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殿下，我想你了
他聲音之大, 迅速惹來周邊的注視目。
大周民風較為開化，男相看順眼互送信定後，私會逛街都是常事。
眼前兩人相攜而伴, 周又彌漫著旖旎與親昵, 哪怕不是夫妻, 想來也是快要喜結連理的。
做生意的, 三分在，三分在眼, 三分在心。
尤其是上這種貴人裝束的，皮子利索討喜點總歸是沒錯。
夫人？
檀禾聽見這聲稱呼後, 怔了怔。
隔著幕籬，檀禾看了眼小販，又擡起眼簾向謝清硯。
“我們——”檀禾解釋聲剛出口, 攬在腰間的手掌了過來，牽過的手握在掌中, 順勢十指相扣。
而後，人便被謝清硯帶到了糖人攤位前。
小攤上縈繞著濃郁的甜膩味道, 草把子上著繪好的惟妙惟肖的各式糖畫, 在夕下折出晶瑩剔的人澤。
檀禾瞧得雙眼發直，不由咽了下口水。
謝清硯也瞇起眼睛瞧著, 神雖是慣常的冷清自持, 但邊綻著若有似無的笑，仿若對這些糖人極為興趣。
小販見狀便知這單生意穩了, 面上帶喜：“花果鳥，人百態，只要是您說的，我都能畫出來。”
近前如皎皎玉樹的俊郎君低首, 目落在一側郎上，溫聲問：“想要哪種樣式的？”
檀禾稍加思索，很快想到：“兩只蠍子，一只海東青。”
小販一愣，雖覺這兩樣都有些許奇特，但也迅速應聲：“好嘞！”
小炭火爐中熬著糖稀，他舀上許，手腕一氣呵的提上翻下著，不過幾息，石板上赫然躺著三個栩栩如生的糖畫。
檀禾瞪大眼看著，烏黑的瞳仁隨著小販的作滴溜溜轉。
待稍稍冷卻後，他粘上竹簽遞給檀禾：“您拿好。”
檀禾還有只手被旁男人攥著，一手不住三，謝清硯徑自從指間取走了海東青，分擔一二。
後跟隨的黃雀掏了兩錠銀子出來放在攤上，小販定睛一瞧，震驚道：“這、這太多了，不值幾錢的——”
他瞧出幾人非富即貴，卻也不曾料想出手這般闊綽。
再擡眼時，一行人已經離開了。
他們從闌珊燈海的長街穿行而過，那廂，馬車也繞過人的稻畦小徑，正停候在街口。
街上人多不方便吃，待坐上了馬車，檀禾舉起糖畫細細觀賞了一番，有些不忍破壞。
下刻，一口咬下糖畫蠍子的鉗子，牙齒嚼得咯吱作響。
車廂只餘一盞琉璃燈亮著，謝清硯背靠在墊上，借著微靜靜凝視著。
一雙眼仿佛沁了般烏亮，鬢邊珠釵流蘇隨著腦袋晃輕輕搖曳。
半晌後檀禾忽而想起來，裏咬著糖塊兒含糊地對他道：“他方才說錯話了，殿下和我不是夫妻。”
聞言，謝清硯沒有正面回應這句話，角卻勾了一勾：“你竟還知道‘夫妻’是何意思。”
檀禾聽出他話裏的揶揄，琢磨了一下，辯解：“當然，我又不是一不知的野人。”
家主會喚吳氏為“夫人”，他們是夫妻，會有他們為“爹娘”的孩子。
“可你獨獨不知男之事。”
他這句話輕不可聞，隨著穿簾而過的晚風一齊被碾沒在轆轆的車轍聲中，檀禾并沒有聽見。
謝清硯初時為的一竅不通而頭疼，不過在循循善逗弄中，倒得了另一番趣味，除了他也同樣備折磨外。
在檀禾將要啃完第二只蠍子時，謝清硯很上道的遞去海東青。
在行宮這些日，檀禾已然習慣他的照顧，來手，飯來張口，時常讓有種自己才是在養病的錯覺。
嘆了口氣，明知不能再這般懶散下去，可已經下意識蹭過去，就著他的手咬上鷹翼。
原本致瀲滟的眉目間攀上一悵然，方才還滿臉欣喜雀躍的。
謝清硯看在眼底，忽然擡起手，將一綹垂落的發攏在耳後，長指自然而然地過耳廓，順勢勾了勾小巧的耳垂。
權當是收取的報酬。
謝清硯很有耐心問：“嘆氣做甚？”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不疾不徐，聽上去靜默而溫。
周遭昏黃瞑暗，幾案上的燈盞亮，忽明忽暗映照出廓深刻的面龐，清晰可見眸底如深流過淵。
檀禾仰臉看他，沒有如實相告，而是悶悶又嘆：“腮幫子嚼得累。”
