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殿下不是藥材，不能隨裝……
檀禾一覺睡醒人是懵的, 屋外月黑風高，萬籟俱寂。
明明只是睡了一個午覺而已，怎麽醒來已經半夜了？
再之後, 人便被殿下帶來了皇宮, 只不過走的不是那日的正殿門, 而是從皇城後山一有人知的僻靜宮門。
稀薄的月打下來, 照的宮牆高嶷，朱紅牆壁漆落斑駁, 唯牆中幾株野草尚有生機。
這牆得有三四個高，又不是山, 連個能借力的崖峭都沒有。
檀禾雖然不知殿下為何要再次帶來皇宮，但也清楚他們不是堂堂正正進來的，因而很是小心謹慎地扯了扯旁男人的袖, 問著。
對上檀禾擔憂的眼眸，謝清硯按住的手將人帶到懷裏, 面對面的姿勢。
“待會你莫要出聲。”他的聲音低且沉，帶著幾分無端讓人心安的鎮靜。
檀禾點了點頭, 嗯聲。
下一瞬, 腰間傳來一勁力，被那只手沉穩有力的扣住, 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全。
接著檀禾只覺耳邊風聲驟, 整個人氣上湧，心跳失速, 不由得攥著他腰側的袍。
鼻尖縈繞著他上冷淡好聞的氣息，檀禾輕嗅一番，似乎還糅雜了許多悉的淡淡藥味。
謝清硯抱著人利落地騰而起，悄無聲息地落在照牆之, 靠在牆邊。
秋瑯宮位于深宮盡，寂靜無息，四周樹影重重，便是連巡守的侍衛也不曾見到一個。
謝清硯不敢掉以輕心，果然，在半空中還是約間瞥到了不遠幾點巡邏的跳躍火。
甫一落地站穩，謝清硯便松開檀禾，扶著站好。
檀禾瞥了眼那一堵高牆，又擡臉向近前氣定神閑的謝清硯，那雙總是清潤的眸裏此刻閃著芒。
心頭忽然升起一閃而過的荒唐想法：這般厲害，若是能帶著殿下回月山，那豈不是日後采藥都不用再辛苦爬山了。
可惜了，殿下不是藥材，不能隨裝著帶走。
定定地直視他，眸裏放，一瞬喜，一瞬又唏噓。
謝清硯微怔，有些不明所以，不過這些緒只是在一剎那便消逝。
恰在此時，五步遠一棵枝葉繁茂的參天梧桐上，忽地跳下一人。
輕微的枝葉聲響令檀禾一瞬神經繃，呼吸都快停止，下意識地拽住謝清硯就要躲起來。
怎料謝清硯巋然不，淡聲道：“莫怕，是黃雀。”
黃雀？
檀禾回去，借著晦暗的月發現是一面容平平的陌生子，倒是走路姿勢有些眼。
果真是黃雀一貫的步調。
檀禾長長地松了口氣。
嚇死了。
難怪從昨日便不曾再見過黃雀了。
黃雀疾步上前，步伐影輕盈，低了嗓音，垂首拱手：“殿下，郎，人都已經放倒了。”
那迷藥名為“魘”，無無味，一口鼻便會奏效，第二日醒來渾然不會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
黃雀昨夜間喬裝前來秋瑯宮，蹲守了一天一夜。
也沒想到，那日匆匆一瞥而過的怪異人，竟有可能和太子上的毒有關。
那位善貴妃幾乎整日坐在窗下，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那雙無神的濁目總是怔愣地向西南角的天空，時而清醒如常人，時而失常癲笑，裏咬牙切齒恨聲。
四周伺候的宮人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都如一潭死水般各自做著手中的事。
暗夜無聲，穿廊疾風湧過，廊上掛著的宮燈被吹得搖曳不定。
檀禾跟在謝清硯側，一路沉默。
黃雀領著兩人輕車路地停在一殿前，從外推開門進去。
“吱呀——”
隨著門響，黑燈瞎火的屋突兀傳來一句驚聲。
“誰？”
其聲恍若間鬼泣，凄凄厲厲。
檀禾一陣頭皮發麻，被人握住的手輕輕挲了下，似在安。
黃雀從聲音裏聽出，這位善貴妃現下應是于瘋著的狀態。
原先屋守夜的宮的早被拖出去了，只留有善貴妃一人。
于是，黃雀輕聲回道：“回娘娘，奴婢小桃。”
秋瑯宮的確有這名宮，楊延前些日從浣局剛調來的，貌不起眼。
只不過如今應該還躺在哪柴房裏昏迷著。
月熹微，黃雀徑直走向裏點燃一盞燈，漆森的屋陡然亮起一方天地，也照出依舊枯坐在窗下的人。
謝清硯帶著檀禾站定在外間，隔著玉簾珠幃的約間隙，向裏看去。
在看清之後，檀禾有些意外，裏頭坐得竟是那日的怪人。
今日離得如此近，在躍的微裏，檀禾在仔細端詳著的神，忽然凝眉，怔怔口而出：“快要死了。”
