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棒打鴛鴦
——若是你兄長再提出想給你相看別人, 不準聽。
——再找個漂亮夫婿,多一個他也不問題。
兩句話如同拉鋸般來回扯拽著,讓檀禾一時到頗為割裂, 又覺十分好笑。
邊的笑意更深了, 頰畔梨渦輕陷。
“阿兄沒有開玩笑。”褚淵正,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親善又認真。
倘若不是妹妹著實喜歡, 謝清硯恐怕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你想,朔州一個, 上京一個,豈不是兩全其。”褚淵越說越覺著可行, 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他繼續游說,“哪個惹你生厭了, 亦或是淡了,阿兄給你休掉再找。”
別說在朔州, 就是放眼整個西北,誰人敢說他一句褚淵的不是。
唯一的麻煩便是比他更位高權重的謝清硯, 大抵是休不掉了。
但褚淵自認也不怵他。
且讓謝清硯占個位置, 別到時候得了便宜還不識好歹。
“阿兄你莫急,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 日後再說吧。”檀禾彎眼笑道, 說到這裏一頓,“更何況我婚還早著呢。”
如何能不急, 照目前形勢來看,只怕不過幾月謝清硯就要和妹妹婚了,到了那時,他想攔都攔不。
褚淵發愁。
說實話, 目前為止他對謝清硯,激有之,欽佩亦有之。
他看了一眼檀禾,緩緩說道:“你別怨阿兄,并非是我想棒打鴛鴦,實在是、是……”
——深宮險惡,是非之地。
褚淵一時複雜難言,甚至不願聽到其中的腌臜之事。
皇宮是無數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卻也是關縛著吃人猛的牢籠,那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絕非是妹妹所能承的。
檀禾朝他微微頷首,鄭重點頭:“阿兄,我明白的。”
能聽出兄長言辭裏的擔憂之意,可惜卻聽不出他話中的深意,還只當是他不舍二人相認又要別離。
褚淵見如此,長舒一口氣,“那我便放心了。”
回頭命人去擬一份相門戶草帖,搜羅上全朔州的青年才俊,讓阿禾慢慢挑。
不對,範圍再放廣些——整個西北。
褚淵面上泛著沉思的神,顯然正在深思慮。
青年面容俊異常,劍眉下的雙眸如同墨玉,如畫的眉目卻被一道猙獰刀疤生生破壞。
檀禾看著他,一時間五味雜陳,小心擡手上:“阿兄,這疤還會疼嗎?”
戰場上兵刃冷,無時無刻不危機四伏,兄長恐怕與殿下一樣,上也是傷痕累累。
輕慢語的一句關切響起,褚淵一愣,立刻忘了想為相看夫婿一事。
他角輕揚,輕描淡寫地說:“不疼,這點區區小傷,不妨事!”
眉上的傷疤是他剛上戰場留下的,那時頭小子一個,躲閃不及,提也古手中的彎刀揮在了他臉上。
照疤痕深度來看,當時定然已是深可見骨了,檀禾看得心頭揪起。
僵蠶和丹參能祛疤,這兩天試試能不能制出藥來。
……
這間空置多年的冷清閨房,因主人的到來瞬間煥起了生氣。
褚淵安頓好檀禾後,本想帶悉一下王府,再去祭拜爹娘,卻不曾想被一聲急稟走了,說是兩軍演武大事在即,他需要親自練兵士。
“阿兄,你去忙吧,軍中之事耽擱不得,”檀禾勾笑道,“往後時日多的是,不急在這一時。”
褚淵低頭看著,不大放心地說:“那我姆媽去調幾個丫鬟在你側伺候。”
這話一出,檀禾的頭搖的就跟撥浪鼓一般。
忙不疊擺手:“不必麻煩,我一人即可,況且,我有黃雀陪著呢。”
“那。”褚淵聽了這才作罷,又再三代,“需要甚就去找姆媽和鐘伯,阿兄會盡早回來。”
送走兄長後,檀禾方才細細打量著閨閣四周。
但見屋室雕梁畫棟,布置陳設琳瑯滿目,牆面上掛著的琴棋書畫,雕花屏風,榻上綢繡品皆是絕倫,每一個件都凝聚了用心和思念。
目定在妝臺擺放的什,檀禾眼睫微,眸中流著恍惚愴然。
那一錦盒中盡是小紅魚,每一道刻痕漸進嫻,直至再無半點瑕疵。
妝奩裏的孩玩也塞得快要溢出來。
睹思人最為沉痛,是知曉的。
而兄長這些年獨自一人背負著他們的喪親之痛,海深仇,過得該是怎樣的悲痛和孤獨……
風過長廊,陣陣清脆好聽的鈴響起,打斷了酸悲愴的思緒。
過開的雕花窗,檀禾轉眸看去,廊檐下懸掛的小魚風鈴,正輕搖晃。
魚尾搖擺不定,懸鈴輕撞作響,聲聲召喚著曾經的亡人。
隔著深深庭院,元簪瑤打眼一,正見一人立于正屋窗格,白璧無瑕的面容像一幅框在影中的畫卷,浮著瀲滟輝。
元簪瑤怔了怔,竟以為是出現了幻覺,生怕自己是認錯人,忙湊近仔細瞧上幾眼。
還真是檀禾!
