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里頭有來自各個州府的人，戍邊在外，好多人都已經是很久沒有回過家鄉的了。
日子久了，便習慣了，倒是有些才來一兩年的，還不習慣，逢年過節還得躲起來悄悄哭一場。
這個時候，大家也不會嘲笑，誰沒有這個時候呢，都是以前這樣過來的。
雲錚和元燾到的時候，天還沒黑下來，空地上的篝火也還沒點起來，大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什麼都不干，就算是吹牛打屁也覺得格外有滋味。
有人聊著各自家鄉的過年習俗，有的則是暢想回家之後的日子要怎麼過，有人說最好是買幾畝田，買輛牛車，娶上一個好媳婦兒，這日子就很不錯啦。
當然，自然也有什麼時候都閑不下來的人。
有湊在一起比試箭的，也有唱家鄉小曲兒的，好不熱鬧。
灰撲撲的營帳外，也被上了火紅嶄新的春聯，與校場中央豎著的火紅的軍旗、遠山頭的橙紅的落日相輝映。
一陣風刮過，還能聞到風中羊湯的味道。
“今日的羊湯肯定加了胡椒了。”
雲錚篤定地說。
校場上的士兵們看到雲錚和元燾紛紛起行禮，經過之前的事兒，現下大家都知道了元燾是份貴重的郡王了。
原先跟元燾聊得歡快的將士，這會兒都開始有些束手束腳了，不過心里頭倒是覺得這位郡王為人寬和，很好相。
雲錚走到比試箭的那群士兵中間，大家便紛紛要他也上一手。
雲錚接過弓，又拿了三支箭，在靶前站定，微微看了看，就將眼睛閉上了。
霎時間，三箭齊發，三個箭頭都無誤地被釘在靶的正中央。
面對將士們的夸贊和元燾的驚嘆，雲錚表面風輕雲淡，表示這都不算什麼。
但是心里卻想著，回頭得在家里的校場也安個靶子，然後讓阿留也看看他箭。
又過了半個時辰，日頭即將完全沉下山去。
原本橙紅的夕變得昏黃，為留著殘雪的蒼茫戈壁平添了幾分肅穆與荒涼。
校場正中，豎著旗桿的高臺上，此時擺上了幾張長桌。
每張桌子上都擺上了庭州這地最烈的酒，還有一碗碗冒尖的熱氣騰騰的羊，堆疊小山的馕餅。
高臺之下，是雲錚還有軍營所有的將士們。
“飲烈酒，祭英魂！”
眾人一起舉起手中裝著酒的陶碗一口飲下，神肅穆。
將士們的聲音響徹天際，經久不絕，直至金烏完全西沉。
……
“我要回府了，你呢？”
元燾十分上道地擺擺手，“我就在這兒玩，不打攪你跟你媳婦兒。”
正合雲錚的意，他一句不勸，立馬騎馬走了，讓元燾一陣無言。
“裝也不知道裝一下，我就一點兒面子也沒有嗎？”
雲錚無暇顧及元燾心中所想，只想盡快回到家里。
這個時候，大概家家戶戶都還在吃年飯，街道上有些空，馬蹄掠過，踩出一陣清脆。
雲錚剛進院子，就看到了那抹悉的倒映在窗戶上的倩影，他沒有猶豫，帶著笑意快步往里走。
“阿留，我回來了。”
崔琳瑯本來倚在榻上看書，順便晾一晾下午洗得還沒有干的頭發，聽到開門的靜就知道是雲錚回來了，就放下書起下地。
雲錚進來得快，崔琳瑯剛坐起來呢，他就進來了。
崔琳瑯要彎腰穿鞋，就被雲錚給攔住了，他走到榻前蹲下子，握著的腳給穿上繡鞋。
“阿留腳真小，我一個手便握住了。”
雲錚說著，竟還直接低頭隔著羅在崔琳瑯腳背上輕吻了一下。
“雲錚！”
崔琳瑯被他的舉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便是臉紅，“你待會兒記得洗了臉再吃飯。”
雲錚給穿好鞋，聽到這話起故意湊近問：“阿留還嫌棄自己的腳呀？”
“我不嫌棄，天天親也愿意。”
“你可真是……”
崔琳瑯被他弄得沒脾氣了，哭笑不得地問他：“你的臉是不是比城墻還厚？”
“到底多厚，阿留親親就知道了。”
雲錚故意一邊說一邊湊近，但是崔琳瑯卻想起他方才可親過自己的腳呢，于是撇開臉躲他，催他趕去洗洗。
正好這個時候秋果在外頭問崔琳瑯什麼時候上菜，雲錚聽到有人來了，才不鬧騰。
崔琳瑯跟秋果說可以上菜了，說完起往外走，還不忘回頭跟雲錚說：“不洗干凈可不準跟我同桌吃飯。”
一聽這話，雲錚就老實去洗漱去了。
今年是崔琳瑯在庭州過的第一個年，也是頭一回過這麼冷清的年，原先在娘家都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如今卻只有和雲錚兩個人。
想到明年能回家一趟，崔琳瑯才稍稍下了想家的念頭，接著又想到自己沒來之前，雲錚在這庭州一個親人都沒有，也不知過年的都是怎麼過的。
“你以前過年，都是在軍營嗎？”
“是啊，軍營人多嘛，大家都回不去家，一起過年正好。”
看到妻子神，雲錚安道：“當兵打仗的，人人都是這樣，也沒什麼。再說，以後我都有阿留陪我了，多好。”
崔琳瑯沒說什麼，抬手給雲錚斟了一杯酒。
今晚這樣的日子，自然不能了酒。
崔琳瑯不大能喝，便是喝的秋果自己釀的葡萄酒，跟雲錚酒壺里的不同。
“雲錚，新年好，祝愿你……歲歲平安。”
“那我祝愿阿留日日都歡喜。”
燭下，兩人的酒杯輕輕在一起，隨後各自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即便只有兩位主子在一起吃年飯，秋果還是費心準備了很多，但只是花樣多，每道菜分量并不大，也不會靡費。
今日這樣的日子，雲錚難免多喝了幾杯，便開始抱著崔琳瑯訴衷腸。
“阿留，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嫁給我，你太好了，你愿意嫁給雲錚，你真是個大好人。”
崔琳瑯失笑，回抱雲錚，輕聲說：“雲錚守護千萬家，雲錚也是個大好人。”
“那我倆都是大好人，崔琳瑯和雲錚，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