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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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消化

監獄有固定的探親時間,陶竹在時隔四年後,又一次見到了陶九。

比起上一次見面,陶九瘦了,人也黑了,看到陶竹的時候他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穿著深藍囚服的陶九張地自己禿禿的腦袋,臉上出一抹苦笑:“就知道外派什麽的,瞞不過你。”

陶竹被淚水模糊了視線,隔著玻璃,擡手抹了把眼淚,分明在路上準備了許多話,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缺不缺什麽,需不需充錢買東西,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什麽都不用問了。

怎麽可能過得好,怎麽可能不需要錢。

輕輕泣,半晌,只喊出了“爸爸”兩個字。

陶九撐著眼皮,咬牙關把眼淚含在眼眶裏,兩腮咬酸了,出了一聲“哎”。

在王雪平面前還撐著,但親眼看到陶九之後眼淚本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久久不能平靜。

歲月和困境在陶九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可許多事不必讓孩子知道,陶九沒有多說,帶著慈祥的溫,一字一句地輕聲安著陶竹。

“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麽會這樣呢,這彌天大禍怎麽就到咱們家了。”陶竹噎著,“我還以為咱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沒想到被分的更遠了。”

“也很快了,不到半年了,咱們一家人也就能團聚了。”陶九慈地笑著,還能跟開玩笑,“等爸爸出去了,你可不能嫌棄爸爸啊。”

陶竹連說了好幾聲“不會的”。

他的目和,像陶竹小時候那樣,逗說話:“來,跟我說說你大學裏面都發生什麽事了?我沒上過大學,都沒進過大學校園,一直好奇的,這不終于有機會聽你跟我說了。”

他們兩個在探室靜靜地聊天,分彼此的生活,盡管環境不盡人意,但至有陶九陪著,陶竹一點一點地接了這個現實。

不管昨天發生過什麽慘絕人寰的事件,今天的生活也要平靜繼續。

陶竹深知,這兩年王雪平獨當一面帶著不容易,就算是裝,也得堅強。

從探室出來,陶竹已經換好了緒,挽著王雪平,安緒。與此同時,也更加下定決心要努力賺錢。

寒假結束前幾天,陶竹去公司辦了相關手續,還資産,加了幾個平時對照顧比較多的個哥哥姐姐們,重新搬回了學校。

回學校那天是個下午,正好蔣俞白要出門,就帶了一起。

進到學校裏陶竹到了室友陳喜碧,過年回老家,早上剛回來,接過了陶竹手裏的服,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咦?!小桃兒你家的車怎麽能開進學校啊?學校不是不允許機車嗎?”

不等陶竹回答,陳喜碧又往車裏看了一眼,這一眼讓更驚訝了:“咦,這是你男朋友嗎?”

“不,不不是。”陶竹不能嚴格地給現在和蔣俞白的關系下一個定義,但知道自己絕對還沒有資格把蔣俞白做男朋友,驚慌失措地給蔣俞白安了一個份,“這是我鄰居家的哥哥。”

陳喜碧“哦”了一聲,主打了招呼:“哥哥好。”

蔣俞白靠在椅背上假寐,全程閉著眼,直到被問好,他才睜開眼,點頭就算應下。

而後,他才緩慢地把目轉過來,冷淡地瞥了陶竹一眼便收回。

幾乎是著陶竹的後腰開走的。

陳喜碧往前拉了陶竹一把,瞪著那輛絕塵遠去的車,不滿道:“你這個哥哥也太不小心了吧,他到底在不在乎你這個妹妹啊!”

陶竹有些意外陳喜碧的憤怒,本來以為陳喜碧打招呼只是在照顧的自尊,沒想到陳喜碧竟然完全沒懷疑過,像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有開那樣車的哥哥。

可在下一秒,陶竹意識到,像陳喜碧這樣的單純,才是一個大學生應該有的品質,而不是像這樣,見慣了名利場的種種,遮遮掩掩。

陶竹垂著眼,小聲地回答陳喜碧的問題:“不怎麽在意的。”

“我看也是。”陳喜碧跟陶竹一起走回宿舍的路上,踢了塊地面上的小冰塊,憤恨地給出主意,“等以後他給你找了嫂子,你就在你嫂子面前說他壞話!”

陶竹一愣,忽然想到蔣俞白之前說過的,他過兩年就會結婚的。

點了點頭,用力吸了一口北風裏的涼氣,自己說:“好,我講他壞話。”

臨近開學的幾天,室友們陸續從老家回來,給彼此分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産,陶竹跟程果一起吃了飯,也拿到了一串程果媽媽親手做的香腸。

拎著香腸走回宿舍的路上,陶竹還在給蔣俞白發消息,走著走著,發現後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跟著

雖說是在學校裏,大概率不會有壞人,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混進來個殺人不犯法的神經病。

陶竹沒看蔣俞白回了什麽,張地發了條消息:俞白哥方便接我個電話嗎?