元簪瑤的聲音一下子拔高,激得哇哇大:“阿禾,你怎的會出現在此?”
檀禾擡起眼簾,竟是簪瑤。
粲然一笑:“我正想去問姆媽,你住在府中何呢。”
說罷,檀禾提向外而去,在元簪瑤前停了腳步,一把握住的手。
“簪瑤,我找到親人啦!”檀禾忽地拋卻了傷,同欣喜不已道,“鎮北王,是我親兄長。”
元簪瑤想起來了,阿禾來朔州正是為了尋親。
神驚詫,慨地“啊”了一聲:“難怪,難怪你們都生得這般好看,真是太好了!那我兜兜轉轉豈不是正住在你家!”
阿禾兄長是救命恩人,換言之,阿禾也是。
元簪瑤著的笑,笑嘻嘻地擁抱了一下。
“是啊,如夢般,兜兜轉轉我也回到了這裏。”檀禾垂下眼睫,輕輕的,低低地道。
……
地朔州東北角的大營,遙見兵戈森列,旌旗飄揚。
校練場四周豎著兵,洋洋灑灑上百餘人正在張的練著,雄兵烈馬,激起塵土飛揚,
演武備戰之後,就要集中兵力去攻赴北臨。
北臨人以騎兵為主,若不速戰速決,屆時恐怕會形拉鋸戰。
營帳,謝清硯與褚淵共商糧草輜重,一旁在場的是雙方親信的武將。
所謂兵馬未到,糧草先行。
當年元大將軍戰死朔州,正是後方糧草不濟所致。
褚淵道:“為了劍指北臨的這一日,這些年臣派人大範圍屯田,墾種荒地,再加上殿下所帶的,糧草不問題。”
謝清硯擡眼看向側,吩咐下去:“既然如此,李鐸,後日你帶兩千兵馬將糧草輜重運輸至岷州。”
李鐸當即抱拳:“末將領命!”
四方桌案上,謝清硯緩緩將兵防輿圖展開,指尖順著蜿蜒縱線,定在邊境和北臨王城,道:“待一切妥當,大軍分撥兩路,正面進攻,後方突襲,共圍王城。戰不殃及平民百姓,包括北臨。”
褚淵頷首,眼中流出滔天恨意:“我只要老單于和提也古的人頭。”
這些年老單于缺在王城不敢出,提也古也狡猾如狼。
只要擒殺了他們二人,剩下的北臨哪怕不再進攻,也會被各部族分瓜得四分五裂。
直至將近天黑,營帳燈燭燃起。
褚淵瞇眼看去,忽地“嘶”了一聲,莫名其妙來了句:“天不早了。”
像被中似的,謝清硯斂眸,臉沉下來。
于是,褚淵朝他深深一揖,歉然笑道:“臣答應妹妹要早歸一同用晚膳,恕臣失禮,先行告退。”
謝清硯沉默了一息,冷聲,一字一頓地提醒他:“明日晌午。”
褚淵邊退邊打著哈哈:“自然,自然。”
上應著,心裏卻道想得。
餘下的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忽覺出不對勁來,礙于兩人威嚴,不敢議論。
方才還相談甚歡,下一刻怎的又陡然勢同水火了?
且這樣的局面轉變已持續快三日了。
怪哉怪哉。
一旁的穆大壯早覺出褚淵這幾日反常得很,大步追上前去:“王爺,你啥時候有的妹妹,莫不是想溜編造出來的?”
褚淵腳下步伐未停,沒搭理他。
穆大壯追不放,苦口婆心想點醒他:“你這話用了數不下五回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殿下他不傻!”
每逢午晚飯,就搬出這兩句話,他作為王爺一營的將士,深尷尬和丟臉。
褚淵倏地停住,生生忍住手想揍他的沖,“一邊去,別耽擱本王的時間。”
除了府中之人,極有人知曉他還有妹妹,且他還未對外告知。
穆大壯一臉“徹底沒救了”的表看著毅然遠去的背影。
倏忽已至第三日晚,鎮北王府不見有任何放人的跡象。
初秋的夜雨帶著寒涼,細細地落在屋瓦房檐上。
沉寂如水的書房中,謝清硯長玉立,就著書架燭火,徐徐展開黃雀遞來的信件。
其上是檀禾這幾日來在王府的一言一。
祭拜先鎮北王夫婦,研藥,同元簪瑤玩鬧……
直至視線落定在最後幾字上——鎮北王要挑婿相看。
謝清硯的眉頭擰起,眼底閃過一抹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