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想不想和我私奔
岷州地大周和北臨邊境, 沙漠環繞,多年來因戰頻發而流民遍地,生計所迫, 無數人不得已當上沙匪。
但此等大逆不道、蔑視皇威的狂言妄語, 已然是猖獗到無法無天。
刀刃見, 正使面上充滿了恐懼, 裏卻大聲喝斥壯膽:“爾等狂徒竟為一己之私,罔顧兩國之親, 待本回京上稟朝廷,定要請求派兵剿匪——”
話未說完, 男人不耐煩地一腳踹上去打斷:“剿你大爺個兒,留你條狗命竟還敢不識好歹地喚!”
四周“嗡”一聲炸開,這群沙匪頓時笑得前仰後合。
實在是欺人太甚啊。
風沙嗚咽, 沙坳中躺著多北臨兵,洇滲的鮮還帶有餘溫。
那廂, 元簪瑤正花容失地呆愣在馬車前,手中攥著還在滴的金釵。
一陣腥風掠過, 伴隨著短促的噴鼻聲和幾聲不耐煩的嘶鳴。
兩個劇烈翕張的馬鼻孔近在咫尺, 熱氣撲在臉上,元簪瑤驚得杏眸瞪大, 視線漸漸朝上移去。
那匪頭子騎在馬上, 垂首俯視著,一張胡子拉碴的黑臉在下格外可怖, 倒是一雙眼睛烏亮又深邃。
元簪瑤也同樣擡眸覷著他,驚恐地咽了下口水,如同遇上獵人的。
為何太子殿下的救兵還不來?
的心一下子跌墜谷底,難不當真要進匪窩?
沙匪頭子忽而皺眉“嘖”了聲, 似乎是沒料到這公主會如此鎮定,他擡起刀背敲敲元簪瑤腦袋,用只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反抗,幾聲。”
“哈?”元簪瑤腦中一片空白,從沒聽過這種奇怪要求。
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男人魯地提起後頸領,拎在半空抖了幾抖。
元簪瑤被搖得天旋地轉,頭昏眼花,四肢撲騰著:“混蛋!放開我!”
男人“呵”地一笑,對此很是滿意。
他將人輕飄飄地扔在馬背上,提聲怒罵道:“老實點兒!否則老子管你是不是公主,一刀先抹了你脖子!”
聞言,元簪瑤著氣瞪向後男人,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明明是他先……元簪瑤心梗,這匪首是有什麽惡趣味嗎?
男人撥轉馬頭,清脆的幾聲馬鞭揚起,帶上人向東縱馬狂奔離去。
疾風再一次卷起沙礫,激起黃沙飛揚。
剩下的沙匪迅速將各式金玉綾羅洗劫一空,甚至連馬車上鑲嵌的寶石都被摳得幹幹淨淨,而後打馬揚長而去。
廣袤的大漠上,徒留下一地和有如天塌下來般的使臣護衛們。
一撥人越過沙漠,沿途經過殘垣斷壁的城郭,荒無人煙街巷,眼看著要朝深山老林奔去。
元簪瑤臉發白,腦海中閃過一個瘋狂念頭:故技重施紮死他,騎馬逃走。
手中金簪再次小心地舉了起來,只是還不待實施,便被輕而易舉地制住。
褚淵面上老大不高興,語調涼颼颼的:“你這人不激道謝,居然還恩將仇報!”
是他忘了自己還沒和人解釋清楚。
金簪上還留有烏黑跡,褚淵目落在上,揚揚眉,不由嘖嘖稱奇:“淬了毒的,有幾分出息。”
朔州到岷州跑馬要行上半日,是故褚淵帶著人深更半夜就蹲守在沙漠邊境。
藏在沙坳中時,穆大壯瞧他滿臉胡子和黑炭,腦子還稀裏糊塗的:“反正提也古那癟犢子都認識咱,還費盡心思整這出幹啥?”
褚淵了角,一掌拍上他後腦勺:“你當本王傻的,明正大頂著臉和份去搶人。”
這一出沙匪搶親,更多是做戲給皇帝看。
時近正午,浩浩湯湯的“匪群”回到朔州城,城門外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得很。
穿過繁鬧街市,褚淵上半微微後仰,一手收韁繩停住,另一手拎麻袋似的將人放下地。
元簪瑤雙腳一差點跪在地上,茫然四顧地向四周。
眼眸略擡,在強烈刺目的下看清匾額上幾個金漆大字。
——鎮北王府。
不是匪窩。
多日來的擔驚怕和強裝鎮定在此刻消散,元簪瑤一屁坐在府前石階上,“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爹啊!娘啊!這一路我好害怕,為何單單是我這麽倒黴……”盡宣洩著劫後餘生的委屈,哭得毫無形象可言。
陡然拔高的哭泣聲讓褚淵嚇一跳,他正拴著馬,頗有些手足無措地著。
那兩汪眼淚跟潰堤大壩似的,源源不斷地湧出,簡直快要趕上朔州一年到頭下的雨了。
褚淵神僵,這才想起來和人解釋:“那什麽,先前多有對不住,你別——”
門口路過的幾個行人不住駐足,紛紛向這邊投來看戲的目。
黑面強橫的絡腮胡大漢,淚如雨下的貌郎。
邊上很快傳來聲聲竊語:“莫不是強搶民的,這人怎還敢鎮北王門前的?”
