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太朝下走兩步,迫不及待迎著祁郁,“到底怎麼了,微微都哭了,被誰欺負了?我不是讓你在學校好好照顧的?”
不等回答,祁太太噤了聲,“你這臉誰打得?”
“是誰欺負你們了?好大的膽子,竟然打咱們祁家人?”
祁太太不可置信,相比較兒子臉上的印子,更震驚那個膽大包天的,竟敢得罪祁家。
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祁郁沒有解釋,木著臉,一副逆來順的模樣,他低聲道:“宋知微呢?”
祁太太看出門道,反應過來,有點不相信,“你...你臉是微微打的?”
祁郁沒反駁,皺著眉,這樣祁太太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外邊化雪,正是冷的時候,王媽見太太半天不進來,拿上大出去,披在祁太太上。
祁太太哪里顧得上理王媽,趕忙問,“是你弄哭的?到底怎麼回事?”
祁太太臉變得嚴重,這是兩個孩子頭回打架,平常連小打小鬧都沒有,頂多冷戰一兩天,很快就和好。
還常在其他太太面前,夸命好,養了兩個乖寶寶。
祁郁不解釋,“我上樓看看。”
祁太太沒讓他走,拉著他的手進了客廳,“你不說實話,哪都不許去,到底怎麼回事?”
“肯定是你先惹的禍,微微才會打你。”
祁郁想著宋知微,手里還提著兩人的書包,趁著遞書包的空隙,他要和宋知微好好談談。
說不喜歡,肯定是氣話。
肯定喜歡他。
祁太太說了好多,祁郁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全在想如何哄好宋知微。
“奧數沒考好,老師讓我多管著點,說了幾句,就吵起來了。”
祁郁一句話,終于讓祁太太停下喋喋不休。
“奧數?又是績,這學校也真是的,就不能等過完年,再公布出來?”
祁郁功讓祁太太轉移火藥。
“你也是,怎麼不向著微微,偏向著老師,他讓你說微微,你就說啊,打你活該,多管閑事。”
祁太太看了一眼樓上,皺眉道:“這下好了,要回鎮江,我打電話讓你勸人留下,你倒好,還在這個節骨眼跟人吵起來,這還怎麼留人?”
氣得掉大,扔給王媽,“又不冷,不穿了。”
祁太太看了眼墻上大時鐘,“你爸怎麼還不回來?天天忙,也不知道忙什麼,那就別結婚啊,跟集團過得了。”
祁太太不高興,誰都要挨上一拳頭。
祁郁提著書包朝樓上走,祁太太沒再念叨,朝樓梯去。
一臉明顯的不高興,攥著手機,又拿手指點著沙發皮,直到兒子背影消失在轉角,才收回視線,沒好氣的嘆口氣。
祁郁敲了門,門沒開,他拿著書包,站在走廊,大高個子很明顯。
他了一聲,“宋知微。”
“我來送書包。”
門開了,先推出來一個行李箱,接著是挎著斜方包的宋知微。
沒吭聲,拿過書包,朝樓梯走,被大手一把抓住推桿。
“你要去鎮江?”
宋知微沒轉,“我去哪,不需要和你報備。”
祁郁皺眉看著,忍了又忍,識時務者為俊杰,他不聲換上另外一張面孔。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
他這樣說,可心底不這樣想。
男生垂眼看著,低聲下氣說:“a市距離鎮江很遠,你這樣匆匆走了,伯母會擔心,太太還在樓下等你,我....也不放心。”
見宋知微不說話,祁郁再接再厲,眼里按捺偏執,放低姿態哄,“你要是想回去,再等幾天,我派人去那邊安排好了,陪你回去,好不好?”
宋知微終于抬頭看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前世怎麼就沒看清他的真正面目,明明剛才還打了他兩耳,還不經同意,強吻。
現在還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宋知微越想越覺得可怕,的腦子里突然縈繞祁灝,喬秀曼的下場。
是不是只要他想,就可以裝出任何面孔,只要能達到他的目的。
前世,到死都以為祁郁是個君子,謙謙溫潤,是昏了頭,祁家這麼大家族集團的掌權人,怎麼可能是善茬?
