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坐于主位之下，中間約莫還隔了三兩個椅子，室燭火將他上的絳紫錦袍映得華麗生。
襟覆繡暗金云紋，似行云流水般鋪陳至膝下，腰間束玉，袖邊襯白，貴氣天然，并非世家子弟堆出來的矯飾。
年微偏著頭，指腹輕叩玉盞，眼眸垂落，睫羽似羽垂影，線極薄，鼻梁高，容貌清冷得幾乎帶著距人千里的霜意。
卻又生得極好看。
那種清絕之姿，宛若江南月下寒玉，不染纖塵。
他似乎未覺周圍目落于己，只淡淡抬眼一瞬，眼波如鏡，落在沈緋櫻方向。
沈緋櫻心頭一震，邊笑意卻不，只垂眸掩下眼中那抹短促的驚艷，轉而低頭繼續抱穩了懷中琵琶。
朝屏風后走去，等會兒還有獻舞，可隨樂師的調子彈弄琵琶，也喚作即興。
府中子等級分工各不相同，獻舞的便是稍微低級一些的子，雖然也麗，但明眼人一瞧便是準備的舞姬。
而卻不相同，也算的上是藏的高級。
為樂師，瞧著是不獻于眾人的，但這個位置會選最最優秀的子，目的就是釣最的魚。
李大人專門吩咐的，對寄予厚，這李大人也算得上是心積慮。
沈緋櫻坐在流云榻上。
正好可以看見正廳中的靜，而廳中人若稍一偏頭，也恰好能瞥見一角擺，經過那細紗雅繡的屏風，正是約朦朧，仙姿綽約，不染凡塵。
不怕魚兒不上鉤，而是......要讓哪只魚兒上鉤。
沈緋櫻低頭，手指搭上琴弦，撥出一串極輕的前調，音如細泉出澗，叮咚如碎玉流落，竟在廳堂喧鬧中生生織出一隙靜意。
未奏那種調艷曲，而選了幾支江南清調，琵琶音清越而淡遠，如雨后初霽，一曲才起，已有幾位人頻頻來。
廳中數位大人正談笑風生。
“人都說江南三月如畫，我看今日這園中，比畫上還要好。”有人笑道。
“畫中雖好，哪比得上人。”
另一人接口，指著水榭那邊，語氣多了一些曖昧之意。
“園中的那些姑娘才算得上是‘點翠點香，移步生春’。”
眾人聞言皆笑，有人作詩應景：“風回曲檻花藏影，月落輕羅水照人。”
一語未盡，旁人已接：“只恨眼，不知該看哪一好。”
眾人哄堂大笑。
李知府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正襟一正，趁勢舉杯說道：“諸位遠來錦州，李某設此春池宴，本是小意薄酬。今日風花正茂，不如——”
他頓了頓，笑容滿面，“請幾位姑娘為諸位同僚獻舞助興，也算不負這滿園春。”
話音一落，簾后便有婢子領命而出，去喚了各等候的舞姬。
不一會兒，那些著鮮艷麗的子便魚貫而出。
沈緋櫻坐于屏風后，玉指輕輕撥，如水一般的琴音便從此傾瀉。
一邊彈奏，一邊細細打量著那席上的眾多大人們。
現在已經是日暮時分，在外游園的已經個個攬著幾個貌子回來了。
“喲，王大人，您可真有福氣，懷里的那位真漂亮啊。”
聽著那些人互相的恭維和玩笑，沈緋櫻已經大致將廳的況都已經分析清楚。
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養眼，也該選那位紫錦袍的公子。
況且他瞧著氣質不凡，想來也是個地位不低的。
就他了。
舞畢，有被看中的便被留下伺候飲酒，剩下的便離開。
“李大人這地兒當真是妙極了。”
一個胖的員，臉上帶著油膩的笑，胖的手指點了點一側正在斟酒人的雪白手背。
人一笑，垂眸退至后。
“那個，屏風后面的那位姑娘，可否出來讓我等一睹真？”
另一道帶著酒氣暈醉的聲音響起，毫不客氣。
沈緋櫻彈弄琵琶的手一頓，抬起卷翹的長睫，朝主位上的李大人看去。
李大人有些尷尬，手了胡子，在想推辭之語。
看來，說話的這位職并不高啊。
沈緋櫻垂眸，通曉了應對之策。
緩緩起，抱著琵琶行了一禮，聲音婉轉若黃鸝：“大人見笑了，我等樂師不敢叨擾諸位大人雅興。”
“不叨擾不叨擾！這樣！你出來，坐在堂中給大家彈奏一曲如何？”
那人非要見到。
沈緋櫻深吸了一口氣，瞧見主位上的李大人臉上重新綻放了笑意。
哦，這老狐貍不得呢。
對他是個好機會，對自己來說又何嘗不是？
“諾。”
眾人屏息，剛才便被那道約約的麗影勾，可惜一直未曾見到容。
此刻，堂上一半兒的人目都或晦，或直接的瞧了過來。
殿中燭火輕晃，香煙繚繞間，一道纖影自珠簾之后緩緩步出。
沈緋櫻抱著那把琵琶，姿修長婀娜，腰肢盈盈一握，步子不不慢。
頭微低，鬢邊珠花微晃，面上一副半明半昧的淡妝，桃花眼微斂，睫如羽攏下清輝，如白雪攏霜，是紅櫻。
有賓客原本還在斟酒低語，酒盞未放下，話也沒接上，眼皆不由自主地朝投去。
風拂燈影，只朝正位行了一禮，角輕輕一勾。
“緋櫻，見過諸位大人。”
聲音清清，宛如雪水滴檐，又似新茶初溫。
“好一個緋櫻。”有人低低驚嘆，“艷而不妖，清而不冷。”
還有人道：“難怪李大人藏著不肯人。”
沈緋櫻卻只是坐下，端穩琵琶，低頭理弦，沒再抬眼看任何人。
李大人看著眾多同僚的反應，當然是自豪無比，謙虛的和那些人客套著。
坐于堂中，如言演奏琵琶，一曲畢，有人沉醉，開玩笑道：“姑娘這般人，藏于府中可惜了，今日這麼多人在此，可有瞧上的？”
問有沒有瞧上的？
那還真有。
沈緋櫻抬眸，與李知府的對視一眼，瞧見了里面的警告。
呵，再不為自己謀生，怕是真要被他送給那些豬了。
站起，抱著琵琶，朝后微微轉，徑直朝著那紫袍年而去。
行至跟前，與那年探究的眼神對視后，緩緩行禮。
“奴對您一見傾心，不知大人，可否留下奴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