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與雙，一指之隔……
“一切都還按之前的計劃行事。”
行宮書房響起一道低沉的吩咐聲。
“是。”其下玄鶴朱鹮等人領命應聲。
仁宣帝最在意的就是他得之不易的皇權皇位, 一點風吹草都能讓他疑心，惶惶終日。
早在謝清硯不知自己是中毒時，他便早已事無巨細地安排好, 等著這一日。
謝清硯非大度之人, 既然仁宣帝能對他下此毒手, 他也必然要讓他皇位坐的不安穩。
弒君弒父, 他怕是時間不夠，無法能親手解決。
但仁宣帝還有其他兒子, 譬如謝清乾，攪到風生水起之時他定然會耐不住。
此時, 只聽門扉輕輕叩響，而後一個淺碧裳的推門進來。
屋幾人相視一眼，俱是識趣地低首恭聲：“殿下, 屬下先行告退。”
謝清硯默然頷首。
在來行宮時，檀禾讓馮公公幾乎是將需要的藥材都搬了過來, 端著藥碗緩緩走向謝清硯前。
謝清硯毫不遲疑地接過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只是在咽下最後一口, 發覺不太對勁，似乎多了其它味藥材。
“加了味川芎, 止疼的。”
檀禾有時真想慨, 殿下可真能忍疼啊。
若不是知曉後期冥霜和蝕引反應會有多激烈，當真會認為謝清硯如同常人般康健, 平日裏不見面有毫變化。
聞言，謝清硯漆眸中暈開些許。
書案上放了一張名冊，上面寥寥幾段力紙背的遒勁字跡，似乎是檀禾和師父以及那位善貴妃的大致生平, 紙張一角的還寫有“大祭司南家”，後面跟綴了“阿靈”，只是這兩個字墨像是新添上的。
謝清硯放下藥碗，見檀禾視線落于紙上，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點在後兩團墨痕上，嗓音平靜而清淡：“只是猜測。玄鶴查探到們當初都被南家收養，或許阿靈是南家的人。”
他又道了一句：“只不過如今南家人去樓空，這些都不得而知了。”
聽得後傳來低沉的聲音，檀禾回頭看向謝清硯，距離太近，他俊迫人的面容放大在眼前。
兩人四目相接，謝清硯看著檀禾沉默了片刻，終于拉過的手腕，帶到案前坐下。
檀禾乖乖坐在圈椅中，仰臉見他面有些凝重，恍若是有什麽大事要與自己商議。
謝清硯并未坐下，而是站立在前，他思慮了一夜，還是決定選擇告知。
“檀禾，我接下來同你說的事，暫不能確定與你世是否有關，你只當作放平常心來聽。”
“好。”檀禾緩緩點頭，放在上的雙手卻不自覺絞。
案上熏香繚繞，寂靜的書房，他沉緩的嗓音回響在其間，與屋外鳥雀鳴聲一同飄耳中。
“昨日你說的仲月十九，那年的這日正是北臨侵朔州之日。”
謝清硯低低地陳述，那些腥殘忍的畫面他只簡單掠過，并未細言。
檀禾靜靜地聽著，忽然想起當初簪瑤帶出去玩，一牆之隔的酒樓外，那個說書先生也說了這場戰役，要比殿下講得殘酷至極，朔州死了很多人，狼軍活吃孩子……
未曾想過那日當作故事來聽的戰事，會與今日殿下的話重疊上，的親人也可能殞命在那場戰役中。
檀禾抿雙，直至凝滯的呼吸讓口悶，才張松了口氣。
謝清硯繼續道。
“因而，你父母親人或許是朔州人。”
“引針取後，若是孤能活，不過幾月應當就會領軍去西北，會途徑朔州，你若想去朔州看看，可隨孤一道去；若是會死，孤在朔州也有部下，黃雀他們也能帶著你前去。”
“你盡可信任他們，往後無論去何，他們會跟隨你左右，任你調遣，蔭庇你餘生。”
謝清硯見愕然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忍不住擡手輕的發頂。
檀禾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張了張口，只然一聲：“殿下……”
他的最後一句話太重了，得有些不上來氣。
檀禾知道，殿下邊的影衛于他而言都是心，如若他……這些人都要留給。
在曾經不知自己的世時，檀禾想的一直都是——
殿下若生，會為他喜極而泣；若有不幸，也會哀悵流淚。
只是，唯一不會變的是依舊會轉踏上回烏闐的路。
山高水闊，青山路遠。
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再相見。
與殿下都是各自人生中的過客，只不過途中他們差錯、稍稍駐足停留了些時日，相識了彼此。
可他如今的一番話，卻好像是要將他的部分，送的世界。
檀禾只覺腦中嗡嗡作響，一種奇異的溫熱湧上的心腔。
