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
韞棠呆立在原地，此時此刻只覺一切喧囂都遠離了。
年輕的攤販目在他們二人之間打了個轉，旋即明白過來。
這位新來的公子與眼前這位姑娘，分明就是一對啊。想必是因為公子遲來，惹了姑娘不高興了。
畢竟今夜七夕，不知這位公子被何事絆住了腳，白白讓姑娘等了這般久。
“公子說得是，正是胡桐。”他有心解圍，“還剩最後一道燈謎，二位不妨一起猜猜？”
“好。”裴晗幹脆地應下。
年老的那位攤主起上前，他須發皆已半白，慢慢給出了謎面：“金秋映白帆，北行賞牡丹。”
有些拗口的一個謎面，都不知該猜作什麽。
韞棠仍未能回神思考，安靜不語。
裴晗淺笑：“是海棠花。”
“正是。”
一連八道謎面，至此全部解開。
圍看的游人拊掌稱好，躍躍試者更多。
老攤主在前頭招呼著收取銀錢，那年輕的攤販便含笑領著韞棠與裴晗到了一旁。
“這些燈籠，由姑娘任選。”
有些年頭的木架子上掛著大大小小幾十盞燈籠，樣式各異，手藝湛。
韞棠不假思索，指向先前看見的玉兔燈籠：“就它吧。”
“好嘞。”
攤販麻利地取下燈籠，裴晗便替韞棠接過。
“公子姑娘慢走。”客氣地送了人，他又趕回攤位前忙碌。
戴著面，韞棠與裴晗誰都沒有開口，卻心照不宣地一同逛著燈會。
裴晗手中提著的兔子燈隨二人腳步輕輕晃，平添幾分活潑氣息。
今夜燈火繁盛，游人如織。
前人聲鼎沸，兩盞一人高的轉鷺燈吸引走大半游人的目。燭火點起，紙輻轉，燈屏上換景移。
韞棠和裴晗沒有去湊這份熱鬧，換了條清靜些的小巷。
天幕中，一彎弦月高懸夜空，靜靜著人間萬家燈火。
二人并肩而行，韞棠眸見側人，忽而想，若是歲月就此停留在這一刻，倒也算得上圓滿。
天香居前，焦急張著的采桃最先看見韞棠：“小姐！”
疾奔幾步而來：“小姐去何了？”與采梨回來時發現不見小姐，急得在天香居周遭到尋。
韞棠下意識與裴晗分開半步，見采桃額上還沁著汗珠。
“你是誰？”
采桃警惕地看著眼前戴銀面的陌生男子，語氣不善。
瞧不開竅的模樣，韞棠無奈搖頭。
裴晗失笑，璇兒邊這丫頭是一如既往地沒有長進。
好在附近的采梨循聲找來，遠遠見到裴晗時先謹慎地打量過，爾後將采桃拉在了自己後。
“不是……”
“噓——”
采梨帶著采桃後退幾步，不敢多言。
韞棠輕嘆口氣，裴晗將手中燈籠遞與。
玉兔燈在他們二人面龐映照上和的。
“那麽，回見。”
“好。”韞棠聽見自己輕輕答應了一聲。
二人各自離開，高全帶著幾名護衛不知從何出現，跟在裴晗後。
“讓暗衛護送回去。”
“奴才明白。”
……
早已過了預計的時辰，車夫在巷口等了許久。
“小姐方才去哪兒了，可嚇死奴婢了。”
采桃拍了拍口，天知道與采梨回來見到空著的雅座時心跳得有多厲害。
韞棠揚了揚手中的玉兔燈，寶貝似地護在手中：“無意中見到這盞燈，想去得了來。”
采桃仔細端詳，這盞燈比上回睿王殿下送的那盞巧許多。
搖搖頭，不對，現在是陛下。
采梨先跟著韞棠上了馬車，采桃落在後面，回憶起方才形，驀地想起一件要事。
“小姐。”馬車平穩地啓程，采桃卻一驚一乍道，“剛剛那位公子，莫不是……”
用手往上指了指，采梨都替韞棠嘆氣：“你未認出來麽？別的不提，那料可是上貢的雲錦。”
“我就說眼來著……”采桃笑得比哭還難看，戰戰兢兢地回想自己是否前失儀，越想越覺後背一涼。
“他戴著面，無妨。”
韞棠知道采桃在想什麽，采梨道：“你啊，日後小心些，別給小姐惹了麻煩。”
“我知道、知道了。”
回到府中時已然誤了時辰，韞棠下了車駕便往泰安院趕。
“祖母。”
好在遲到得不久，難得貪玩一日，姜老夫人并未怪罪。
倒是五妹眼道：“長姐，今夜燈會可好看？”
韞棠點頭：“甚是熱鬧。”
姜妙棠撇了撇，移開目。求了母親好幾日，都未得到允準。偏偏長姐只輕飄飄打了個招呼，母親就趕著讓人備了車馬，當真是不公。
姜老夫人道：“人都齊了，便開始罷。”
“是，母親，”
安氏依言帶著人給小姐們分發了五線。小小的墊上連續著七孔針，需對著月將這些線依次穿過以“得巧”。
月和照著，韞棠理順了手中線。
想，若是彩線能一一順利穿過，便……便去與裴晗表心意。
無論如何，與裴晗的結果總要試過才知曉。
……
“陛下，更深重，不如早些歇息吧。”
高全端上了一盞安神茶，今夜是淩驍淩將軍差人宮報了信，陛下才有興致去燈會走走。
沒想，還真讓二人遇上了。
高全不免慨，這一晚上陛下心都甚好，連帶著他們亦高興。
過窗格，裴晗見玉鈎半于雲後。
明日，待到明日，他便能再見到璇兒。
一彎新月，兩思緒。
瑾和院，韞棠無心睡意，靜靜看著月流淌在榻間。
從不善紅，乞巧穿針時依舊一塌糊塗。
韞棠邊漾起一抹淺笑，只是，當費勁地將線穿一個又一個的針孔時，忽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等到嘉會節後吧。”告訴自己。
待到嘉會節後，會去與裴晗說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