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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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圍殺

孤寂的邊關岷州, 驟然之地。

凡戰必有傷亡,這是無法避免的事。但雪恥複仇,只待今朝, 是以滿城上下無不然鼓呼, 一派振作氣象。

兩軍即將戰的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上京。

這些年, 邊關的戰事始終未曾停歇過, 但仁宣帝只穩坐明堂,遙遙作壁上觀, 鮮出手。

寢殿裏,仁宣帝半臥半靠在床榻邊, 臉上顴骨高臥,腮頰凹陷,面容有幾分行將就木的青灰之

自從太醫署那群庸醫查不出病癥後, 他便開始招攬天下名醫,甚至是道家士, 近來服了不靈丹妙藥,自覺神清氣爽了不

此時, 負責傳遞軍和詔令的逓送跪在珠簾外, 手中呈著八百裏加急的戰報。

仁宣帝吩咐候在一旁的太監楊延:“去拿來,念給朕聽。”

楊延雙手接過戰報, 念道:“京師與西北軍合兵二十餘萬, 太子親自統兵,趕赴岷州, 正面督軍迎戰北臨。”

話音落,楊延許久不聞上首出聲,他有擔憂,畢竟近來皇上因病時常昏昏然, 有清醒時刻,更甚至是早朝時也能犯迷糊。

他怕皇上有睡著了。

楊延擡目去,卻見仁宣帝沉許久,不像是在出神。

“北臨多兵力?”

“約莫也是二十萬。”

寢殿裏一時又沒了聲音,楊延不準仁宣帝是何心思,

仁宣帝著榻邊的鎏金龍刻紋,陷沉思,這場仗,最後孰贏孰輸,結果對他來說已然毫無波瀾。

西北戰事遠在天邊,他怎管得了那許多,就是想管,也有心無力。

不過此刻,仁宣帝卻另有憂慮,十萬京師遠在西北,皇城仿佛是個空殼,一旦有心之人想發兵變,必然會陷難以預料的危局。

思及此,仁宣帝渾濁的雙目轉了幾轉,話鋒陡然一轉:“老二近來如何?”

楊延惶惶然跪伏,言又止:“皇上,恕奴婢直言不敬砍頭的罪,近日您臥榻靜休,又逢太子不在京,二皇子殿下他、他私下與諸位大臣來往,行事頗為高調。奴婢擔憂殿下他……”

圖不軌,”仁宣帝自然明白他顧慮的是什麽,咳中夾著冷笑,“老二有何心思,朕豈會不知?”

曾幾何時,仁宣帝也是最疼這個兒子。老二相貌脾都肖似他,他也曾想過,待自己百年之後,皇位傳承于他。當然,前提是老二得安分守己。

可如今來看,這一個個都是狼子野心,算計明的。

-

岷州。

卯時晨曦,風過沙坡。

山坳間戰馬嘶鳴,到旌旗招展,彌漫著大戰將至的肅殺氣氛。

然而謝清硯并未急于發兵,只集合大軍,命底下士卒原地駐紮,等候戰令。

西北風夾帶著塵沙,大肆呼嘯。

謝清硯著甲,勒馬立于山塬之上,不遠是曾經飽戰爭摧殘的垛口牆,千百年來狼煙四起,它們卻依然屹立不倒。

後方有馬蹄聲疾馳而來,是往來傳訊的軍使。

來人一跳下馬就即刻稟報:“啓稟殿下,後方來報,鎮北王已至目的地。”

謝清硯立即問:“李鐸呢?”

“李將軍日夜兼程,也于今晨抵達敵方南麓河谷地帶,踏勘好戰場。”

謝清硯淡淡點頭,吩咐道:“傳令下去,讓李鐸嚴陣以待,見狼煙起即刻兵。”

軍使道:“是!”

風沙迷眼,周禹一面思忖揣,一面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沙子。

他問:“殿下,目下一切排布都已妥當,營中諸位將士也一片求戰之聲,咱們中路大軍為何還不出?”

“再等等。”謝清硯眸微斂,見周禹面,又道,“北臨善長驅直開闊作戰,打完便詐退,如此反複,直到另一方疲于追襲,再回頭一舉擊潰。”

聞言,周禹恍然大悟。

時也勢也。岷州雖沙漠環繞,但也高山林立。他們現下所的營壘位于羚青山,從外看雖四面敞口,開闊無比,但若再往裏去,便是狹長幽深綿延數十裏的山谷,其間林木蒼莽曲折回環,這種地形易進難出。對于攻打北臨這樣的游牧騎兵而言,不可謂不是個敵深的好戰場。

北臨人慣于奇襲急戰,如此一來,他們倒不如堅壘以待,後發制人。

如今,他們只需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北臨也早已進備戰狀態。

諸部舉族出,主戰騎兵分兩路,一路防範北面進攻,另一路則由大汗提也古領兵,揮師東出,向岷州。

然而到距離岷州五十裏開外的沙洲時,提也古卻忽然命行進的軍隊停下,他心頭生出一怪異的覺——因為駐紮在岷州的周軍沒有靜。

不見堅壁防守,不見巡視的重兵,更不見任何起火生竈的痕跡。

提也古忙又命人去打探,結果卻探查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在此之前,他只和褚淵過手,對于謝清硯的用兵之機只能從旁得知。如今這種前況不明的形勢下,任是提也古再兇猛,也不敢大意輕敵,消耗戰力。

就在他們前腳剛停下時,後腳親兵便飛跑來報:“大汗,北面打起來了!”

