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黎明的時候,祁郁被驚醒,他睜開眼,察覺邊小幅度的作,抬手將床頭燈打開。
漆黑的臥室被溫暖的黃暈充斥,他低頭,看到臂彎里的人,不明顯的皺眉,還在閉著眼,鼻腔里發現很小的低,像是被強忍之後,實在沒法下去的難。
男人輕輕喚了兩下,沒有回應,持續著他剛才看到的模樣。
這樣半睡半醒的次數,很多回了,總是不醒,有一兩次祁郁聲喚過後,會慢慢松展眉眼,沉沉睡去。
但大多時候,像是陷噩夢中,聽不清的囈語,逐漸失常的掙扎。
那種覺,祁郁說不清,就像是掉進水里不會游泳的人,拼命掙扎著上岸,咸的海水灌進口鼻。
男人垂下眼,將臉在額頭,角輕,虛放在後背的手掌,慢慢拍著,試圖以一種溫和的方式醒。
過了一會,宋知微還是沒醒,深深皺著眉,低聲說著什麼。
男人依稀聽到一個字眼,疼?哪里疼?
許是察覺到,祁郁掀開被子一角,半垂著眼皮靜止了下。
被子下面,宋知微側躺,一種沒有安全的屈睡姿,兩只手死死按在腹部,額頭生出細細的汗水,一直說著疼。
看到這幅畫面的男人,抬起被子的手頓在半空,他直接掀開被子,將枕在手臂的人抱起來,試探的將按在肚子的手移開。
宋知微靠在他肩上,祁郁垂眼,在耳邊低聲說:“我給微微,就不疼了。”
他就這樣了一會,真當的肚子在疼。
醫院的檢查做過很多次,不會有手留問題。
宋知微的心理醫生秦衍說過,這是假疼痛,到創傷後,留下的心理問題,會讓患者重回當時創傷的景。
也就是說,現在到肚子痛的宋知微,正經歷從樓梯摔下來流產時的疼痛。
祁郁就這樣抱著,靠在床上,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明明昨夜很晚睡,可他沒了睡意。
就這昏暗的夜燈,眼皮半垂,一不。
他懷里的宋知微不知什麼時候,慢慢松了難的神,靠在溫暖的膛,沉沉睡去。
祁郁在想,就這樣也好,他抱著微微,不再覺得疼了,一直靠著他睡,直到四五十年過去,他們頭發變白,一起死掉。
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宋知微突然抬頭,看著祁郁認真的說了一句話。
已經忘記之前在床上睡覺時候肚子疼過的事,只要睡醒,就不記得了。
“我想去媽媽掉下去的大橋看一看。”
祁郁一靜,才道:“怎麼想去那里了?”
宋知微搖頭,沒有解釋,“就是想去看看。”
祁郁眼里溫,說道:“好,等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
橫長河的橋很長,上面刮著風,不小,把祁郁的角吹起來。
宋知微慢慢走著,著下面湍急的水流,男人距離兩步遠,跟著,沉默不語。
在中間的位置停下,手肘撐在欄桿石面,臉很淡,清瘦的像是一陣風就吹走了。
宋知微眼里出疑,“這麼高的欄桿,媽媽怎麼會下去呢?”
祁郁握住垂下的手掌,輕聲道:“這里風大,以後再過來看,好不好?”
宋知微沒有勉強,點了點頭,著男人遞來的手,看了一小會,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回去的路上,抵在車窗前,看外面不斷朝後閃的畫面,突然自言自語道:“為什麼要自殺?”
祁郁坐在旁邊,手里的手機還亮著,他停下發送指令,轉頭看向。
宋知微又道:“是因為我嗎?”