那麼多年,他一直在演?
他真的很可怕。
宋知微後背發涼,對上祁郁這張溫和的臉,好像自己置于囚籠,怎麼也無法。
好像被迫陷怪圈,一個名為祁郁的怪圈,無法掙。
“放手。”
祁郁微怔,盯著宋知微,看到不加掩飾的恐懼,他下意識松開。
宋知微拉著行李箱,背著書包,走到客廳,祁太太急忙迎上來。
“微微啊....你這是....這麼快啊,要不再待幾天?”
祁太太說話都結了,“寒假才剛開始,讓太太帶著你去玩幾天,好不好?”
宋知微去復雜的表,張開手,擁抱了祁太太。
雖然不知道前世祁太太為什麼突然討厭,但不可否認,在這個善良的人上,到母親的關。
祁太太被猛地抱住,又驚又喜,以為宋知微回心轉意,不走了,正待說話。
宋知微眼眶發熱,哽咽著,“太太是這個世界最好的太太。”
祁太太沒聽懂,以為微微在夸,“微微啊。”
宋知微放開手,“請不要再留我了,我想回家看看,很久不回去,有點想念。”
祁太太不知說什麼了,忽然笨起來。
祁郁站在樓梯上。
“等過完寒假,我會回來的,請不要掛念。”
祁太太呆呆著。
宋知微拉起行李箱朝外走。
祁太太跟了一路,只好讓忠叔送去高鐵站,那個鬼地方連個機場都沒有。
車還沒走遠,祁太太眼圈就紅了。
“為什麼要走嘛?這里不好嗎?我對不好嗎?”
祁太太看向祁郁,半晌來一句,“是不是你惹的?”
祁郁沒吭聲,氣得祁太太懶得看他,走進客廳,開始想宋知微會著,冷著,累著。
“那個地方,窮山惡水的,哪里有好房子住,微微都不會做飯。
王媽啊,你快收拾收拾,去鎮江找微微啊,多做些好吃的,別讓著。”
想到吃飯,祁太太又開始嘮叨,“就帶一個行李箱,這怎麼能夠,大冷天的,會凍著的,我得問問地址,給送去被子服。”
祁太太正要翻宋母的電話,“哦,對了,房子都十幾年沒住人了,肯定要翻修啊。”
從沙發上起來,去找管家,“管家,管家,你去看著修房子,微微是小孩子,得有大人在旁邊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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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開車送到高鐵站,宋知微說了謝謝,就請他回去,不讓他抬行李往站里送。
一個人就行。
忠叔拗不過,只能止步在路邊,遠遠看著背著書包,手拉著行李箱,他深深嘆口氣。
這孩子算是他看著長大,他在祁家工作十多年,祁先生祁太太信任他,接送祁家爺上下學,到了高中,又多送個孩。
忠叔啐了自己一口,半百的人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一年半下來,他是真沒想到爺喜歡上宋知微,還是喜歡。
祁宅里應該沒人察覺,要不是今天兩人吵架,發出來,他還真看不出來。
這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先生太太那邊也要瞞著。
忠叔開車子,準備往祁宅趕,太太還等著他回話。
最好是爺一時興起,宋丫頭走了也好,冷靜兩個月,說不準爺就不喜歡了。
有些孩子天生就命賤 ,承不起富貴人家的,更是無福高門顯貴里的日子。
那些玩意,就是催命符,不頂用的。
忠叔在這個圈子里謀生大半輩子,也聽說過一些天真的例子,全都敗在現實腳下。
宋知微坐了兩小時高鐵,中轉八小時綠皮火車,等到了縣城,已經凌晨兩點了。
買了一盒泡面,很快吃完,就在候車廳角落里睡覺。
早上八點的鬧鐘驚醒,宋知微睜開眼睛,從書包里拿出半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喝完,才推著行李箱,去上洗手間。
