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滿天星斗此時掩厚重層云里，夜晚的錦州天氣多變，起了風。
搖晃的燈籠中，幾個人巍巍的站在那里，看著面前的主子大氣也不敢出。
燒焦的廢墟前，靜靜站著一道修長影。
馬兒在一側抬蹄子，噴著鼻息，有些困倦的趴在了地上。
“殿......公子，屬下們辦事不力，請公子責罰。”
另外三五個黑人抱劍，低眉垂頭。
他們未能完尋人的任務。
新上任的刺史大人靜靜站在一側，悄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又打量了一下那片廢墟。
接著，一道冷沉的聲音傳來：“自那場大火之后，可還有人進過這里？”
“稟公子，大火當夜，微臣便派人封鎖了此地，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江惟晏眸子黑沉，結滾了滾，想要踏出一步，卻覺足下猶如灌鉛。
真到了跟前，反而是有些懼意。
他甚至有些驚詫于自己的反應。
雙眉皺起，長靴最終還是踏在了那片焦土上。
木屑的聲音碎裂清脆，清晰的從腳底傳來。
江惟晏徑直去了府邸右側曾經的小院兒。
蒼麟跟其后。
昔日的回廊已然坍塌，竹林也燒焦，了一片黑戾尖銳的木刺，曾經水畔盛著迤邐影的地方，也干涸了泥。
他忽然在想，若是那晚也將帶回京中，現在是否會不一樣？
顧忌的那些東西，怎麼有重要？
層云散開了些，月灑落下來，正巧落在前方的彎圓石門。
上方的字都已經熏黑，瞧不清楚，江惟晏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注意過這個院子什麼。
將放在這里養著，好像也甚來找過，一向都是熱的來尋他，黏膩的跟著他。
那些木頭被燒了黑炭，在月下泛著冷冷的銀。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焦土氣息，混著味道。
“公子，院兒里沒有發現沈姑娘的蹤跡，或許應該是逃出去了。”
蒼麟在后安著，雖然此前打探的消息是，周圍找到了幾十已經焚燒得認不出的尸......
但人已經到這兒了，總該聽些安的不是？
江惟晏心底發悶，屋子早已了天，他來到那不樣子的床榻前。
紗早已經化作飛灰，讓他想起那日高燒，曾經近照顧，趁睡時，意外發現木枕下的一條藍瓔珞。
瞧著那睡的容，他輕輕的將瓔珞了出來。
拆開荷包一看，不由得覺好笑。
里面竟然是不知道何時存著的碎銀子。
好像很喜歡這些財。
于是又輕輕的塞了回去。
夜風驟起，吹散了木枕上的黑灰，江惟晏心念一，將那木枕輕輕移開。
卻一愣。
下方空空如也，唯有錦緞被燒焦，早已經被雨反復的淋了塊。
他沉默了一下，記得那荷包是自己繡的，曾經也要送給自己來著，但他沒收。
送給他的禮......
江惟晏忽然抬頭，看向梳妝臺的位置，眸里多了一分亮。
起走過去，焦黑的妝匣已經無用，輕輕一掰便碎了。
自己給買的簪子，也算是可以拿來暫時當做念想......
他的手一僵，盯著空空如也的木匣子罕見的發愣。
過了一會兒，才緩慢開口問道：“蒼麟，玉簪能被燒化麼？”
“公子說笑了，玉不就是石頭，石頭怎麼能被燒化呢？”
蒼麟覺有些莫名其妙，畢竟這個道理何須問他？
“我再問你一次，大火之后，可有別人來過？”
他的語氣變得森然，話落，抬起眸，那雙漆黑的眼里仿佛藏著沉重霾，人呼吸一窒。
蒼麟意識到了不對，于是肅然，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公子，封鎖這里后，都是自己的兄弟們看守的，絕對不會有其他人進。”
不會有人進來，那就意味著，也不會有盜賊趁此機會翻找財。
所以......這些財呢？
江惟晏的心生起一疑。
“公子，怎麼了？”
蒼麟見他一直盯著手中那空空如也的盒子發呆，不由得上前問道。
江惟晏沒有說話，放下了手中的簪子，打開了一側搖搖墜的柜門。
柜子里曾經的綾羅綢緞已經化作黑灰，但好在柜頂上還算完整，沒有淋到雨，保存尚且完好。
“府里可曾有逃出的小廝？”
“回公子，有的是賬房的先生，那日正巧去附近的城池采買，因此逃過一劫，此刻在外面候著呢。”
“把他進來。”
沒過一會兒，一個老者面上帶著哀痛之，站到了江惟晏的邊。
微微作揖行禮：“公子。”
江惟晏轉，盯著他瞧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問道：“府曾經給沈姑娘采購了幾裳？”
賬房先生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也十分專業，很快便想了起來。
他將的數目告訴了江惟晏。
空氣中的味越來越大，蒼麟看了一眼天，剛才還約可見的朦朧月已經完全消失了。
“公子，要下雨了，我們先去別的地方避避雨吧。”
遠傳來風葉的沙沙聲，卻沒聽到有人回答。
雨點零零散散地落下，打在焦黑的瓦礫上，發出極輕的噼啪聲。
江惟晏獨自立在那片廢墟前，背影冷峻而孤絕。
天灰沉，偶爾被遠微弱的閃電劃開。
雨順著他的發和袖落，模糊了那張俊的臉龐。
蒼麟立在曾經的院子里，聽著風雨拍打葉片的簌簌聲，只覺口發。
半晌，他才聽到江惟晏間低沉抑的聲音。
“……了。”
那聲音輕到幾乎要被風雨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