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宜嫁宜娶，百年好合……
太子要娶親的消息, 上京很快人盡皆知。
太子妃正是當初東宮裏那位烏闐來的人，也是鎮北王胞妹。
此番與北臨一戰大捷，鎮北王褚淵被仁宣帝召京, 這位鎮守西北的宗王, 手握重兵, 原以為此次又會落得個諸如“大功不賞”“削爵改封”甚至“兔死狗烹”的前人下場。
卻不曾想一朝紫宸易主, 權力更疊。
儲君雖未正式登基，但卻已同新帝無異。
除去戰功封賞外, 太子另還與鎮北王分剖信符，允其世襲罔替, 代代相承。
剖符延世，此恩榮之盛，天下皆知。
于是, 一時之間，這位功勞顯赫的王爺開始時不時被人圍堵, 爭相延攬。
褚淵持以正，除道賀妹妹與太子大婚之喜的外, 一律避而遠之。
在到上京的第三日, 他在元家附近的永崇坊置辦了府宅，準備擡放為檀禾心備置的嫁妝。
此宅原為前朝一位親王開府所置, 位置殊勝, 後沒落衰敗被房牙經手，但也一直都有營造修葺。因此, 瞧上去依然如剛建的一樣。
這兩日裏永崇坊也是熙熙攘攘觀者如市。
先是整整十數車的綾羅綢緞在前打頭陣，接著，一擔接一擔的嫁妝擡進褚家，看箱籠覆蓋的紅綢, 就知這準備的嫁妝有多厚闊綽。
觀禮的坊民們看得眼都花了，跟後數著：“一百零五、一百零六……”略數去，竟有百擔之多，這聲勢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後是太子執雁，親自登門納征，後紅綢蓋著的聘禮擔子隊伍從東宮一路排至永崇坊，浩浩如一條長龍，綿延不絕。
雙方此等浩大華麗的規模陣仗他們亦是頭一回見到，一時間上至宮中朝堂外，下至街頭巷尾，人人熱議。
大禮過完，即刻請期。
欽天監將揀蔔的幾個吉日送至東宮。
謝清硯看完後，臉沉得不行，因為最快的婚期也要等明年三月。
他等不及，只想盡快完婚，好與檀禾朝夕相對，每時每刻在一起。
欽天監監察言觀，立即主道：“殿下，下月初八也是個良辰吉日，宜嫁宜娶，更有百年好合之兆。”
聞言，謝清硯臉終于有所緩和，算算日子，距今尚有近一月之久。
“行，不得有任何疏。”
得到肯定後，監暗裏長籲一口氣，心道，這簡直比伺候閻王爺娶親還難。
原先他們還恐婚期太近，太子會責備倉促，如今看來，若非時間不允許，只怕太子現下都心急地想穿上喜服了。
監心中嘀咕，急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太子生怕太子妃悔婚不嫁了呢。
最終，大婚之期擇定在了臘月初八。
而東宮早已是紅燈高懸，往日裏莊嚴肅穆的殿宇被照得輝煌若晝，後苑亭臺閣榭也張上了大紅的雙囍剪紙，放眼去，到喜氣叢生。
一道著急忙慌的喊聲掀了窗框上的“囍”字。
“殿下，殿下！”
馮榮祿小跑著，一路氣籲籲，臨到書房還未門檻，又開始疾呼：“殿下，不得了了！”
謝清硯正忙著磨對大婚的細枝末節，瞥一眼險些摔一跟頭的他，應聲發問：“何事讓你如此慌張？”
不知是屏風上喜字窗花的映照，還是大婚將近，就連語氣不悅時，他眉眼間都明明白白寫著“滿面春風”的快意。
“鎮北王此刻正侯在東宮外……”馮榮祿極是為難，甚至不自覺地起了手，“王爺說他要帶郎先回府，婚前還是不要見面為好。”
一聽這話，謝清硯一怔，疑問：“他不是正下榻在元家，回何的府邸？”
他被大婚之喜沖昏了頭腦，一時竟未反應過來，褚淵在永崇坊也置了宅子。
馮榮祿以非常認真的口吻解釋道：“殿下您忘了，王爺前幾日便在永崇坊置辦了一所宅子，咱們納征和請期的禮書還都是您親自送去的呢。”
聞言，謝清硯神微微異樣，整個人眼可見地陷沉思中。
倘若阿禾回永崇坊待嫁，要近一月見不著人，著實難熬，他在想，要如何讓留在東宮。
“殿下……殿下？”馮榮祿見他一時未語，試探地出聲詢問。
謝清硯遞過去一個幽幽的眼神。
馮榮祿明白了，立時噤聲，心暗道：這該如何是好，照鎮北王那脾，再等恐怕要進宮搶人了。
果不其然，門口出現一道靛青影，褚淵袍大步地走了進來。
他拱手施禮，本沒給謝清硯任何開口的機會：“臣參見殿下，殿下先恕臣失禮，無詔覲見——”
馮榮祿見狀不對，悄著退至一旁。
今日褚淵言語態度可謂是十分謙遜有禮，然而說的話在謝清硯聽來卻不那麽中聽。
“殿下，臣先來接阿禾回家。在沒正式拜堂前，您還是別來見阿禾，否則別因您而沖撞了吉時，這可不好。”
他說的直截了當，毫不委婉。
按大周婚俗禮數，婚前三日，男不能見面。
謝清硯皺眉：“話雖如此，但向來不都是三日不能相見，這還有小一月時間，鎮北王也未免過于心急了。”
似乎是早有預料，褚淵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咱們朔州講究親要避諱“喜沖喜”，雙方不見面的時日越久，越能白頭永偕。”
“……”
是麽，謝清硯從未聽說過，可他無話反駁，總之不管是三日還是一月，這些陳規陋習他遲早有一天要廢。
自從檀禾回了永崇坊後，謝清硯開始懸懸而，他從來未覺得，一個月是這樣漫長。