祁郁嗓眼發,正要否認,又聽見說,“肯定是因為你,媽媽才不想活了,都是因為你。”
宋知微的記憶已經出現很大偏差,開始認為這一切都是造的,明明祁郁不喜歡,還非要和他結婚。
媽媽不了流言蜚語,這才投河自殺的,都是因為,害死了媽媽。
男人靜了半晌,才喚的名字。
宋知微像是沒聽見,沒應聲,也沒回頭。
在那次的幾天後,況變得更嚴重,開始排斥祁郁的靠近,不讓他,也不再和他睡一個房間,抱著枕頭,跑去客臥,還反鎖不讓任何人進來。
天亮後,宋知微的心理醫生秦衍早早接到電話過來,這個時候的又恢復神智,把門打開,秉著禮貌,接待秦衍這個客人的到來。
祁郁沉默的站在客廳另一角落,靜靜等著他們談完。
結束後,宋知微像是正常人一樣,上了樓。
秦衍走過來,看著靜默不言的男人,建議馬上藥介,每天都要吃藥。
之前,秦衍已經開了不神類藥。
男人看著窗外,終于開口,嗓音沙啞低沉,“不想吃。”
秦衍皺眉,“祁先生,您夫人現在的況很糟糕,隨時可能自殘的現象出現,必須有專業人員寸步不離的看著,最好送去神病院治療。”
祁郁低聲道:“我會讓看著。”
秦衍聽明白其中含義,沒再強求,留下一句,“藥必須吃,請不要再慣著,對可不是什麼好事。”
那兩天,祁郁沒有去公司,特別要不能再拖的文件,都是特助拿來璟樾簽字。
宋知微的病是好是壞,有時候讓祁郁靠近,會溫順的讓他抱,但送來的藥怎麼也不肯吃。
祁郁鉗著的力氣大些,就會把惹哭,纏了半天,幾片藥也沒吃下去。
幾次喂藥之後,就更排斥他了。
有一天,祁郁去了公司,到很晚才回來,管家等在客廳,他神很淡,是強力度工作之後的疲倦,照舊問了今天怎麼樣。
管家說了用飯如何,做了什麼什麼時候睡下,就是藥沒能勸著夫人吃下。
祁郁沒有吭聲,下西裝,朝樓上臥室去,他打開門,床上沒有人,被子下面是空的。
男人臉一,快步走到浴室,里面漆黑,沒有亮燈。
他很快打開開關,亮起的那一瞬間,眼前景令他呼吸一窒,鮮倒流。
管家最快速度催來家庭醫生,車停在莊園大樓門口外,提著藥箱的趙醫生匆匆上樓。
祁郁站在臥室,地毯流了很多,滴著從浴室到臥室床前。
他右手手心被劃開一道口子,已經止住,但上面略微干涸的鮮無聲顯示著,不久前的場景有點激烈。
宋知微整個人在被子里,只有一只胳膊被祁郁強行從里面拿出來。
趙醫生坐在椅子上,從藥箱拿出消毒工,原就沒多皮的胳膊,添了兩道痕,是被眉刀劃出來的,不深,但用了力,肯定不淺。
“已經出現自殘現象,很嚴重了,必須去醫院做檢查。”
一旁的管家沉默,哪里沒去醫院,檢查都很多次了,但夫人不配合,開出的藥也不吃,祁先生又舍不得兇,才拖到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時候的宋知微又溫順下來,靜靜等著醫生包扎完,要把胳膊回去,祁郁上前,按住,低聲道:“不能,別著傷口。”
被子里的人就不了。
第二天,祁郁帶著人去秦衍那里做檢查,雖然秦醫生說過很多次,患者不配合,心理療法不起作用。
公館的人不敢多,醫生只能叮囑吃藥,宋知微又不肯配合,只能祁郁冷著臉吃藥。
一開始,他只是簡單兇人,宋知微聽了他說的話,一直低著頭,坐在客廳的沙發,窩在角落里,一團,抱著雙。
男人看著看著,就不說話了,徹底沉默。
他將人抱起來,上了樓。
中間發生了什麼,管家不知道,但從下午到夜里八點,夫人才下來,不是找吃的,是跟他拿避孕藥。
宋知微有點不好意思,但堅持著沒走,等著管家給拿藥。
管家沒敢說話,抬頭看向從二樓下來的人。
祁郁臉上被劃了兩道指甲印子,可能時間不久,還泛著紅痕。
他領的扣子沒扣上,聲音平淡,“找什麼?”
宋知微像是被驚到,回頭看了他一眼,再然後低著頭,小跑的上了樓。
管家說了避孕藥的事,男人臉變沉,半晌才道:“去把秦醫生開的藥送上去,就說是避孕藥。”
管家猶豫一會,道:“兩種藥不一樣,夫人應該看得出來。”
祁郁沒抬頭,周的氣息依舊低沉,吩咐道:“打電話給趙醫生,讓他變變樣子,送過來。”
男人又加了句,“今晚就要。”
宋知微有專屬于自己的醫療團隊,為首的秦衍和住在公館里的家庭醫生,之前給包扎過傷口的趙醫生,這兩人和管家都清楚的況,
祁郁臉難辨,上了樓。
管家去打電話,親自將秦醫生開的藥片送過去。
在那之後,祁郁將治療神的藥全部假裝瓶子里的避孕藥,宋知微一點都沒察覺,實在是太像了,本分不出來。
兩邊醫生都清楚,打著配合。
至于每天能不能吃上藥,就要看祁郁怎麼做了。
夜里八點多,宋知微洗了澡,穿上睡,坐在化妝桌前梳頭發。
門從外面推開,祁郁走進來,手臂上打著西裝外套,有點酒氣,他沒靠近化妝桌旁的人,走進浴室洗了澡,換掉難聞的服,才過去找。
宋知微在被子里,團一團,靠著一邊睡,白天里,讓人重新找出一套被子。
現在,那新的被子整齊放在床的另一邊。
其中意思,不用明說了。
祁郁看了眼,探過,強有力的手臂只是抖兩下,就把藏得用心的宋知微抖出來。
......
