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
陶竹的外公外婆都還在世,只是不在繁春,在更遠的大龍山,那裏山上常年塌方,通極其不發達,距離上一次陶竹見到他們,已經過去了六年多。
王雪平回去的要頻繁一些,跟他們說起了小桃兒結婚,外公外婆沒去過北京,不知道蔣俞白的份,怕小桃兒過的不好,還托王雪平給了他們些錢。
他們計劃在蔣俞白生日之後,一起回去看看他們。
在回去之前,蔣俞白得在集團裏跟高層過okr,決定明年集團的戰略方針。
居高位,蔣俞白不可能時刻關注每項業務的進度,沒力也沒必要,因此年度review對于他來說至關重要。
接,調整,決策。
高層對這件事也格外重視,忙裏忙外熬了好幾個大夜做彙報給蔣俞白的ppt。
年薪千萬的人,沒有周末可言,蔣俞白把okr review定在周末,他們的會議就在周末,大家都習以為常。
會議進行到第三個business unit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只喝了一口的茶。
這是蔣俞白的習慣,尤其是煩躁的時候,他表面上不聲,看上去還是和從前一樣開著玩笑,如沐春風,但是茶一口一口的不會斷。
跟他久的人都知道他這個習慣,知道這是讓他不滿意了,一個兩個大氣兒都不敢出。
蔣俞白的來電聲響起時,互聯網業務部的彙報聲戛然而止。
總經理劉蕓眼睛不安地瞟來瞟去,在心裏哀嚎自己命不好,本來彙報的就沒讓他滿意,還要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惹得蔣俞白反。
只能在心裏祈禱,蔣俞白能夠理智一點,不要把這份電話裏的厭惡轉嫁到上。
可是蔣俞白接起電話時分明沒有半點會議被打斷的不快,而且為了不讓電話那頭的人等太久,他甚至直接在會議室裏接起了電話,溫和地問:“怎麽了?”
他平時雖然講話聲音總是帶著一點慵懶的強調,讓人聽著很舒服,和他高高在上的份本就有些反差,但是這樣溫和的聲音,卻也是其他人從來沒聽過的,一聽就能猜出來電話另一端的份。
蔣俞白的意明晃晃的,不介意被任何人知道。面對一衆的不知所措,他揮了揮手,讓他們也稍微休息一下。
順便也沖著戰戰兢兢的劉蕓點了下頭,示意也可以休息。
冬天下午的,呈現出一種溫暖的金,斜照在蔣俞白的側臉上,讓他的發梢和廓都溫和煦了許多。
在他面前擺放著了一拍茶,襯的他整個人清雋幹淨。
劉蕓心跳猛地跳了一拍。
居高位的人向下僅僅是微不足道的關心,就很難讓人不心。
可是當聽著蔣俞白的聲音,又很快醒悟,他對的關心,不過是對另一個洪水般意之下濺起來的丁點水花,肖想不得。
今天蔣俞白出門早,大周末的,陶竹不需要加班,他走的時候還沒起,因此陶竹并不知道他去開會了,不不慢地說著自己的小小發現:“我剛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你有個禮沒拆開哎。”
蔣俞白頭靠在椅背上,扯了下角,閉著眼呵笑了兩聲,了然道:“我能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陶竹把禮放到蔣俞白那邊的床頭櫃上最顯眼的位置,抱著手機:“嘿嘿……”
陶竹給蔣俞白挑了很多生日禮,太喜歡他了,每一樣都想送給他,但又覺得每一樣都不夠表達的喜歡。
最終,又多買了很多個禮,湊他每一年對應的生日禮。
比如一歲的時候是他出生那天的老報紙,五歲那年是最新款的游戲機,十五歲的時候是個筆記本,一共準備了三十多份。
至于蔣俞白沒拆的那份,是陶竹給他準備的十八歲生日禮。
——100盒計生用品。
陶竹看著床頭櫃上滿滿當當的一大包,出了狡黠的笑。
又想到了從山上回來的那天晚上,蔣俞白在那裏拆禮的樣子。
準備的很用心,原本以為他這個腦會的要命,可是他只是默默地拆完,然後抱了一會兒,什麽都沒說。
以至于陶竹不得不主問:“你不嗎?”