馮榮祿也扳著手指算迎親日子，念叨可別讓殿下真妻石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臘月初一，謝清硯終于能借著給檀禾試婚服的由頭，來到永崇坊，再次登門。
尚局日夜趕工，中途會時不時比對二人婚服的大小長短，此次是再來確認下合否。
隨著婚期將至，褚府上下也是整日忙碌，尤其是褚淵，半刻不得閑，生怕有任何疏的地方。
反倒是檀禾了閑人，日裏吃了睡睡了吃，好不愜意，再就是元簪瑤來永寧坊找玩，消磨時間。
冬日午後的暖閣最為舒適，薰籠裏燃著香，游般升在屋中每個角落。
負責檀禾生活起居的引導嬤嬤忽地支開旁人，神神地遞給一冊手卷。
檀禾焐著湯婆子，好奇翻開，在看清手卷上的容時，立時臉頰生熱地移開目。
嬤嬤見面若紅霞，當是面皮薄，笑著寬道：“這東西娘娘務必要好生看一番，子總有這一遭，閨房之樂，不必赧。”
“好，嬤嬤，我知曉了。”檀禾點頭，倒不是害，只是這東西于而言太悉了。
手卷上繪制的正是避火圖。
他們早在婚前便了這些不該做的，雖然，從未做到最後一步。
檀禾腦子裏七八糟想了一通，有些無所適從，恰此時，廊下腳步聲紛至沓來。
接著，外間傳來僕從們欠行禮聲。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宮人們托著簇新的釵鈿禮，魚貫而。
檀禾反扣好避火圖，“蹭”地站起，視線卻被衆多宮人翻飛的裾所阻，借著擺空隙，一道頎長的影映眼簾。
青年滿清貴疏離之氣，面容俊，眉眼間卻充質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深沉氣勢。
四目相對，威陡然淡卻，謝清硯薄勾起，徑直向走去。
檀禾卻快一步上前臂摟住他脖頸，眉眼一彎：“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咱們得守規矩，還不能見面嗎？”
謝清硯大掌在腰後把人往懷裏了，俯首，朝湊近些，認真道：“來時我去祈拜了喜神月老，他老人家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盡管放寬心，無甚不好。”
檀禾不由聽笑了，微微瞠圓眼睛：“真的？月老還會開口說話，你莫不是在哄我？”
謝清硯正經臉，十分篤定：“真的。我去月老祠敬香求靈簽，得來的是上上大吉簽，豈不就是在明言告訴我。”
兩人相視而笑，懂了，原來是自己哄自己。
檀禾不忍說他，又想到從前他素來是不信奉這些虛幻神論的，如今為了他們的婚事，居然願意試一試，于是笑意更甚。
的笑容明，仿佛燦爛，能不由分說地照進人苦寒的心底，讓謝清硯無比安寧，牽著的手朝外間走：“來，先試試喜服。”
嬤嬤見此一幕，眼裏帶些驚訝。兩人說話親昵得好似在耳鬢廝磨，此前欽天監和坊間多有傳聞，太子對太子妃珍備至。還從未目睹，如今看來，倒真是佳偶天的一雙璧人。
宮人們將喜服放下，皆退至一旁，靜待吩咐。
謝清硯：“你們先退下罷。”
對于為檀禾奉裳這件事，他早已駕輕就。
屋子裏一片安靜，一時只聞窸窣聲。謝清硯低頭細致幫系好襟帶後，骨節分明的手向細腰間，丈量著婚服腰的大小，恰好一寸不多，一寸不。
“手腕擡起來。”謝清硯問詢，他的語氣十分溫，“嗎，可有哪裏不合需要改的地方？”
“剛剛好。”檀禾搖搖頭，像個被提線的木偶，依言照做。
冠霞帔件件上，流溢彩，仿佛要把整間屋都照得鮮亮。檀禾向銅鏡裏著嫁的自己，蓬蓬如火的襦迤邐在地，外罩深青廣袖衫，其上織就著龍呈祥紋樣，織金滾邊的比翼鳥與連理枝相依并存，一如如膠似漆的新人。
時值隆冬臘月，謝清硯擔心屆時迎親路上涼，還周到細致地另備了件銀狐裘披風。
外頭的映進窗格，影織中，鏡中郎恍若如隔雲端，不知為何，檀禾竟生出了幾分不真實似的茫然，又或許是頓生的害與怯。
腕上玉鐲拂過錦繡嫁，心底收，擡眸小聲：“好看嗎？”
青年低頭凝視著，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落在臉上，盛滿濃烈熱切的意。
他心被難以言述的歡喜填滿，連帶著眼眸裏也閃爍著難以抑制的興：“好看，我的阿禾不論如何，定然都是極的。”
即使未施任何黛，在一襲嫁映襯下，也似灼灼芙蓉姿，恍若瑤池下凡塵的仙人，來垂憐他這個凡夫俗子。
檀禾臉紅：“我說的是喜服。”
“喜服也不及人。”他生意，忍不住手面容。
“甜言語，”檀禾笑嗔，忽而一副吃了大虧的語氣，“我還沒見過你穿喜服的模樣呢。”
聞言，謝清硯附耳神道：“那晚間為夫穿上喜服再來，讓夫人看個夠？”
檀禾一把推開他：“你如何來，翻牆？殿下可要注意言行，我們還沒親呢，讓阿兄逮到可太丟臉了。”
謝清硯笑得很是愉悅。
“是是是，謹聽夫人教誨。”
兩綢繆下，誰都只盼時日走得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