天亮後,祁郁沒去上班,推掉上午的會議,拉著不不愿的宋知微去醫院,現在最討厭的就是秦衍秦醫生。
至于為什麼不是祁郁,只有自己明白。
後來公司越來越忙,不僅是國的,總部那邊,祁郁也接手了,實在是堂弟太沒用,這樣他也越來越忙。
有一次,管家打來電話,說送夫人去醫院的司機說,人沒去檢查,去了旁邊的公園散心。
聽到前面一段,男人臉冷得駭人,辦公室匯報的高管被嚇到,後半段,冷意稍許收斂。
男人沉聲道:“要去散心,就不要攔著,檢查推到第二天。”
祁郁又一次妥協,他面對乖巧的宋知微,明知道不對勁,可那雙笑著的眼睛,像是錮的符咒一樣,將他釘在原地,不了。
但到死的那一刻,他最為痛恨的,就是一次次妥協的自己。
如果不是他縱容,宋知微也就不會死。
下午的會開完,特助過來,說還有一個總部的電話會議,祁郁想了想,讓推遲到夜里23點,他打算今天提早回去,陪微微去花園散散心。
特助沒說什麼,拿著行程表出去,總部那邊為了遷就國作息,特意選在下午。
原本不是堵車的時候,但路段施工,司機繞遠多走了十分鐘的路程。
坐在後座的男人抬眼,看了下腕表,神一如既往的冷淡。
回到璟樾,男人讓管家打電話給糕點師傅過來,下午做鮮花餅,又問了今天況。
管家道去醫院之後,就一直待在臥室,沒出來過,以往都是這樣,不喜歡出門,也很說話。
祁郁沒說什麼,轉上了樓。
臥室很安靜,窗簾沒有降下來,安靜到能聽見浴室的水聲,祁郁抬步走過去,門是虛掩著,他輕輕推開,溫聲喚了一聲微微。
沒有得到回應。
他走進去,看到躺在浴缸的背影,頭發散在後面,抵在白瓷缸沿靠著。
祁郁輕輕笑了聲,“怎麼沒開暖燈,這樣洗會冷......”
溫和的嗓音戛然而止,那只冷白修長的手指停在開關,抬起的眉眼一滯。
男人慢慢轉過臉,無聲看向浴缸那邊。
他緩緩走過去,然後停下。
浴缸里的水緩緩流著,多余的水從排水口流出去,宋知微安靜的躺在里面,頭微微側向一方,閉著眼,面容平和。
水面只掩過鎖骨的位置,在空氣中的皮是不正常的白,淡淡的死氣。
男人就這樣看著,站了好一會,單膝跪在浴缸前,把臉著的額頭。
旁邊沾了的眉刀被他拿起來,也是左腕。
劃下的那一刻,停留兩秒鐘,祁郁才到疼。
如果他都覺得疼了,那宋知微應該很疼,很疼,很疼。
樓下的管家,想起要提前準備烹飪工,就上樓詢問先生需要吃哪些鮮花餅,總要做幾種出來,讓夫人都嘗一嘗才好。
想著這個,管家敲了臥室門。
......
再醒過來,沒有見到宋知微,他出現在醫院,聞到所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圍很多人,跟他有重要關系的人都到了,都在說話,很吵,吵得他不想聽。
祁郁覺得心煩,推開要攔住他的祁太太,祁震也站在那里,還有一些人站在病房外面。
面前景象清晰,但聲音聽不真切,像是隔著厚重的雲端,飄渺虛無。
他沒同意醫生的建議住院,帶著合的手腕,回了公館。
管家告訴他,已經過去兩天,夫人的保存的很好。
管家想,祁先生應該需要完好無損的夫人,去告別。
祁郁沒有看管家,卻道了謝。
管家沒在場,留出空間給先生和夫人。
類似冰棺的儀,宋知微靜靜躺在里面,寒氣可見的包裹著,祁郁靜靜看了一會,眼里一波瀾都沒有,好像他已經死了。
這是公館最安靜的一天,悄無聲息。
他去了廚房,那個要給微微做鮮花餅的地方,祁郁從那里帶走一柄細且薄的短刀。
他左手纏著紗布,用右手拿的刀,躺進那個滿是寒氣的儀里,就睡在宋知微的旁邊。
只用了一刀,很快,很準,沒有猶豫,割破管。
微微,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