當時蔣俞白剛到家就拆禮了,上還穿著襯衫,只是領前的扣子解開了幾顆,松散地敞著,出清晰的結,上下滾了滾,抱著平靜地說:“的。”
但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不過,當天晚上,蔣俞白是真的很溫,陶竹也就相信了,他是,只不過已經習慣了緒穩定。
見陶竹打電話來沒什麽事,只是閑聊,蔣俞白便放下心,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陶竹:“沒了。”
蔣俞白“嗯”了一聲,說道:“那我這邊先開會,晚上你要過來找我吃飯嗎?”
陶竹這才剛知道他出去是忙正事了,不想打擾他,忙說:“不去啦,晚上我約柳姐吧。”
“嗯,那你跟說話注意點,有點偏執。”蔣俞白囑咐道,“你有點自己的判斷。”
陶竹雖然是理科生,但是其實很,不然也就不會靠著一腔熱,頂著力和風險,做出一件又一件振興鄉村的事。
可人的格是連貫的,任何格都會有好的一面和壞的一面,在容易被影響的時候,蔣俞白習慣了先提醒。
陶竹說了聲知道了就掛了電話,去衛生間裏洗漱。
他們結婚結的匆忙,陶竹搬心家搬的也很匆忙,巾什麽的都用的是許婉樓準備的紅洗漱用品,陶竹不習慣扔東西,牙刷用的還是在澳洲買的電牙刷,澳洲的頭和國的不一樣,還要買轉換頭,醜醜的一大個在牆上。
這次給蔣俞白過生日,湊禮的時候,也專門把這些都湊上了。
兩個牙杯并排掛在一起,一個深灰,一個白,也都配上了同系的牙刷和巾。
鏡子裏,他們上穿的睡也是同款的,只不過蔣俞白吸管了睡要每天更換,而陶竹一套睡能穿兩個禮拜,導致他們的睡很難穿同一系。
洗漱完,去找服的時候,陶竹看著蔣俞白滿滿的一大櫃子服,和自己小小的一個角落,形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而知道,在蔣俞白其他置業的地方,包括他所有的家,都還有一模一樣的幾個大櫃子。
找了件簡單的高領,換上了牛仔,從床頭拿起和蔣俞白同款的款手表,戴在手腕上。
很有分量,只是至今陶竹也不知道這兩個塊表的價格,因為這是蔣中朝送給他們的,新婚禮。
OKR review完後的一周,蔣俞白和陶竹一起踏上了去大龍山的旅程。
大龍山位于我國的下游邊緣,金沙江下游北岸,占地面積五千多平方公裏,相當于三分之一的北京,但常住人口只有二十多萬,還不到北京的百分之一。
去到那裏實在太麻煩了,如果坐飛機的話要轉高鐵,再轉火車,倒小車,才能到外公外婆家,陶竹便提議不如直接坐火車,到地方之後再轉小車,雖然時間長了一些,但是比直接坐飛機要方便。
也是因為這樣,在大龍山,極有人能走出去,尤其是老一輩的人,像陶竹的外公外婆,一輩子都被困在那座大山裏。
蔣俞白聽說過那個地方,對那個地方的印象無外乎窮困和偏僻,他沒去過,一切聽陶竹安排。
陶竹買了兩張火車票,已經不像剛去北京那年,買不起兩張臥,還要買一張座和同一張床,現在的可以輕而易舉地買兩張臥。
這種金錢帶來的自由,在這個時刻,甚至比做專機還要高。
可是到付款界面的時候,猶豫了半分鐘,退回到選擇頁面,重新買了兩張臥。
下鋪一般要比中鋪和上鋪貴幾十塊錢,可陶竹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兩張都買了下鋪。
想看看,來時的路。
蔣俞白沒坐過臥,嚴格來說,他連火車都沒坐過。
一米八幾的個頭,在下鋪坐著不直腰,躺著不開,渾不自在。
剛想問那孩子怎麽買了這麽個票,擡眼卻見著窗外的風景,在發呆。
窗外片的農田上裹著白花花的塑料布,白的打在的臉上,細小的絨清晰可見,明亮的眼底,開滿了希的花。
這些年,雖然陶竹一直致力于鄉村發展,但是更多時候都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在看的,能明白小村莊的落後,卻已經很久沒有會過了。
近鄉怯,害怕家鄉不夠好,更害怕自己不夠好。
火車上的乘務員推銷所謂的苗族特産,陶竹習以為常,但從來沒有買過,不知道為什麽,這種生的推銷,總讓覺得像是在騙人,而蔣俞白,對這種地推的模式到新奇和意外。