提也古沒想到會如此快,厲聲追問:“戰況如何?”

親兵道:“尚還不知,兩軍難見勝負,但叱伏于將軍已截斷褚淵攻勢!”

……

昨日暮時分。

荒原秋草枯黃,沙礫遍地,褚淵帶著西北軍一路向南疾進。驀然之間,忽大地震,馬蹄聲隆隆,接著烏的黑騎兵從遠地平線湧出,竟是迎面上了向北殺來的北臨士兵。

北臨主將叱伏于,正是當年隨老可汗征戰四方的老將,依靠剽悍的騎戰踏遍了北臨周邊大小城池。

他領著數萬鐵騎目視前方,神勢在必得:“褚淵這狡詐小兒竟敢真從北面來襲!兒郎們,今日且教他知道,什麽有命來無命回!”

話落,立即引來後方一片然呼應。

眼看著北臨軍正狂沖而來,褚淵卻從容不懼,異乎尋常地平靜。

荒原難有藏,兩軍撞在一起,博得就是浴拼殺。

一瞬息間,褚淵撥轉馬頭,滿臉肅殺,對後高聲道:“前軍列陣,後軍架好弩陣!速戰速決!”

一聲吼罷,後方的穆大壯舉刀重複軍令,聲如洪鐘,氣勢淩厲。

喝令之間,黑的甲胄迅速變換方陣,在一無際的草原上,恍如平地而起的綿長山脊,氣焰恢宏。數萬西北軍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扇形,從左右兩翼,向北臨軍閃電般包圍砍殺推進。

雲黯風饕,兵戈聲起。

遼闊的原野上,喊聲殺聲連天而起。

雪亮的長槍裹挾著急風驟雨般的萬千箭鏃,勢如破竹地向北臨軍。

北臨騎兵被洶湧的洪流瞬間沖散,相互撞,人仰馬翻,大顯象。

叱伏于到苗頭不對,眉頭皺,迅速作出改變戰法的決定。

馬背上的廝殺對北臨人來說,向來都如同家常便飯,叱伏于喝道:“都別散!隨本將速速結陣!”

北臨軍迅速合圍最擅長的游獵大陣,由裏往外推移。

褚淵沒有毫猶豫,當機立斷率領千餘銳游弩手沖敵軍陣,手中一桿長槍貫穿敵人軀,快速出,紅纓一甩,長野。

西北軍揮戰刀,怒喝道:“殺!”

整個荒野響徹了西北軍將士的沖鋒聲。

頃刻之間,北臨游獵陣型再次被瓦解。

戰場被分割開後,西北軍主力鐵騎縱馬馳突,所到之,皆是飛舞。左右兩翼騎兵并攏,小包圍圈,往敵軍後方迅猛殺去。

整整一天一夜不停歇的攻殺下來,北臨騎兵終于轟然潰敗,纛旗折斷,殘兵向四野逃竄。

紅日初升,的塵煙激

叱伏于滿,自知再戰無,他艱難地在殘肢斷臂間出隨了他半輩子的佩刀,用盡最後一力氣撐刀站起。

局勢大危,他一面立即派出快馬軍使飛報大汗,一面下令殘餘的騎兵回頭:“撤軍向南!”

然而無人呼應,他擡起頭,看向不遠,腦子裏嗡嗡一陣響,渾繃著,像是被扼住了命脈。

目所及之,盡是褚淵築起的麻麻的截殺防線。

他們個個渾,甲胄裹著模糊的,一雙雙殺得通紅的眼睛裏,閃爍著令人而生畏的仇恨。

晨霧彌散,褚淵帶衆勒馬外圍,凡是逃跑的北臨殘兵皆被斬于馬下。

骨層疊,戰馬嘶鳴。

叱伏于目眥裂,竭盡全力攥佩刀,然而不過幾息,兩肩複又沉下,整個人頹然至極。

枉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往不利,到頭來竟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叱伏于盯住那張被鮮的年輕面孔,目,十七年前那場夜浴戰的征伐浮上心頭。

他知曉哪怕是屈膝投降,褚淵也不會放過自己,今日這莽原荒野就是他的葬之地。思及此,他突然一陣大笑,自嘲道:“當年你父親也是如此下場,被四面圍殺,砍瓜切菜般——”

與此同時,一柄利刀也砍穿了叱伏于的脖子……

叱伏于忽地瞠目,這一瞬間,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他只看見飚濺,一沒有首級的軀轟然倒下。

順著刀尖滴落,褚淵雙目猩紅地看著那顆滾落的腦袋,心仇恨久不能平息。

長風卷旆,猶帶嗚咽之聲。

新鮮的立即引來一群食的黑盤旋上空,見人們并未阻止它們,便停落旁,大肆奪食起來。

枯黃的野草被粘稠的鮮染紅。

一如十七年前那個雪夜,被無數鮮的皚皚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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