出來時,仔細洗把臉,漱了口。
從縣城去往鄉鎮的公車需要早上8點以後發,宋知微用手機掃了6塊錢,坐在靠窗的位子。
這次,沒睡覺打發時間,一路四十分鐘,一直看著外面田埂,全是荒田,大雪天連個冒綠的都沒有。
車里冷的發,有幾個社會小青年想加的聯系方式,宋知微沒說話,只是搖頭示意。
幾個人興致缺缺的走了。
宋知微看了眼手機,電量還剩三十,預計二十分鐘到站,將手機連著手塞進口袋,戴上外套帽子,靠在車窗假寐。
到了鎮上,推著行李箱,站在十字路口,沒一會就有的士過來問,著一口鄉音,宋知微聽的不大懂,也猜出把看返校大學生。
報了地址,提前問了價格,30塊,也就沒還價。
記憶太模糊,還是前世的記憶,宋知微完全不記得了。
前世大學畢業參加工作,遭到很大重創,原來一起創業的三個師姐,其中一個卷了資金跑路。
那是宋知微最艱難的時候,沒去祁宅求祁太太幫助,也沒打電話給媽媽,只是買了票,回趟老家。
正好清明節,去看了爸爸。
說是爸爸,其實不過一種符號,六歲之前的事,都忘干凈了,連爸爸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門是刷了綠漆的鐵門,漆掉的差不多,連鎖都生滿銹。
放寒假前,宋知微找過宋母,想跟一起回老家看看,準備呆到開學,被宋母嚴厲拒絕,自然,鑰匙也沒拿到手。
宋知微將書包放下來,堆在行李箱上,在旁邊雪堆里,尋了塊稱手的石頭,砸了十分鐘,功開鎖。
十一年前,家算鎮上有錢人,蓋了“小別墅”,宋母喜歡種蔬菜蔥蒜,宋父就辟了四方院,鋪了水泥地。
大門一開,就是院子,靠墻長了半人高雜草,全都枯黃,掩蓋在積雪下面。
宋知微將行李箱放下,把破舊的門合上,背著書包上街,第一件事就是買了清潔工,再了換門換鎖師傅。
所有家都不能用了,花了200塊錢,讓廢品站老板拉走,整個房間全部空下來,其實也就兩室一廳,再加上一廚一衛一院子。
周聽心打來電話,宋知微正在拖地。
“你在干嘛,去找你玩啊。”
宋知微手上活沒停,“我回老家了,有點遠,在鎮江這邊。”
周聽心那邊沒了聲音,有些意外,“你一個人嗎?”
宋知微“嗯”了一聲。
電話打了十分鐘,都是些瑣碎事,問況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有哪里不習慣的,什麼時候回來。
宋知微一一作答,沒有嫌煩。
忙到晚上八點,才將房子收拾出來,一個人,沒什麼好準備的,燒了一壺開水,泡了碗面,湊合著吃完。
等肚子填飽,又去了水,井水很多年沒用,犯渾,了好幾桶才夠到清水,洗了從超市買來的床單被罩,晾在院子里。
宋父在時,還沒自來水,家家都是打井水喝,這口井還是宋父跟兩個專門打井的師傅一起打出來的。
當時,宋母在旁遞上茶葉泡的涼白開。
宋知微燒開,喝了一口,覺得甜。
做完這一切,已經23點,實在累,穿著防寒外套,進褥子里,剛挨上枕頭就睡著了。
小院旁邊的兩層小洋房,二樓上,男生站在臺,看著院子里的燈熄滅。
祁家私保跟著站了一天,a市打電話來催,祁郁還不想走。
他回了兩句,掛斷電話,繼續著黑掉的院子。
祁太太安排的人明天才到,他打算等到明天再走。
私保遞給這戶人家一封厚厚的紅包,叮囑兩句,這家人算是宋知微的鄰居,再三保證絕不。
王媽和祁家的管家了閉門羹,他們也沒想到早上八點門就鎖上了。
第二天天亮,宋知微就醒了,手機充滿電,買了紙錢,坐車一個小時,才在一小山丘找到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