像過去的陶竹對北京的生活到陌生一樣,這也是蔣俞白未曾見過的,陶竹的世界。
一個從大山走出來的孩的世界。
複雜的家鄉話,擁的車廂,嘈雜的環境和幾百塊錢,組了坎坷的來路。
火車停在繁春,他們要下去轉小車,蔣俞白提起說正好路過了,不如就回去看看陶竹的父母,陶竹說好。
的背影在前面開路時,蔣俞白才注意到,留了一個看起來更大,但實際上更輕的包給他拎,他手裏的包是幾件服,但陶竹的包裏還有幾瓶水和出門時準備的水果。
這姑娘真是颯,一點都不矯,讓蔣俞白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保護的覺。
所有刻意的迎合和討好蔣俞白都不喜歡,但這種日常裏流出來的細微偏袒,能讓他心裏記一輩子。
他沒說話,只是在等車的時候,默不作聲地換了他們的包。
重量差了很多,陶竹一拎起來就發現不對勁,想換回去,蔣俞白沒同意:“我又不是朵花兒,風吹兩下就倒了,就這沒。”
陶竹看了他一眼,拎起來確實很輕巧,點了點頭,把自己手裏的包也給他了,兩手空空道:“那你都拿著吧,大樹。”
蔣俞白:“……”
他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蔣俞白心裏猛地跳出了三個字:日死你。
因為原本并沒有在繁春停留的計劃,事出突然,陶竹都已經坐上回家的公車了,才跟父母說,在電話裏不斷囑咐著不用多準備菜,他們隨便吃一點下午就走了,但等到了家,發現菜依然擺了滿滿的一大桌,一看就是臨時出去買的。
王雪平和陶九小跑著接過蔣俞白手裏的包時,陶竹看著菜說:“我不是說了嘛,不用買這麽多菜的呀。”
“行了行了,哪都有你事。”王雪平嫌棄地推開陶竹,練的抄起掛在腰上的抹布椅子,“你不吃,人家蔣俞白也不吃啊?”
把過的椅子往前放,彎腰對蔣俞白道:“蔣老師,您坐。”
陶竹怔了一瞬。
在蔣俞白邊久了,對于蔣俞白,早就已經沒有仰視的態度,但是的家人離得遠,又循規蹈矩慣了,對他的態度是不會變的。
他們不像是他的長輩,而更像是他的下屬,把他奉若高高在上的神明般對待。
陶竹嘆了聲氣,大概這就是階級固有觀念吧,也是他們這樣份之下的,無法逾越的鴻。
蔣俞白會怎麽想呢……
他會不會不自在?
陶竹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結果蔣俞白就用“略略略你看吧你媽向著我不向著你”的炫耀姿態,朝挑了挑眉。
陶竹噗嗤一下,笑出聲。
沒過一會兒,陶九從外面拿了瓶酒過來,盒子還沒拆,一看就是新買的,他司機出,從不喝酒,但他試圖順從蔣俞白的習慣。
把盒子放在地上,開酒前,他問:“蔣老師喝酒不啊?”
早就已經說過讓他們改稱呼,但是兩位中年人都改不過來,蔣俞白不想因為自己順耳就強求他們,因此沒再糾結于此,只頷首說:“我隨意,看您。”
“啊……”陶九撓了撓耳朵,自言自語道,“看我啊……”
他看了眼陶竹,但陶竹只是說:“看您的意思唄,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別喝。”
陶九手攥著酒瓶,從撓耳朵改為了脖子,試探著問:“那我覺得,你們下午還要趕車,就先別喝了?那邊路不好走,怕火車把你顛吐了。”
蔣俞白淡淡笑道:“好。”
見自己做的決定得到認可,陶九松了一口氣,張羅著讓蔣俞白趁熱吃飯。
口說無用,陶竹去說只會挨一頓批,蔣俞白去說大概會讓他們不安,看來只能是在為數不多的相過程中,讓他們慢慢去。
桌子下面,陶竹輕輕地了蔣俞白的掌心,向他表示謝。
謝他,願意照顧到父母的緒。
但蔣俞白好像會錯了意,因為他手的時候,他的筷子剛好到水煮蝦的盤子裏,蔣俞白的手頓了一下,把夾上來的第一只蝦,放到了的碗裏。
王雪平的目始終在蔣俞白上,看到這一幕,愣了一下,繼而抿著,笑了。
飯桌後面的氛圍漸漸變得正常,王雪平在飯桌上也敢聊家常了,關心地問道:“你們怎麽想到去大龍山了呀?那裏多偏呀,跟外公外婆也沒多親,想聊天的話視頻就好了呀。”
“當面去看比較有誠意吧。”蔣俞白說,“我們也順便看看那邊有什麽能發展的。”
提到“發展”兩個字,王雪平表僵了一瞬,繼而問道:“還是直播嗎?”