昏暗的燭落在檀禾的面容上，在說這話的時候，長睫恍惚一，眸裏盡是不可置信。
聞言，謝清硯把目緩緩從善貴妃收回，落在檀禾上，在這一流眄間，恰好見到的神。
他微皺眉頭問：“何以見得？”
檀禾回道：“上有一行將就木的死氣，和我師父當初一樣，雖然面上無任何異狀，但裏髒早已在慢慢衰敗。”
是以，當初師父才會說早已回天無力。
因為哪怕沒有冥霜，也只能多活幾年而已。
這種瀕臨死亡的氣息，檀禾曾與之朝夕相伴過，如今靜下心來細觀，幾乎一眼便能看出。
檀禾沉默許久，才慢慢地說：“師父是因為被蠱蟲長年累月侵蝕了，那呢，為何也會這樣……”
而且，這人看上去似乎也與師父年齡相仿。
謝清硯一言不發聽著，忽然道：“你還記得，之前你提過，或許是霜家有人沒死呢。”
“這個人是二十多年前皇帝南下帶回的民間子，封了做貴妃，沒有姓氏，只一個單字——善。”
檀禾心裏兀得一跳，不可思議地看向那人。
心頭那個曾經自己隨口一提的荒誕猜想再次冒出。
難道真是霜家的人……
裏間，黃雀執燈候在這位善貴妃後，目落在上，越看越覺可怖。
似乎是聽到有說話聲，善貴妃僵地扭過腦袋，幽凄的目循著聲音穿而去。
在看清人的一瞬，的面容再次了近乎扭曲的狀態，眼睛裏淚閃爍，劇的翕：“阿泠……”
檀禾這次終于聽到說了什麽，在一個人的名字。
又是“阿靈”。
謝清硯皺了皺眉：“認識你，但確切地說，又不是你。”
這一瞬間，檀禾像被繞住了，只覺周圍迷霧重重。
不認識眼前這位善貴妃，更不認識什麽“阿靈”。
但是，檀禾此刻終于知道殿下今夜為何要帶來，既然這人固執地將認作“阿靈”，或許是能問出些什麽來。
檀禾擡手簾，徑直走到善貴妃前去，雙眸靜靜看著，只問一句：“你可認識檀槿？”
只要這人是認識師父的，那便一切都有跡可循。
善貴妃坐在椅上，見走進，整個人神更為激，廢掉的手腳艱難地支撐起，心急如焚地想要抓住檀禾。
本沒聽清檀禾問的是什麽。
謝清硯見枯瘦的手指擡起，一瞬上前，將檀禾攬過一側避開。
善貴妃仰臉看著檀禾，忽然陣陣發笑，笑得不過氣來，用一種天真又夾雜著盼的詭異語氣，悄聲對說：“阿泠……小善最後悔殺了你呢。”
“騙我的，人死居然不能煉傀儡偶人，陪著我了，我知道錯了……”開始涕淚橫流，嗚嗚啼啼，語不句，“阿槿說的對、說的對，我太惡了，善惡終有報。”
說了很多，顛三倒四地蹦出幾個詞。
阿槿。
檀禾在斷斷續續的喃聲中聽見了師父的名字，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迅速側過臉，向邊的謝清硯：“認識！”
謝清硯沉目，看向幾步之距的善貴妃。
見阿泠始終不搭理，善貴妃長了脖子，歪起腦袋看檀禾，瘆人的視線一寸一寸在臉上爬過。
實在嚇人，檀禾微微後仰，朝謝清硯側靠去。
善貴妃這些年極有清醒的時刻，更願意沉溺在瘋癥中，這樣便能回到從前，想要再次見到阿泠和阿槿。
癲狂的意識一瞬清醒，頓時如墜冰窖，厲目沖著檀禾瞪圓，聲嘶力竭：“你不是阿泠！”
阿泠要比還稚氣，右眼下有顆淚痣，笑起來很好看的……
“也是，阿泠死時才十三歲……可你真像啊，鬼怎麽會有變化呢，是投胎轉世人了？”嘟嘟囔囔。
眼見著善貴妃又要陷瘋癥意識不清，謝清硯不想再浪費時間，俯視，當即就問：“冥霜是你的，當年是你給太子種下的冥霜？”
聽他提及冥霜，善貴妃的面容眼可見地變沉，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冥霜的確是我的，不過卻是他親手種下的。”
一時間，屋靜得恍若落針可聞。
黃雀瞬間正了臉，驚目看了眼善貴妃，又看向太子。
似乎是意料之，謝清硯沒到有多震驚，但他忍不住冷笑一聲，幽黑的眸裏像是淬著寒。
清醒不過一瞬，善貴妃再次開始瘋言瘋語：“為什麽不肯來見我，以為弄殘我便能死不了了，呵呵，我那麽你，一定要將你煉傀儡……”
咬牙切齒的聲音像磨在耳畔，咯吱作響，可見其用力至極。
忽周遭氣息凜冽，檀禾蹙眉：“他是誰？”
月從開的小窗照進來，謝清硯半邊面容匿在夜中，不辨有任何緒。
他向窗外，涼薄開口：
“仁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