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吾州,大雪。
後來的那八萬人不僅圍困住了吾州城,還圍住了趕來的伊州,祁州援軍。
雲錚要帶人向突擊,為里頭的人打出一條空當來。
而里面的人,要向外突圍,沖出包圍圈。
最好的方法,應當是雙方里應外合,勁兒往一使,但如今他們本就沒法聯系上。
雲錚想過辦法,讓人從敵人力量薄弱的地方讓人混進去,不用多,夠報信就行。
但是不行,沒能找到機會。
前後派出去幾波人,都無功而返,甚至差點兒把命都丟了。
雲錚手上握著長槍,槍頭上的紅纓更加暗紅,紅纓叢中,唯有那個平安扣亮如初。
“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雲錚握著槍起,外面是紛揚的大雪,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快三日了,讓人分不清天地。
現如今要傳信,最好的法子就是點火,可這樣的天,就算能點著火,煙也傳不了多遠。
“整軍!半個時辰後,隨我沖鋒。”
管不了那麼多了,如今只能寄希于打起來之後,他們能聽到靜。
吾州最危急的時候,克丹人幾乎已經爬上了城墻。
後來城墻上守城的將士已經不多了,吾州百姓中青壯男子們自發地爬到城墻上,用陣亡將士們留下的刀,用木,用鐵锨用錘子,用他們平日里用來勞作的養活自己的東西,抵外敵。
城的百姓,除了照料傷員和負責補給的,其余人,就連七八歲的孩子們,手里都拿著“武”,盯著城門的方向。
柳俞心也站在人群中,手里被分到的“武”是一個搗杵。
這兩天,已經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快流干了。聽到援軍來的時候以為們有救了,可沒想到……
經歷希之後的絕,幾乎令人心死。
可柳俞心拿著“武”站在人群之中時,才驚訝地發覺,吾州的百姓們并不絕。
人群中甚至沒有人哭泣,所有人的眼睛只盯著一個地方。
突然就想到一個詞。
視死如歸。
柳俞心沒辦法做到視死如歸,不是吾州人,沒辦法理解這里的百姓對這座城的,但是也難免被這樣的所染。
“紫蘇,如果這次咱們能活著出去,我就回京城,好好聽我娘的話。”
可笑現在才明白,跟命比起來,自己以前那些,什麼也不是。
以前甚至還因為不能嫁給表哥想去死,真的太稚了,命太可貴了,活著太不容易了。
就像如今,假如吾州城破,能依靠的賴以活命的東西,只有手上這搗杵。
柳俞心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手腳已經完全僵了,直到覺到有一照在的臉上。
“雪停了!”
“主子,雪停了。”
崔琳瑯聽到秋果的話,從榻上起走到門邊。
果真已經沒有在下雪了,甚至還冒出了一點日頭。
雪後初霽。
日照在雪地上,閃閃發亮。
“希是個好兆頭。”
雪停了,讓行軍變得不那麼困難,可這對敵人來說也是一樣。
庭州城高聳的城墻上,將士們的臉被吹得發紅發紫,可這個時候,沒有人敢松懈。
這幾日,崔琳瑯讓秋果和府中廚娘一道,為將士們煮一些熱湯送去,將軍府中存糧尚有富余,便……盡己所能。
元燾不知從哪兒知道這件事,主請纓接過了送湯的差事。
他道:“我是大熙的郡王,大熙將士保護,大熙百姓供養,這是我該做的事。”
去送湯時,他也沒有瞞自己的份。
他說:“大熙會記住你們的功勞。”
——十二月二十六。
三天,整整三天,雲錚和庭州的將士,還有得了他們消息的祁州將士們,生生從八萬多敵人的包圍里,殺出了一條空當來。
但是,還不到放松的時候。
雲錚見到祁州守將烏信時,只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我得回了,這幫孫子,過年都不人消停。”
有些時候,話不必說太多。
“保重。”
雲錚騎上馬,從旁邊的樹上抓起一把雪,狠狠塞進里咽下去,冰涼的雪和著腥氣淌過管,這是西北的味道。
“庭州將士們,隨我回家!”
晴空下,戰旗獵獵飄揚。
這仗,輸不了。
烏信收回目,也騎上馬。
“祁州弟兄們,咱們怎麼殺出來,就怎麼再殺回去!不要留下一個蠻人!”
“殺!”
“殺!”
“殺!”
廝殺幾日,所有人都很疲憊,雲錚也一樣。
人畢竟不是鐵打的。
但如今,大家心里都存著一口氣,要回家,庭州的百姓還等著他們。
他們幾乎是在以最快的速度行軍,用不要命的速度回到庭州。
——十二月二十八
那面從海中飄揚起來的戰旗,再一次回到庭州。
帶著腥與殺氣而來,幾乎是驟然間,就扭轉了雙方你攻我守的狀態。
將士們心里都憋著一火氣,都抱著一個念想。
“太好了,是將軍回來了!”
“干死蠻子,回去過年!”
“他爺爺的,老子要活撕了他們!”
廖旬心里憋著氣,他們外出救援,竟然還有人在背後襲,不干死他們他就是氏人!
他不管對方什麼人,什麼招數,他手里拿著的是百十斤重的大鐵錘,他用盡全力的一錘子下去,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跪下。
最後,氏的將軍被廖旬一錘子攮死了,剩下的活著的氏士兵被大多被俘,只有零星數的讓他們給跑了。不氣候。
雲錚吐出一口沫子,盯著南邊兒的方向,心想遲早有一天,要把氏也給端了,就像當初的回紇和烏厥那樣。
“回家!”
雲錚回來,敵人被打跑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城。
百姓們歡欣鼓舞,跑上街頭奔走相告。
大軍回城那一日,百姓們自發在城門外迎接他們凱旋的英雄。
周高周遠護著崔琳瑯,也站在人群當中。
“夫人要不往前站站,免得待會兒將軍看不見您。”
“不用,今天,我也是庭州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