說不清道不明，就像此時此刻，同樣看不懂他眼底深藏的緒。
許久，檀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口微：“殿下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為何？
因為喜之，之，憐之，惜之，是以想要為著想。
謝清硯就在心底輕聲，卻不敢告知。
如今的他無異于彌留之際的半死人，何苦再說出來給帶來困擾。
謝清硯的目如深淵般，凝落在上，久久未曾移開，他一字一頓地道：“你被騙來到東宮，總歸過錯在我，無論是生是死，我的確沒什麽能贈予的，也唯有這些人。”
左右都是人去散盡，不如都給予。
檀禾心底震，咬了咬下，聲若囈語：“多謝殿下。”
謝清硯輕笑一聲，就此揭過話題：“無事，那朔州，你去與否？”
檀禾面容上出笑意，不住點頭：“去的！”
其實心底明白，父母或許是都不在了，但定然要去尋上看一眼，不然這一切都了永不可知。
……
收拾好需要用到的藥材後，檀禾歇下來，坐在臺階上，靠著木柱，手托腮，看著天邊雲卷雲舒出神，耳邊是枝葉的和搖晃之聲。
獨自一人在月山時，也很喜歡發呆放空心神。
京城的山和烏闐的還是不一樣，這裏晴正好，不會突然有連綿幾日的山雨，也不會清晨一推屋門，就能驚喜地看見竹闌幹上掛著心心念念好久的蜈蚣長蟲……
當然，這裏還有殿下。
當務之急也是殿下上的毒。
王姆媽端著白玉瓷碟走來，見到人坐在廊前石階上，不由一笑：“檀郎，膳房講講做好的核桃，馮公公說您吃甜食。”
檀禾回神，手接過剛出爐的核桃，彎眉道謝：“多謝王姆媽。”
說著，起一個小口咬上。
裏塞著核桃，含含糊糊贊道：“好吃。”
檀禾跟著黃雀他們一起王姆媽，這行宮裏還有好幾個姆媽，會給做好吃的，還做了好些漂亮。
就是初見之時，們圍著一邊慈笑，一邊裏竊竊私語著什麽“再沒有能這般般配的了”。
檀禾當時裏咬著細面，疑地擡眸看向們。
王姆媽深深凝視著的面容，不由得出欣笑來。
真好啊。
若是娘娘還在，看見這一幕定會高興的。
……
因近來況特殊，檀禾需要切留意的謝清硯的心口，所以他們最終還是睡在了一張床上，只不過不是同衾共枕罷了。
初時是謝清硯睡榻，睡床。
夜裏他時不時會起至床邊讓觀察，或者跑下床去他寢看。
來來回回，很是折磨人。
是以檀禾再次提及那句話：“那你也到床上嘛，我一翻便能看見，多省事。”
殿下當時臉又是一滯，要開口。
檀禾沒給他出聲和拒絕的機會，直接抱著榻上的被衾放在床上，的錦被旁。
檀禾實在不明白，為何兩人可以那般近距離地靠站在一起，但躺著便不行了？
此時靜夜，床榻上，一對孤男寡。
床帷之中，上若有似無的馨香縈繞在其間。
謝清硯靠在枕上閉目眼神，面如常，結卻滾了下。
旁睡著的是檀禾。
睡覺很不老實，初時裹著錦被能安分地靠在牆邊，半夜開始，幾乎是半橫在床上，腦袋要麽抵著他的左臂，要麽拱在腰側。
此時此刻，的腦袋正搭在他肩側，半邊玉般的軀著微麻手臂。
兩人再無半分距離可言，清淺綿長的氣息不可忽視的拂在下頜，一下一下，如水般湧來退去，拂在心端。
謝清硯心起伏，著實是無法再忍耐，他倏然睜開眼睛，就著床邊跳躍的燭火，看清檀禾蜷著窩睡的難姿勢。
“檀禾。”
謝清硯聲音低啞，試圖醒。
檀禾呼吸均勻，好夢酣。
這兩日忙著備藥，又要時時刻刻注意他上那條線的走向，本不敢有半分松懈。
晚間甫一沾上床，倒頭就睡。
謝清硯垂在一側的手糾結了瞬，還是托起檀禾的腰，另一手扶著的腦袋，如擁雲攬霧般輕巧地挪正放回枕畔。
似是被驚擾，檀禾略略蹙起細眉，裏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囈語，卻依舊無任何清醒的跡象。
謝清硯沒有聽清，只深深地凝了半晌，目從鬢發慢慢移至安靜的眉眼，臉頰，瓣……
人總是貪心的，在見過明耀之後，明知注定會有許多不可控的未知數，甚至不斷警醒自己克制忍，可依然會忍不住淪陷其中。
謝清硯終是難自地擡手過去，指腹碾在上，輕挲。
他著、泛著微微溫熱的紅，俯垂首近，將吻輕落于自己拇指上。
與雙，一指之隔。
“阿禾……”低低的一聲，炙熱又纏綿。
如今于他而言，生死皆是幸。
生，他想同共白首。
死，亦能在人生裏烙下一個印記。
或許不會記他如檀槿那般深刻，但總歸，會記得還有他這麽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