蔣俞白直接打過來,問:“怎麽了?”

陶竹故意很大聲地說:“老公你在宿舍門前等我呢啊!”

電話那邊低低地笑了一聲,玩味似的重複的稱呼,拖長了腔調:“老公?”

陶竹迅速且小聲,聲音嚴肅:“俞白哥我好像被人跟蹤了,幫忙僞裝下。”然後打開了聲音外放,如果後面的人是真的跟著給他一點威脅,又大聲說,“你要過來接我嗎?好的呀,我在北足球場這邊,快到紫荊場,你往這邊走就好啦!”

蔣俞白:“北足球場,快到紫荊場,對吧?”

“嗯!對!”

陶竹說完這句話腳步加快,做出在迎接他的僞裝,但沒想到一快,後面跟著的那道黑影直接跑起來了,黑影拍了下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嚇得陶竹抱著手機尖出聲,香腸都嚇掉地上了。

蔣俞白著急的聲音愈發低沉:“小桃兒!怎麽了?”

黑影幫把香腸撿起來,陶竹定睛一看,發現是個同齡人,哆哆嗦嗦地問:“你是?”

黑影看了眼正在通話的聊天記錄,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是陶竹同學嗎?”

陶竹:“我……我是,你是?”

黑影自我介紹:“我高思捷,是燕大的學生,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得知是同學,那至沒危險了,陶竹不讓蔣俞白擔心,跟他說了聲“沒事了”之後掛斷了電話,邊順著口的氣邊問高思捷:“什麽事啊?”

“我……”高思捷本來著急的,但真要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從兜裏拿出一個盒子,給看了裏面的項鏈,“你能幫我把這個給陳喜碧嗎?然後讓接一下我的電話,接一下就行。”

男生比出一個“一”在面前,誠心誠意地懇求幫忙。

“啊……”陶竹恍然大悟,“所以,你是雪碧的……”

高思捷低下頭,撓了撓鼻子,靦腆承認:“嗯。”

陶竹笑了,答應了這個小小的請求。

從冷風室外回到溫暖的宿舍,其他兩個室友剛知道的室友正在對雪碧嚴刑拷問。

小圓說:“好啊你,竟然通敵!我們清大這麽多帥哥,你就不懂部消化嗎?怎麽還能看上隔壁的?”

瑩瑩說:“老實代,什麽時候開始的!”

陶竹過去打斷們仨的供現場,把項鏈盒拿給雪碧:“一個高思捷的男生給你的。”

小圓:“原來高思捷!!!”

雪碧來不及搭理小圓,從椅子上“騰”地坐起來,接過項鏈盒,著急地問:“你看見高思捷了?他過來咱們這邊了?”

陶竹把香腸掛在臺晾服的地方上,點了點頭:“嗯,現在應該還在樓下吧,他讓你接他電話……”

話還沒說完,雪碧已經拿著項鏈盒跑出去了。

拿著掃把的小圓一臉痛心疾首:“唉……大不中留啊。”

拿著墩布的瑩瑩回應說:“可不是嘛,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啊。”

陶竹“噗嗤”一聲笑出來,跟在兩個室友後面,一起趴在窗臺上看宿舍樓下的兩個人。

宿舍在四樓,聽不清一樓的他們講話,只能看清他們的肢作。

雪碧一點不像剛才在們面前得知男朋友在樓下的焦急樣子,下了樓就開始高冷起來,看樣子還想把項鏈盒還給人家,男生拉拉扯扯又是哄又是勸,才看松了臉

男生見形勢大好,打開了項鏈盒,給戴上。

再然後,男生在樹影下抱住了雪碧。

小圓回頭,低了聲音尖:“啊啊啊啊我家白菜被隔壁豬孫兒給拱啦!”

瑩瑩把的臉轉回去:“啊啊啊你家白菜跟豬孫兒親兒啦!啊啊啊!!”