這樣下去不行，否則等日後回了月山，會非常不適應沒有殿下的……檀禾絞盡腦想到一個詞——
侍奉？
……
時隔半個多月再回到東宮，謝清硯開始照常朝參上值，又因公務繁忙，自回去後，便未再踏足東宮。
如今朝野上下一片翻天覆地的震。
監察史彈劾大司馬董淳峰貪腐，事後清查發現確有其事，他僅督師齊魯這幾年所貪的軍餉，就達十五萬兩，更是常年虛報兵額，貪吞空額。
如今董淳峰闔府上下一并被收押獄候審。
金鑾殿上，仁宣帝為此盛怒了許多天。
雖歷來有“太子者，國之本”之說，但當今儲君的狀況滿朝文武都清楚，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上又子嗣不，難保最後皇位上穩坐不是懷王。
董淳峰背後是盤錯節的朋黨勢力關系網，定然是要牽扯到懷王。
若是徹查下去，這麽個吃力不討好的大事落手裏，與否，興許日後都得被報複掉腦袋。
是顧，除了查出貪冒軍餉，再往下追查軍餉流向何卻毫無進展。
這日早朝，仁宣帝下了口諭，命太子及諸位大臣徹查董淳峰一案。
謝清硯眼底閃過淡淡嘲諷冷笑，早料到仁宣帝會將這案子推到他上。
他比誰都清楚，仁宣帝慣會幕後借刀殺人，既想要坐山觀虎鬥，有想要得利，著實是貪。
不過倒是正中了謝清硯下懷，仁宣帝既然鈍刀割般淩遲了他二十多年，謝清硯不可能會放過他，必然要回之一份大禮。
巳時初，耀眼的日穿窗格，融這方闊大殿，卻照不謝清硯滿的凜然寒意。
散朝之際，侍急忙躬上前傳話：“請太子殿下留步，皇上在書房召見殿下。”
盤龍鎏金熏爐中一縷龍涎香緲緲彌散，仁宣帝過繚繞的煙霧，雙目落在階下巍然屹立的青年上，墨發玉冠，俊朗肅沉的面容呈現出幾分蒼白。
仁宣帝瞇了瞇眼，翕：“董淳峰一案牽扯甚廣，你有沉疴，也切莫勞累傷。”
謝清硯鋒芒深斂，漠然道：“兒臣多謝父皇。”
一如往常的回答，仁宣帝繼續道：“因著董家，朕這些時日被擾得抱恙，正好李言欽也在此，讓他順道給你請個脈瞧瞧。”
聞言，謝清硯只是不鹹不淡地應了聲，袍坐在椅上神莫辨。
垂首候著的李言欽見狀移步上前，深揖一禮，于一側跪下：“請殿下將手出，臣為殿下診。”
在對上太子冷然戾沉的漆眸，李言欽瞬間額上冒冷汗，垂下眼。
李言欽小心翼翼切脈，面上凝重。
階上仁宣帝斜倚龍榻，一目不錯地看著底下，神莫辨。
過了一會兒，謝清硯沉眉直接問：“診出甚，孤還剩多時日？”
李言欽哪敢再說依舊時日不多，只俯叩首，支支吾吾扯著好話，斟酌道：“殿下的較之幾月前好轉了許多。”
謝清硯看著他，難得扯了扯角，意味不明笑說：“既如此，兒臣先告退。”
仁宣帝淡淡嗯了一聲，轉而吩咐楊延：“取上南詔進貢的藥靈芝，給太子送去。”
言辭真意切，頗有一副關之貌。
待人走後，仁宣帝拾起手中奏疏，深深蹙眉問道：“太子如何？”
李言欽略微擡頭，覷了覷他的神，道：“回皇上，殿下脈象一如從前虛浮羸弱，不見有毫端倪。”
聞言，仁宣帝皺的眉峰松下幾分弧度。
冗長的宮道上，謝清硯一襲玄黑錦袍，腳下步履容，回想起方才書房的一幕，薄勾起一弧度。
那晚甫一回東宮，他便問檀禾有無讓人形同將死之人的藥。
果然，仁宣帝今日便來了這一遭。
東宮裏。
如今無需再煎藥解毒，檀禾無事一輕。
馮榮祿喚人在樹底涼給檀禾搭了個秋千。
今日風和日麗，周遭盡是草蟲輕鳴的悅耳聲。
檀禾正坐在秋千上愜意的著，竹霧的曳地長在風中漾，拖曳出輕盈殘影。
雙腳離地，揚高之際，正見回廊下緩步走來一青年，微揚的袍勾勒出勁瘦腰和長。
他似是也發現了，駐足停頓，漆若寒潭的雙眸擡起，隔著滿庭怒放的夏花與視線彙。
自回來那晚，檀禾已有好幾日未見到謝清硯的影了。
如今乍見，難免歡喜。
檀禾揚，口而出一句——
“殿下，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