陶竹早就沒再做直播了,但是現在在做的事比較複雜,解釋起來比較麻煩,陶竹一直跟家裏人說的是創業,但沒提及過是怎麽做的。
搖了搖頭,說:“不是,就是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麽能賣出去的,對接給企業,或者看看能不能搞下旅游之類的。”
其實王雪平還是沒聽懂是做什麽的,但只要不是直播就行,松了一口氣,“哦”了一聲:“那就好好工作。”
以前陶竹做直播的時候,王雪平還是支持的,現在這個態度不免讓陶竹覺得奇怪,問道:“直播怎麽了嗎?”
有蔣俞白在這,王雪平有點不敢說,張了張,又言又止地停下。
陶九已經把話題接過來了,他嘆了聲氣,說:“哎,芽妹兒媽看男人直播,被直播裏的人騙走了六萬多塊,那可是家所有的存款哦!被貴軍活活給打死了!”
什麽年代了還有人被活活打死!
陶竹以為是電信詐騙,倒吸了一口涼氣:“打人也沒用啊,怎麽不報警把錢追回來呀?”
“報了。”陶九放下筷子,又重重地嘆了聲氣,“但都是年人了,人家又沒有強迫付錢,報了警,人家警察也管不了家務事的。”
陶竹皺眉想了一下,忽然想通了事的原委。
芽妹兒的媽媽大概率不是被騙了,是自己看直播一時沖,主打賞了主播。
眼前浮現出芽妹兒媽媽總是憨厚的笑容,陶竹想到了許多許多事。
現在總說覺醒,但是似乎覺醒的只有年輕的一輩。
所有的商家,所有的商品,所有的營銷,整市場走向,都在迎合年輕一輩的,因為們更前衛,給出的反饋更及時,上的數據更有沖擊力,年底的業績更漂亮。
在大多數人的眼裏,中年婦乃至中老年婦,們是沒有的,天生就該為家庭勞,伺候一大家子,任勞任怨。
尤其是在農村,哪個人要是敢“覺醒”,敢完全放肆地為自己活一天,不要說是同村其他人,就算是老公,自家孩子,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把中年淹死。
們宣洩緒是無病,們“不配”浪漫,更“不配”有。
網絡的迅速發展,讓這些勞了一輩子的婦們見到了更大的世界。
于是們知道自己被困住了,卻也知道,們走不出去了。
像是到了命運看不見的枷鎖,卻發現鎖眼已經被堵死。
可是,沒人能幫們。
想到這,陶竹的眼眶有些潤,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芽妹兒的爸爸呢?殺了人,就沒事嗎?”
“咋個沒事?”陶九一臉“你在想什麽呢”的眼神看了一眼,說道,“蹲進去了,家裏就剩七十多歲的老母,瘋瘋癲癲的,昨天還到果園裏草莓來了。”
以前當司機的時候,陶九還是機靈的一個人,自從遇到那事再出來,他越來越絮叨,像是憋久了似的,王雪平拉不住,怕蔣俞白多想,覺得他們家就是在背後嚼別人舌子的人,就表現他們陶家的善良:“但你看可憐,什麽都沒說,就當沒看見,讓走了。”
但蔣俞白其實沒想那麽多,他在觀察陶竹的緒。
這孩子善良熱,大概是想搞點事出來的,他在想,他幫在想能做點什麽。
陶竹皺了皺眉,又問:“那芽妹兒呢?”