這倆人是真的,陶竹挨著們,都能覺到們加速的心跳,像是要從小小的裏蹦出來。

陶竹不覺得好笑,上學期期末考完試,們四個生還因為好奇,想要一起研究“人類繁衍科學”,雖然沒資源,沒找到網站,但好歹是看到了幾張很大尺寸的圖。

網絡上看圖紛紛說沒意思,但現在現實中看別人接個吻就好像天大的事了。

陳喜碧回來的時候,剩下們三個已經上床了,之前還沒上來,們就商量好,誰也別說話,等陳喜碧自己代。

于是陳喜碧在沉默中換服,沉默中洗漱,沉默中上床,沉默中發消息,終于,沉默不住了,拿手電筒照著自己坐起來:“我說……嗚嗚嗚,我說還不行嗎……青天大老爺們別這樣……”

他們都來自吃面大省,因此非常喜歡去學校後面的老街吃同一家面館,一次兩次,曖昧叢生,在一起回老家的火車上確認了關系。

這次吵架,是因為本來說好了一起過人節但他那天被家裏攔住了。

“其實我本來沒生氣的。”雪碧說,“就是他忽然很張的認錯,我就覺得我好像不生氣都不對。”

“哎喲喲喲,還不生氣都不對。”沒過的人向來有富的軍事經驗,瑩瑩說,“你這不就是想看看別人有多在意你,俗稱作。”

人節?雪碧這麽一說,陶竹想起來了,今年過年晚,人節是在臘月二十九。

那天跟王雪平出去采買了年貨,晚上得知了陶九坐牢的事,不過在白天,也完全沒有想過要跟蔣俞白一起過人節。

甚至那天白天他出去了,陶竹也沒有過問他去做什麽。

小圓:“這麽看,那個可樂是慣著你的。”

雪碧:“什麽可樂?”

陳喜碧的名字看起來很像雪碧,因此宿舍裏的外號就雪碧,還不知道那個男生什麽的時候,小圓和瑩瑩據對方的,給他起了個名,可樂。

雪碧捂臉:“救命,他只是軍訓以後曬黑了白不回來了!”

陶竹側躺,聽著耳邊人聊天說話,腦海裏浮現出上一次聽到“我是慣著你的”這句話的時候。

那是蔣俞白說的,可是不一樣的。

他所謂的慣著,只不過是能和他頂,他永遠都不會像可樂這樣,放下自己的尊嚴,因為某件小事,去哄著另一個人。

因為他不需要。

只要他想,他可以隨時換一個不需要他哄的人。

本低,且解決問題的路徑更短。

早就認清,和蔣俞白在一起,注定得不到想要的

只是,偶爾看著室友這樣小吵吵鬧鬧,還是會羨慕罷了。

室友們還在聊天,不知是說到什麽了,雪碧話鋒一轉,把矛頭拋到陶竹上:“你們不能總說我啊,小桃兒的閨也在燕大啊,是我們當中的第一個叛徒!”

“人家小桃兒可跟你不一樣!”瑩瑩說,“我們都是香香的孩子,說什麽叛不叛徒的!”

“咦——”雪碧拉長了音,神兮兮的,“那可不是哦,剛才可樂跟我說……”

小圓打斷了雪碧:“哈哈哈哈哈你終于承認他可樂了!”

這個話題終歸沒能繼續下去,們仍回歸到“雪碧可樂”的昵稱上。

剛才,雪碧差點提到的那個人,應該就是可樂聽到的蔣俞白吧。

幸好沒說出來,因為陶竹不想承認他們真正的關系,也不敢假裝虛僞的夢想。

閉上了眼,吸了吸鼻子。

低了聲音的聊天中,陶竹手機的震聲尤為明顯。

睜開眼睛,看到來電人是蔣俞白。

在室友們“這麽晚了去哪啊”“小心等下門進不來”的提醒中,陶竹只說了聲“有人來找我”,在睡外匆匆套了件羽絨服跑下樓。

在樓下看見蔣俞白的車,陶竹都還覺得不太真實。

撓了撓腦門兒,一點一點往車邊蹭,直到蔣俞白把車窗搖下來,陶竹看見那張悉的臉,才笑著跑到車邊,捂著羽絨服,鑽進車裏。

臉被風吹得涼嗖嗖,陶竹雙手捧著臉,邊捂熱邊問:“俞白哥,你怎麽過來了?”

蔣俞白冷峻的五被車燈暈染的溫了許多,大手覆在的臉頰上,給傳導溫暖的溫,眼底還有沒散去的擔憂:“你不是說,被人跟蹤了?”

上的小白貓被照暖黃,咧著笑的正歡,陶竹角憋不住,一個勁兒地往上揚,比貓咪笑的還歡:“我後來不是跟你說沒事了?”