喬裝打扮的褚淵眼裏冒出殺氣:“……”
因為老子就是你口中的鎮北王!
褚淵斂了斂神,二話不說再度提起哭泣的元簪瑤,大步流星地向府中走去。
即便沒人能認出他,他也嫌丟臉。
……
太子途中突然有太子妃這事,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但除了那日清晨的幾人,再無人見過真面目。
倒是聽得幾人描述,太子妃雪清玉瘦,面容灼若芙蕖姝麗,遠而之,如天上仙人,與太子極為登對。
只是這兩人除了山遇襲時的相擁,之後大庭廣衆下,再未見有任何親舉措。
唯獨有回安營紮寨之時,有將士複又窺見二人姿勢親昵,似乎在賞月說著悄悄話。
當夜篝火搖曳,漆黑蒼穹一弦月高掛。
兩人靠坐在樹下石後,峻沉穩的郎君擁著態綽約的郎,肩頭相,間或低頭耳語,瞧著你儂我儂。
皎潔月映襯著一對到濃時的璧人。
在日夜兼程的張枯燥行軍中,衆將士像是找到了新的樂子,但礙于主帥威嚴,只能私下裏窺察。
唯有周禹又陷另一番苦思冥想中,他覺得這一趟出征真真是撲朔迷離。
就在他已經接未來太子妃將有兩個夫婿時,轉眼他又見到了往日幕籬掩映下的面容。
但東宮裏的烏闐人又為何會為幽州藥商?
如此來看,又究竟有無另一位夫婿?
自己好像在一個怪圈中團團轉圈,舉目四,似乎除了那兩位當事人,無人能解。
當事人之一的檀禾正與黃雀躺在馬車中,離開河東縣時,換乘了兩輛新馬車,雖不如之前的寬敞,但也舒適夠用。
自河東縣一路西上,後半段的路程一片平靜,警惕提防的北臨死士并未再來襲。
大軍抵達的進程遠比預想得要快,除了停下必要的稍事休息,一路快馬加鞭,終于在八月十二這日兵臨晉州城下。
西北六城中唯屬朔州與晉州兩座城池最大,其餘四城地邊緣,呈半圍繞之狀包圍住二城。
按理說一旦朔州大,周邊諸城勢必會被波及到。
可如今晉州城在,四無恙,不見有任何戰事的激烈氣氛。
周禹眨眨眼,環顧四周,正疑之際,聽見一道沉聲吩咐。
“傳令下去,即刻在城外安排駐軍紮營,三軍原地集合待命。”
謝清硯又對側道:“李鐸,去讓各營校尉來主營帳議事。”
“是!”李鐸一聲應命,揚起馬鞭朝後奔去。
天尚早,遠山之巔一朝破雲而出。
在熹微的晨中,西風微起,吹得謝清硯玄披風飄搖,渾上下著無形的凜冽淩厲。
謝清硯驅馬上前,挑開車簾,幽眸擡起,視線在檀禾臉上轉了一圈。
“殿下?”檀禾欠過去,雙臂撐在車窗上。
謝清硯擡手,了的腦袋:“先城找個客棧住下,晚間我去找你。”
檀禾點頭嗯聲,知道他是要理軍事。
臨走前,謝清硯看了眼黃雀,示意他們照顧好人。
晉州是往來行商旅客的必經之地,是以街上歇腳的客棧衆多,檀禾幾人進城後找了一家臨街的客棧暫時歇下。
晨間的街市逐漸熱鬧起來,檀禾草草沐浴一番後便倒在床上,被馬車顛得快要散架的在沾上被褥後,迅速陷沉睡。
這一覺睡得很是黑甜,再醒來時已不知今夕何夕。
一道高大深默的影投照的上,檀禾似有所,困倦地掀起眼皮,慢慢過去。
滿屋昏黃的燭火此時映在青年臉上,靜靜的一層和暖襯得他華人。
檀禾眼前雖朦朧不清,但沉穩清冽的檀木香充滿了周,靜謐而深沉。
懶懶地打個哈欠,眨了眨潤眼睫,哼道:“你是誰?待我夫君回來再想跑可來不及了。”
謝清硯坐在床榻邊,低笑著俯,輕啄的眼睫。
他薄輕揚,溫聲道:“想不想和我私奔。”
“……啊?”
還在將醒未醒中的檀禾一瞬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