“早跑了,媽出事前就跟一個不知道哪認識的男人跑了。”陶九話越說越多,“那個男的說是給買了好多服,芽妹兒就覺得那個男的特別好,沒人知道他們搞一起多久的,反正沒多久芽妹兒就懷孕了,媽把鎖家裏,翻牆跑了,跑的時候就拿走了手機,上一分錢沒有,也不接家裏電話,是死是活都不曉得,媽就是跑了以後才迷上直播的。”
因為直播挑起來的話題,讓大家的思緒各自分散,以至于這頓午飯吃了很久,菜都涼了,直到陶竹意識到快到唯一一班小發車的時間了,這頓飯才吃完。
水果和水就留在陶竹家裏了,他們帶著更輕便的行李出發,王雪平怕他們耽誤了,趕慢趕著,把倆人送到公車站。
芽妹兒家的事發生的還不久,沿途還有不同村的人在討論他們一家發生的事。
在他們細碎的討論聲中,都視直播如洪水猛,忘記了這件事的起因,本不是直播。
盡管繁春的季節不像北方那樣分明,冬天依舊明而溫暖,但只穿了一件小針織外套的陶竹在車站呆站了一會兒,風一吹,涼的輕輕打了個哆嗦。
緩過神來,低頭系上外套的扣子。
蔣俞白一手拎著兩個包,另一只手擡起來,了他的頭頂,溫聲問:“在想那個芽妹兒呢?”
“嗯。”陶竹仰起頭,在他下上沒什麽緒地啄了一下,像找安似的停了一會兒,問他,“你還記得嗎?”
親人一親能親半天,有時候呼出來的熱氣能噴的蔣俞白一鼻頭的汗,因此平時蔣俞白不讓親,但今天他能看出來心不好,就任想怎麽樣都行。
對于問的問題,他納悶兒:“我?”
他哪不認識什麽芽妹兒。
“嗯。”陶竹抱著他,臉埋在他厚實的膛裏,聲音悶悶的,“就是上次我跟我爸食中毒那次,在村口那有個說閑話的的,說你就是跟我玩玩,要是真我就會把我接到北京什麽什麽的,我當時還跟你說是我同學。”
這麽一說,蔣俞白有點印象了。
好像每個村子都有那麽地方,像是消息集散中心似的,天天在背後嚼別人舌子,只不過蔣俞白印象裏那種地方的都是中年婦,盡管陶竹說了那是同學,蔣俞白也沒把那個人想陶竹的同齡人。
可是就是那樣一個風吹日曬,放到大媽堆兒裏看不出年齡的生,在陶竹上小學的時候,們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朋友。
同樣的出,不一樣的長經歷,造就了們不一樣的人生結果。
在背後怪氣,或許在同鄉長大的陶竹會恨,但是今天陶竹,不會了。
因為知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沒人不希自己不溫婉善良,自信從容,可是們大山裏的孩子,早早的被上了生活的重擔,在底層漫無目的地廝殺,沒有從容的餘地。
這不怪。
公車調頭,在玻璃的另一端,陶竹看到了芽妹兒的。
芽妹兒很小就沒了爺爺,陶竹還記得,芽妹兒的喜歡灌香腸,還在繁春讀書時,每年冬天,都會笑瞇瞇地拿著幾串香腸,敲響家裏的門。芽妹兒的不高,只有幾串香腸那麽高,但是話卻很多,跟聊很久很久的天,連飯都顧不上做,把香腸丟給爺爺,要爺爺煮了香腸,湊活吃一頓剩飯。
那時候小陶竹總是在想,芽妹兒那麽小的,怎麽裝得下那麽多話呀。
現在,芽妹兒的也還是一樣,笑瞇瞇的,拉著人在聊天。
只是的穿著不再合,一件袖子明顯長了很多的淺紫亮片衛,和著糙腳踝的藍長,跟聊天的人也不再意猶未盡,而是一臉的不耐煩,只是怕突然犯病,哄著,跟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口水話罷了。
如今陶竹見識的多,一眼就能看出來芽妹兒上的服,價格不會太高。
走線歪斜,布料薄弱。
聯想到陶九在飯桌上說的話,陶竹想到了這服的來歷。
芽妹兒大概就是被這樣的服騙走的。
旁觀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他們好像都忘了,沒人給大山裏的孩子,指點過未來的方向。
有人幸運,如陶竹,有蔣俞白帶著長。
也有人不幸,如芽妹兒,孤試錯,一錯,就是一生。
是芽妹兒不喜歡貴的服嗎?
是芽妹兒不想在祝福中嫁人嗎?
沒有人不喜歡更好的生活。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更好的生活。
時代的一粒沙,落到每個人上,都了一座越不過去的大山。
陶竹打開車窗,聽到了芽妹兒笑著說——
哎呀,我兒子又給我買了,都說我不吃了,他還是要做。還有啊,芽妹兒又給我買服了,我都說了不要花錢,還是要買,亮晶晶的,你看漂亮不漂亮?
