,不默然。
鎮國公是聖人養大的孩子,確實比那些皇子更孝順,斷不會做出對聖人不利的事。但他同時也是傅宗緒和元安長公主的孩子,縱使父子、母子之間冷淡,仍無法抹滅那份緣親。
他在心裏嘆氣。
鎮國公或許不會直接出手對聖人做什麽,他會盡自己的一份責任;但同樣的,他也會為生父之死不平,會為父母討個公道,願意全母親的野心。
有些事,不必言明。
李茂想到朝堂那邊的事,想到最近元安長公主做的事,就知道這次沒人能阻止元安長公主。
就算聖人這次能熬過去……也無力再阻止。
鎮國公更不會阻止。
不久後,老皇帝終于醒過來。
當他看到守在床前的傅聞宵,嚨發出嗬嗬的聲響,巍巍地擡手,擡到一半又落下。
他的眼淚瞬間就落下來,從眼角落,沒花白稀疏的頭發之中,看著頗為可憐。
太醫們見他總算醒了,終于松口氣,含蓄地和傅聞宵說了下老皇帝的況。
然而再含蓄,也無法掩蓋一件事:老皇帝氣急攻心,那口噴出來時,命也去掉半條,只怕……
傅聞宵沒為難這些太醫,讓他們下去煎藥,這裏有他守著就行。
太醫們心裏激,雖然很多人畏懼鎮國公的手段,覺得他可怕,但他并不是那種會遷怒的子,甚至很多時候,他會諒別人的難,這點太醫們最是清楚,宮裏很多得到過他的恩惠的宮人也清楚。
藥煎好後,傅聞宵親自服侍老皇帝湯藥。
老皇帝的抖,進食困難,他沒有毫不耐煩,仔細地喂藥,又給他喂水,比那些宮人照顧得還要仔細。
李茂暗暗驚奇,沒想到鎮國公居然也會照顧病人。
一劑湯藥下肚,老皇帝的神終于好了許多,甚至說話都清楚一些。
這湯藥是虎狼之藥,也是太醫們商量過後定下的,能讓老皇帝短時間恢複大半,以免老皇帝撐不過去。
“逍兒……”
傅聞宵拿著帕子給老皇帝臉,聲音溫和:“舅舅,我在呢。”
這一刻,他沒有稱呼“聖人”,也沒有自稱“臣”,只是作為外甥。
老皇帝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又像過他看另一個人。
傅聞宵渾然不在意他是在看自己還是看母親。
他和母親長得極像,以前他曾聽說,只要看到他,總會讓人想到他的母親——元安長公主。
這是一位野心的公主,被皇太後養得極不安分,以子之,妄想那世間的至尊之位。
老皇帝朝他手,傅聞宵垂眸,握住他的手。
“宵兒……”他吃力地說,“朕……可以、下旨……但是……”
傅聞宵眸微,他平靜地說:“舅舅,您以前說,如果我是您的孩子就好了。”
從小到大,不管做什麽,他都能將那些皇子了一頭。
他的外祖母是攝政的皇太後,他是皇太後唯一的嫡親外孫,比起那些皇子,似乎他更加尊貴,就算比那些皇子優秀,他也不需要在意,無需藏拙。
沒人敢斥責皇太後最疼的外孫,連皇子在他面前都要矮幾分。
老皇帝偶爾會著他的頭,慨道:“如果逍兒是朕的孩子就好了。”
那時候他并不懂老皇帝這話裏的意思,直到長大後,方才明白一二。
如果他是老皇帝的兒子,皇太後會心甘願還政,只要老皇帝保證將來傳位于他,或許沒有那麽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