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75.4% / 43/57

“臣告退。”

林樂瀾反應過來,不敢多留飛快退下。

值房外合上房門後,與一同在外的采梨采桃二人互相幹看幾眼,隨後都默默退遠了些。

縱然好奇,但再借十個膽子,也不敢聽陛下與尚儀大人說話。

林樂瀾觀采桃面上有焦急之,采梨雖沉穩不,神亦有些擔憂。

先前聽到的流言電火石般出現在腦海,再加上見到的種種跡象,林樂瀾對尚儀大人與陛下間有一段早已經深信不疑。

那麽今日,陛下只帶了高總管一人前來,莫不是要……

破鏡重圓?

林樂瀾被腦中的念頭嚇了一跳,下心底所有猜想,為避嫌先回到自己的值房中。

采梨和采桃一時無可去,流守在外頭,林樂瀾帶了一人就近隨自己回去等。

們三人守規矩很有分寸,高全看著暗暗點頭。

作為尚儀局之首,韞棠理所當然地占據著尚儀局正中線最好的一間值房。

很寬敞,收拾得幹淨利落,比之從前做典贊時的屋子要氣派許多。

柏木雕花的書案上堆疊著韞棠近日要看的書案,靠牆是四面木櫃,放置著尚儀局形形的卷宗還有韞棠的手劄。

除了案上白瓷瓶中著的一枝桂花外,沒有冗餘的裝飾。

裴晗隨意尋了個位置在韞棠對坐下,韞棠未行禮,只合上了手中賬目。

桌上有沏好的茶,涼了一半。想了想,韞棠對外喚人沏茶。

守在外的采梨答應下來,忙去取熱水。

韞棠先斟了杯茶推至裴晗面前,櫻擺翩然劃過。

“可想好說什麽了?”

抱回宮的人不打一聲招呼離開,裴晗聲音帶著的威,當然不是來喝茶的。

韞棠不答反問:“陛下在天香居中聽到了什麽?”

沒有把握裴晗究竟是何時出現的。怪只怪和寧逸塵大意,沒有留心周遭。

裴晗未正面答,淡淡道:“依宮規,妄議帝王者,該當如何置?”

替采梨進來送茶的高全心裏了一把汗,姜大小姐這都不妄議帝王,那可是直接編排君主崩逝。

韞棠攥擺,確信他聽見了最後一句。

“罪犯欺君。只不過陛下怎知臣說得是誰?”

不認賬的態度,裴晗幾乎要讓氣笑了:“你私底下膽子倒不小。”

“臣也不知道陛下有聽牆角的習慣。”

一句頂上,高全倒茶的手抖了抖,沏完兩杯茶逃也似地退下,生怕被殃及池魚。

“躲遠些。”合上屋門,他對采梨道。

“那我家小姐——”

高全示意人噤聲:“你家小姐都不怕,你怕什麽。”

屋中氣氛僵持,只有白瓷茶盞中冒著熱氣。

自裴晗卷奪嫡之爭以來,他們二人已經許久沒能這樣安安靜靜對坐著。

喝過半盞茶,裴晗正開口,韞棠突兀地在他之前道:“淩驍淩將軍,在邊關時每月都會給柳琦寄信。”

“什麽?”

“柳琦收到的信攢了厚厚幾疊,珍而重之。”擡眸,沒有給裴晗話的機會,“陛下在邊關,便這麽忙嗎?忙到連提筆寫只言片語都不夠?”

兩相對比,著實令人生氣。

裴晗反應過來,對上韞棠質問的眼眸,只能先解釋道:“朕只是……”

“只是什麽?”韞棠反客為主,步步,完全占據了上風。

邊境與京城相距千裏,想探聽消息都毫無辦法。許許多多個日夜,守著邊關傳來的零星片語,知道戰事吃輾轉難眠,為裴晗懸心不已。

更甚至,不敢在明面上表現出異常,家中也好,宮中也好,本無人傾訴。

當聽聞淩驍都有辦法月月給柳琦傳信時,而裴晗與淩驍同在軍中,如何能不委屈。

如此態度,裴晗不知不覺下語氣,與澄清道:“軍中人多眼雜,若讓人知曉我與你有書信往來,會陷你和姜家于危境。”

奪嫡之爭牽一發而。他雖避往邊關,但其他幾個兄弟尤其是六皇兄并未完全放松對他的警惕。他不能保證邊沒有他們的眼線,韞棠遠在京城,又只是姜家小姐,只要自己切斷與韞棠的一切聯系,其他人當然不會為難于

他留在京中的暗探著意掃清了他與韞棠間舊事的流言,確保韞棠不會為俗事所擾。再加上朝局混,隔幾日就有大事發生,吸引世人新的目。刻意打之下,韞棠與他的前塵很快被京中人拋在腦後。

奪嫡戰之中,他并沒有必勝的把握。從京城到邊關千裏之遙,他遭逢大大小小幾回刺殺。不算致命,更像是警告。這樣的形下,韞棠離他越遠,才越安穩。

個中是非曲直已然明晰,韞棠明白他的苦衷,卻輕聲道:“你總該讓我知道你平安。”