好,好。
坐在對面的人驢不對馬的糊弄回應。
陶竹鼻子發酸,關上了窗戶,不敢再聽。
哭過之後人很累,倚在蔣俞白的肩上,睡了很淺的一覺,同時又做了噩夢。
夢裏,沒去北京上學,就在繁春長大,的戶口依然在繁春,沒有到更好的教育,考的分數也不如那年真實的高考分數,就在省會城市,上了個一本。
芽妹兒上大專。
盡管陶竹讀書績好一些,可是眼界和芽妹兒差的不多。
在這個夢裏,依然和蔣俞白在一起,芽妹兒說蔣俞白跟就是玩玩的,反相譏,說你算什麽東西,沒見過好的吧,嫉妒就直說。
聽了這個話,芽妹兒轉頭就跳崖了。
陶竹猛地驚醒,睜開眼時,整個腦門都是薄薄的冷汗。
蔣俞白覺肩膀空了一塊,側過頭時,看見小臉煞白,眉頭鎖,看剛睡醒怔然的樣子,他也就明白的況了,男人過胳膊,把摟進口,低低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做噩夢了?”
陶竹“嗯”了一聲,眼神無意識地瞥向他的手機,發現他的手機上正在搜鄉村關的相關信息。
在事業上,他們彼此分的很開,蔣家的集團下面幾萬號人要養,除了陶竹需要幫助或者偶然的請況之外,他很會主關注在做的事。
而他在做的事,陶竹也很過問。
但是現在,他知道心裏在想什麽,在手之前,就已經想要幫了。
陶竹閉著眼睛,心裏流過一片暖意。
在他肩上趴了一會兒,公車到了小車總站,在縣城裏,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別有兩班車,分別開向大龍山。
可是他們還是晚了一步,下午的小車剛剛發車。
兩個人都還有自己的事業要忙,預留給回大龍山看外公外婆的時間并不多,他們沒等第二天,而是打車到了租賃公司,臨時租了一輛車。
在地圖上搜了一下,從繁春到大龍山,不休息不堵車的話,大概要開六個小時,蔣俞白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山路不比平地,蜿蜒盤旋,著山勢起伏,整塊整塊的大石子和泥窪,駕駛的時候需要非常專注,小心謹慎。
陶竹知道蔣俞白已經很多年沒有開過這麽長路途的車了,又或者說,他連短途車也很開,開這麽長的路途,又這麽顛簸,陶竹不免有些擔心。
側過頭,問道:“俞白哥你這樣累嗎?”
蔣俞白用“你在廢什麽話呢”的語氣回應:“誰開車不累啊?我又不是機人兒。”他頓了頓,問,“但我累這樣,是誰害的?”
是因為陶竹不會開車,如果陶竹會開車的話,至還能有一個可以換著開的人,讓他不那麽辛苦。
聽蔣俞白這麽問,生出了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愧疚。
邊的同學都是高三畢業的暑假去學車的,但是那時候剛見過有錢人的世界,整個人就像鑽錢眼裏了一眼,滿腦子都是錢,別人學車的時間,全用來打工了,而且更主要的是,那時候本就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過這樣的日子。
後來大學是在國外念的,澳洲學的車本國不認,一回國就工作了,導致一直不會開車。
後來蔣俞白雖然給配了司機,但也會時不時催學車,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陶竹以忙啊累啊為借口,一直拖著沒學。
中途陶竹倒是想學來著,當時學費都了,但是司機帶去駕校的路上,正好到了一起車禍,小轎車追尾了一輛面包車,小轎車前蓋全都掀開了,裏面的人模糊,把陶竹嚇到再也不敢學車。
蔣俞白諒親眼目睹車禍以後害怕開車,再也沒勸過了。
沒想到陶竹看著他開車心疼,竟然主提起來了。
但其實,蔣俞白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他角彎了彎,在只有兩個人的車廂裏,緩緩的低聲道:“我的意思是,但凡出發前那一天你能不那麽折騰我,我都不至于像現在這麽累。”
陶竹秒懂了。
在故事的最開始,陶竹剛到蔣家,在王雪平提醒過的況下,還是吃了別人家的東西。
我不否認這個行為不好,沒有教養。
可是,是真的不懂qaq
謝營養。
以及,番外下的線都不太多,不喜歡看又不小心訂閱了這章的寶貝們別再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