蔣俞白的手在臉上沒,眼神平靜地看著:“我在那之前就出門了。”

他的語氣仍是淡淡的,在他的角度仿佛只是闡述了一個稀松平常的事實。

可陶竹的心就像是被什麽小小的東西了一下,輕輕的,的,提醒現在是該心的時刻。

此時此刻,樓上窗戶邊,三個人的手機都把相機功能放到最大,烏漆嘛黑的畫面,照不進車裏。

小圓:“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啊……”

瑩瑩:“欸,不對啊,為什麽小桃兒家能把車開進來?沒聽說有那個教職工親戚啊?”

雪碧:“是哥哥,下午正好到他們了。”

瑩瑩:“為什麽哥哥能把車開進來?”

雪碧:“……忘了問了。”

小圓:“不……不是,你們就不好奇,小桃兒,跟……哥哥,在車裏,做什麽嗎……”

暖風輕輕吹拂,陶竹的全漸漸暖和下來,看著深夜出現在這裏的蔣俞白,憋不住一個勁兒的傻笑。

蔣俞白捋著蓬蓬的頭發,角被帶的也微微上揚:“我來找你,能讓你這麽高興?”

陶竹眼睛笑瞇一道彎彎的月牙:“嗯嗯。”

蔣俞白沒有和生有過這樣親的關系,他想做就做了,做之前也沒想過的反應,只是到這裏了,看到這麽開心,他輕聲問:“那以後我常來?”

想到他們之間不清不楚的關系,陶竹想了想還是說:“不用了。”

蔣俞白長發的手頓了下。

陶竹把頭往前:“我們可以在家裏見嘛。”

蔣俞白低低地應下:“嗯。”

過了宵的時間,校園裏空空的不再有其他人走,車窗外的校樓被冬夜的寂靜包裹著,蔣俞白在車裏坐久了,提議讓陶竹陪著他下去走走。

他的車跟在兩人後緩緩穿行,車燈在夜中切割出一道明亮的束,如同一條銀的航道,把他們的影拖的溫綿長。

落下的樹葉在車前飄然而過,猶如飛舞的銀蝶。

陶竹就在這時,牽住了蔣俞白的手。

的指尖冰涼,牽住蔣俞白的時候,被蔣俞白把的手帶進了大兜裏。

求的,是羨慕的,大學生在學校裏散步的樣子。

盡管是在過了宵的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也仍讓陶竹覺得滿足。

前方是看不見盡頭的校園小路,邊是暖暖的生,蔣俞白忽然在想,好像就這樣,一直跟過下去,也不錯。

而陶竹握著他的手,心在一陣陣地發酸,不知道還能這樣牽多久,還能牽幾次。

車的引擎聲在校園裏回響,輕微的噪音與靜謐的校園形了鮮明的對比,明亮的車燈,把蔣俞白說話時的霧氣都一并照不見。

他說:“上次去大禪寺,我爺爺問我,有沒有朋友。”

像梗了刺,陶竹僵著脖子問:“那你怎麽說的?”

蔣俞白逗:“你猜?”

陶竹不想猜,不用猜也知道,有蔣中朝和許婉樓在,他不可能會說出任何有利于話。

把話題轉開,問他:“那你爺爺,有沒有催你結婚?”

蔣俞白說:“催了。”

陶竹也很佩服自己,在這時候想起雪碧說的那句“等以後他給你找了嫂子,你就在你嫂子面前說他壞話”的玩笑,竟然還能笑出來:“那你是得抓了。”

蔣俞白握著的手擡高了些,頷首問:“你想讓我結婚?”

陶竹穿著拖鞋陪他在冰天雪地裏走,腳早就凍麻了,全一半的力氣放在被他握著的那只手上,忽然被擡起來,子止不住地一歪。

直到陶竹摔在蔣俞白上,蔣俞白才注意到穿的是拖鞋,他蹲下去,手背覆在的腳面上,到像是玉石般冰冷的溫度,擰眉問:“你怎麽穿拖鞋下來的?”

陶竹打了個寒,說:“下來的有點急,忘了換鞋了。”

蔣俞白一手把打橫抱起來,另只手裹攏了的羽絨服:“那我讓你下來陪我你也不說話?”

“我這不是……”

我這不是,很想和你在校園裏走一走嘛,我怕這次不下車,下次就不一定有機會了。

“不是什麽?”

“不是……忘了嘛。”

剛下車的時候,冷風穿腳趾隙,凜冽地腳趾皮時,陶竹希他發現,主說上車,讓能暖和一下,可又希他別發現,這樣就能和他奪走一段路,笨拙地把腳藏了又藏。

就像的喜歡,藏在心裏,怕他發現,又怕他沒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藏得太好了,他也確實,始終沒有發現過。

謝謝營養和雷雷,超級超級謝!

謝謝喜歡!超級超級~

又是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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