裴晗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你早就不在乎了。”

“我……”韞棠垂眸,“我那時,有些誤會。”

執意要爭帝位的裴晗讓覺得陌生,讓覺得他被權力蒙蔽了雙眼。

有這樣的誤解再先,再加上朝中許多大臣都以為六皇子仁義道德,是最好的繼承先太子志、登臨東宮之位的皇子。

六皇子的確很能籠絡人心。他雖出不高,卻極其孝順帝後,友兄弟,禮賢下士,擺足了姿態。

韞棠在宮中為時與他集不深,亦他營造出來的假象所蠱

裴晗在所有人對六皇子一片推崇時告訴,六皇兄假仁假義,更沒有容人雅量。

他若為新帝,剩下的皇子皆不會有好下場。

裴晗很說起朝中暗之面,再加上已然誤會他和柳琦之事,完全聽不進裴晗之語,只覺得他變得徹底。

可事實證明,兩年過去,在儲位之爭中完全占據上風的六皇子漸漸出端倪。

凡非他陣營、同他政見分歧的大臣,皆被他尋機報複。

沒有明確支持他坐上太子之位的嫡母,他也同翻了臉。

更有甚者,六皇子走火魔,竟弒父篡位。

最後他落得兵敗自刎的下場,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在宮中為這些年,許多事韞棠不知不覺看明白許多。

坦坦承認自己有野心又何妨,比之假托天下蒼生,實際卻為了謀一己私要磊落許多。

六皇子是後者,而裴晗是前者。

明安太子薨逝固然令人嘆惋,但逝者已矣,天下總要爭出一個新的主人。

“原是如此。”因淩驍所托給柳琦送信一事,讓韞棠誤解,無怪乎當初指責他不擇手段。

奪嫡之爭中,裴晗自問手中沒有多麽幹淨。

唯一點,他從不會利用無辜子達目的。

對心上人如此,對其他子亦然。

他不願將奪嫡之爭的污穢現于韞棠眼前,

多年青梅竹馬的誼,就沒有讓韞棠多信任他哪怕一分。那日的爭吵,韞棠聲聲的指責猶在耳畔。

被心之人那樣誤會看待,裴晗心中是惱怒的。

繼位以來,他一直在等,等他的璇兒來向他服認錯,重修舊好。

茶水涼,屋中再度陷安靜,二人沉默著對坐。

良久,韞棠輕聲道:“晗哥哥,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開平十六年,先帝巡視關中,留明安太子在朝監國。

彼時裴晗才十歲,是隨駕而行的皇子中年歲最小者,外人看來是無限殊榮。

自京城起,一路經渭水,淮山,停留數座城池,細細察當地風土風貌。

來回總有五六月景,他在淮安城過了自己的十歲生辰。

甫一回到京中,他便出空當去尋韞棠。

出去許久,他沿途給韞棠帶回許多件,攢了整整三匣。

關中盛産藍田玉,第一匣是他給韞棠帶的整整一套藍田玉組佩,共計有十八件。第二匣中是許多新奇的小飾,樣式在京中見,圖一個新鮮。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存放得住的土産。

他一一拿給韞棠看,藍田玉澤溫潤,素來為文人墨客所青睞,這一套更是上品。

如此價值不菲的寶貝,陪在一旁的姜尚書都不由多看幾眼,心中盤算著將來留出給兒們做嫁妝。

當然,泰半都是長的。

韞棠年歲尚小,對所有件似乎都興趣缺缺。

好不容易尋了由頭打發其他人離開,裴晗正道:“我離開這些日子,可是有人讓你了什麽委屈?”

小小的韞棠搖頭,耳旁的垂髻地晃著。

“晗哥哥,我好想你。”

……

宮中再尋常不過的份例茶葉,裴晗倒是饒有興致地在此品茗。

已經到了午膳時分,見裴晗沒有離開的意思,韞棠只好吩咐采桃去膳房時多取些飯菜。

“是,小姐。”

韞棠有些發燙的耳垂,不願多回想方才在屋中的對話。

那樣糯的稱呼,自及笈後再未有過。

靠在櫃子旁,看著裴晗心安理得鳩占鵲巢。

不多時采桃提了食盒回來,還使喚了昭宮中的韶平。

韶平從三層的食盒中取出飯菜,荷包裏脊,蟹黃豆腐羹,清燴菠菜,酒釀魚。采桃食盒中的東西輕松許多,只有茯苓湯配上米飯。

在偏房中用過午膳,韞棠以茶漱過口,忍了又忍,委婉道:“午後尚儀局中的會陸陸續續回來。”

這是的地方,讓人在此看見君主實在不妥。

“那又如何?”裴晗只作不覺,仿佛聽不出韞棠弦外之音。

韞棠無可奈何,裴晗是皇城之主,在這尚儀局自然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理了理擺,幹脆起

“璇兒去何?”裴晗在後問道。

“回府,還在休沐之期。”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