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惟晏的額頭突突直跳,他覺得一定是自己平日里太過慣著他們,這才導致蒼麟如此無法無天。
蒼麟卻直接溜了。
“公子,我會保護好沈姑娘的!”
馬車漸漸行遠。
現在已經接近夕時分,原本是昏黃好的時刻,但對某些大府邸來說,可算得上是殘如。
“冤枉啊!冤枉!圣上冤枉啊——!”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響徹在錦州街頭,帶著不甘、驚懼、甚至是徹底崩潰的惶恐,穿過長街,撞上斜,將黃昏都渲染得腥紅如。
朝廷欽差親自押陣,披服,腰懸銀章,朗聲宣讀旨意,字字如刀落下,無人敢攔。
“奉圣上旨意,查錦州數府貪贓枉法,徇私舞弊,視法紀如無,欺君罔上,即日起——抄家問罪,全部充公!”
一旁的龍鱗衛不聲,鐵甲反,行沉穩,每一人手持長戟,肅殺人。
他們如同鋒刃,準而冷酷地穿過錦州的權貴宅邸,封府、查賬、拘人、鎖印,每一個步驟都有條不紊,毫不留。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達顯貴此刻跪倒在堂前、院中,頭發散,面如死灰。
他們喊冤、咆哮、掙扎,甚至試圖賄賂、求,但欽差與龍鱗衛本不看他們一眼。
更甚者,府中眷也被逐一登記帶走,送留署靜候發落,錦羅裳盡數褪下,換上清素衫,再無半分昔日風。
宅金銀、玉、字畫、田契、賬冊……統統查封,逐項庫。
甚至連香爐與屏風上的螺鈿裝飾都不放過,全部編號封存,吏在冊。
短短半日,錦州幾大家族便如山倒。
一時間,整座錦州被卷肅風鐵之中,百姓噤聲,商戶閉門,市井傳言四起,街頭巷尾皆在議論誰家出事,皆是出了一口惡氣,更有甚者長醉于街側。
這是一場真正的場地震。
可震源雖烈,余波卻被人為封鎖。
江惟晏早已預布人手,命龍鱗衛嚴守要道,通往京中的所有信使、文書、飛鴿、親兵,無一不被暗中攔截,封查。
直到錦州徹底肅清,他才打算放消息傳回京城。
月上梢頭,銀輝灑落如霜,染白了橋下潺潺流的溪水,也映得那年影冷峻如雕。
江惟晏靜靜地站在清冷的彎橋上,手背藏在袖中,披青玄織金披風,風起時獵獵作響。
他眉目沉斂,眼神穿夜,看著遠那片橙紅火吞沒一座府邸。
火焰映紅半邊天,有人不甘心,反撲前引火焚宅,枉顧全家命,妄圖以灰燼掩蓋罪證。
如此忠心,倒是可笑。
他神不,像看著一場與自己無關的祭典。
“這次,可總算是把這些蛀蟲清理了。”
腳步聲輕響,一人自月中緩緩走來。
何瀟然著淺衫,端的是樸素,行至橋上,抬頭看著那一片火海,微嘆了口氣。
他站在江惟晏側,聲音不高,卻得穩。
“占著朝廷的名號,干的卻是搜刮百姓的臟活。修河道的銀子進了私庫,救濟災民的糧米被調包,草菅人命,層層賄賂,連小小一個書吏都敢作威作福。”
“也難怪你出手如此雷厲風行,不留半點面。”
江惟晏沒有應聲,只側目了他一眼。
片刻后才道:“這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才難。”
何瀟然聞言頓住,神亦凝重了些。
夜風微寒,吹橋下流水起波,火倒映其中,搖晃不定,余波未曾止息。
“惟景和我說過,京中形勢越來越復雜了,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出山。”
他半開玩笑的說著。
江惟晏微微垂眸,盯著那波粼粼的水面。
隨后才開口。
“我出來才知道,兄長這些年,竟然過得這麼苦,本以為他早已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見了他才知道,太子之位亦是燙手山芋。”
年敘話便是如此,真誠又直率,并不像那些朝廷里的老狐貍,總是斟酌于腹腔千萬遍,才放出口中。
“是啊,上次進宮見他,實在是心疼,好好的人,竟然被折磨了那個樣子。”
何瀟然嘆息,他想說的再深一些,可又有所顧忌。
抬眼瞧了江惟晏一眼,雖然二人有些,可份終究是天差地別,有些話,還是吞在肚子里為好。
江惟晏不曾考慮他人的想法,盯著遠明滅的火,道:“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眼下這樣的局勢,也就只有你,膽敢違背家族的意愿,相助于我。”
何瀟然一聽,便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今日被抄家的那人。
他們幾人原本是時玩伴,可長大了,道路終歸各不相同。
于是他拍了拍江惟晏的肩膀,勸道:“都過去了,他選擇忠于家族,現在也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江惟晏搖了搖頭,攏了攏上的披風:“夜深了,回家吧。”
他不愿多說。
轉,離開了那月籠罩的小橋,黑暗中。
之前拿來的那套夜行便沒用了,一切都已經了定局,錦州是大武國的糧倉,這里的蛀蟲一定要及時清理,不然將會釀大錯,難以收場。
今夜因他,死傷無數。
江惟晏沉默著,回程的路上居然下起了小雨。
出來的急,未曾帶傘,抬頭看向不遠,街道盡頭明滅不定的燈火。
已經快到了。
如今是春季,天氣多變,下起雨來也是濛濛細雨,如如線,和至極,恍惚間才發現,外已經不知不覺浸了些許。
遠,一把帶著亮的油紙傘撐起,在雨霧中如一抹跳躍的春,自虛無而來。
細雨如煙,夜溫涼,那傘下的影踏水而行,擺在雨中被打一寸,卻依舊步履輕快,急切不。
空氣中是潤的花香與淡淡煙塵味,逆著風而來。
江惟晏怔怔地著那一點明亮從朦朧中晃眼底,仿佛從混沌沉重的虛幻中被猛然拽回春日人間。
他忘記了走,雨水順著睫滴落,也不曾去。
越走越近,纖細的腳步踏過雨水的回音,一步步走進他眼底。
近了。
傘翼輕輕抬起,那張悉的臉蛋終于自雨霧浮現,眸清亮焦急,眉眼間帶著藏不住的擔憂。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