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大太監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到了皇帝跟前,悄聲說了幾句,然后退在一側。
寬大的龍椅上,坐著一位著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
他背脊依舊筆直,肩寬如山,舉手投足間自有一不容置喙的威勢,然而鬢角的白發與眼尾細的紋路,仍泄了歲月的痕跡。
他低垂著眼,手中拂過一卷朱批的折子,停頓了一下,又將那些合起放在一旁。
“太子殿下到!”
門外的宮人嗓音尖細。
江惟晏從門外,后的宮人臉上滿是笑意。
剛才那一聲,專門喊給這位新太子聽的,陛下的旨意向來不可違抗。
他一黑袍,長袖尾端沾染了些水跡,五俊卻不失英氣,眉骨分明,線條干凈利落,眉尾微挑,令那雙深的眼眸多了幾分莫測。
“兒臣參見父皇。”
他的聲音冷,毫無喜悅。
江慶帝皺了皺眉,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他沒想到自己的另一個兒子竟然對當太子這件事這麼抗拒。
“你能想明白就好,太子之位又不是什麼燙手山芋,你的大哥心思不在政事上,你這次又立下如此大功,看來是比他更適合。”
江慶帝說道。
“父皇謬贊,但其實這一次南行,兒臣認為并未除去大患。”
江惟晏抬頭,直直的盯著他的父皇。
江慶帝并無責怪的意思,反而他一直很欣賞這位養在太上皇邊的兒子,年有朝氣,有毅力,也有手段。
唯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脾氣倔。
“朝中如今已經置了不員,你真要把滿朝文武都查一遍才行?”
江惟晏沉默一瞬,回道:“有問題的自然應該查明白,現在就算是查的明明白白,父皇,您還不是拿丞相沒辦法。”
他有意挑刺。
江慶帝吹胡子瞪眼,斥道:“你以為那麼簡單?”
他當然知道沒這麼簡單,自己這個父皇相比祖父來說雖然略顯無能,但好在不昏庸。
也算是祖父經常指著他鼻子罵的功效吧。
“兒臣知道不簡單,所以將以太子份,繼續為父皇分憂,兒臣希父皇可以暫時下新太子授印事宜,容兒臣再次南下,這回,一定能揪出更多的證據。”
“胡鬧,都已經是太子了,還整日東跑西跑,要是有什麼——”
“那我不當了,還是讓大哥來吧。”
“你——”
江慶帝指著下方立的年,又氣的不輕。
好像這太子之位就是過家家一樣,誰都可以讓來讓去,那讓他這張臉往哪擱。
“皇后娘娘到!”
這時,太監尖利的嗓音從外面響起。
珠簾撞,伴著清脆響聲來的,還有一位端莊華貴的婦人。
一襲明黃宮袍,繡著金凰,隨步搖曳。
頭戴九釵冠,流蘇隨作響,面容并非艷麗至極,卻端莊雅致,氣度自。
“晏兒!母親好久沒瞧見你了,快來,讓我好好瞧瞧,是不是瘦點兒了。”
皇后欣喜的走到江惟晏的跟前,全然不顧什麼禮節了,拉著他的袖便像從前那般的審視打量。
江惟晏瞧來了,頓時有些頭疼。
江慶帝想到什麼,舒心了些,哼了一聲,道:“想走你也走不了,你母后許久未見你,得留你在宮里常住幾個月才行。”
幾個月?
江惟晏肅然,立馬朝皇帝行禮,語調冷。
“確實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兒臣急需再次南行,若是耽誤了時機,那些罪臣將證據搗毀,就無從查證了。”
這時,不到江慶帝說話,皇后常氏便略有心疼的說道:“底下的人養來做什麼的,若是事事都需要你親為,那還像話嗎?”
皇后不愧是皇祖母最滿意的兒媳婦,江惟晏頭疼的地方就在于,母后其實比父皇要難纏。
說的話是有些道理的。
越是有道理,自己的目的就越難達到。
不能讓繼續在書房了,免得一會兒父皇也有了不讓他去的新理由。
“母后。”
江惟晏低著頭,退后一步,朝著皇后彎腰行禮。
而后道:“母后說的有理,那兒臣先派出一隊人馬先行打探,必要時我再前去陣。”
常氏欣的點了點頭。
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鮮與斗,這點心里其實很滿意。
江惟晏卻只想著早點把支走。
既然來了,便沒有再和江慶帝議政,幾人鮮的敘了敘家常,就在他以為差不多的時候,常氏卻拋出了一個令他骨悚然的問題。
“對了,晏兒,母后明日在宮花園辦了場賞花宴,請了各家小姐,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終大事了。”
笑的說道。
江惟晏沒吭聲,抬眸看向他的父皇。
“瞧我做什麼?你母后問你呢,我想著也是,天天總喜歡往外跑,家里要是有個人,想必也能安心呆在京城了。”
靠不住。
江惟晏移開視線,落在面前的地毯上。
尋思了一下,說道:“大哥還未親,我也不,先給他選吧,今天天不早了,兒臣要回去休息了。”
說完,他不顧兩人突然不好的臉,行了禮便告退。
其實江惟景不婚的理由他也很清楚。
大哥總是借著雙殘疾的理由來拒絕議親的事,而他們兩個自知對不起他,所以也就隨他去了。
江惟晏則常年生活在宮外,這些事又有祖父祖母兩人攔著,平常自然是無法要求什麼。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當了太子。
太子是要住在東宮的。
江惟晏不知道四個大人達了什麼協議,現在只知道的是......真的不能在京城多待。
否則,明日的殿說不定就會多出一位新娘子。
想想就很可怕。
深夜。
街道只有打更人的單薄影,他打著哈欠,一副困倦的樣子。
銀瓦上多了一道殘影,只留下野貓踩踏瓦片輕響的聲音。
自從先太子被廢后,江惟景便搬出了東宮。
住到了他自己之前購置的府邸中。
此時,春意滿園,月灑在移植的新花上,江惟景坐著椅在院兒中,抬頭瞧著上方花樹。
甚是麗,不過正值初春,要想等花落恐怕還得半個月,既然如此......
他的眸散漫的掃視了周圍,見到四下無人,下一秒,竟然直接從椅上站起來!
朝前走兩步,手夠到了那一簇繁花,然后慢悠悠的回去重新坐下。
“大哥,夜已深了,怎麼還沒休息?”
一道令他心的,毫無的聲音從后的屋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