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夕
轎輦停在尚儀局外，頗引人注目。
正房中打掃得纖塵不染，書案上，前時分派給諸位的事皆已完妥當，依序排列。
韞棠費了些時間批閱完，并無疏之。
這兩日在家中，對尚儀局近幾月的安排心中已有了排布。
喚來四司一一吩咐清楚，除了司贊司外，餘下三司均有高位，是以韞棠對林樂瀾的代多了些。
“請尚儀大人安心，下等必定盡心竭力。”
“有勞諸位。”
到尚宮局議事廳中，簡略商議完近日六局事務，韞棠提起請五位尚相助看顧尚儀局。
六局同宗同源，崔尚宮笑道：“尚儀不在時，我們幾位已經商討過，每人流五日兼顧尚儀局，不會有閃失。”
“多謝你們費心。”韞棠道了謝，崔尚宮笑道：“六局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
其實不必韞棠說，們皆樂意主幫上韞棠的忙。
最近尚六局迎來的最大事務，莫過于立後盛典，其中主角正是眼前的韞棠，未來的後宮之主。
尚儀局一應事宜接畢，采梨與采桃已經開始收拾韞棠住的件，畢竟小姐幾月都不會再回來住。
……
昭宮中已備好晚膳，裴晗道：“怎的此刻才來？”
韞棠午後即宮，黃昏時分方到昭宮。
“尚儀局中的事務，總得歸置妥當。”接過裴晗遞來的清茶，順便哄了人兩句。
裴晗用，本也沒有什麽要事，只不過大婚之前想見見韞棠罷了。
明日正副使會代他去姜府宣詔，而後便是婚儀六禮，禮部已測算好吉日。
依照慣例，正式大婚前帝後不便相見，前前後後得有數月。
桑珠和兩名侍上前一禮，裴晗道：“晚間你帶人回去，若有何事，讓們宮傳話就好。”
大婚儀程浩繁隆重，他想給韞棠添一重安心。
“知道了。”韞棠與他目相，同裴晗自相識，好似真到了要婚之時，反倒有恍惚之。
傍晚時分，桑珠隨韞棠歸府，和采梨一同打點事宜。
姜府上下對桑珠幾人很是客氣，撥了專門的廂房供人居住不說，姜尚書還特意叮囑安氏尋機封一份厚厚的賞銀，算是們照拂長的辛勞。
這一夜姜府中頗不平靜。姜老夫人沐浴焚香，在佛前祈求許久。
天底下最尊貴的姻緣落在了阿璇上，是福，也會有禍。
李嬤嬤安道：“老夫人莫憂心。大小姐嫁在京城，日後能多多相見，比遠嫁了景王府好。況且大小姐這般品貌，低嫁白白辜負實在可惜。”
姜老夫人撚佛珠：“這樁姻緣是心甘甘願的，我知道心裏高興。如今，我只盼著在宮中能事事順遂，平安。”
“大小姐是正位的中宮皇後，這是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老夫人安心。”
“但願，能如此吧。”
……
大婚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因帝王份貴重，親迎之禮素來是由天子親封的正副使代為前往。
六禮繁瑣，姜府這一，由姜老夫人和姜尚書全權為韞棠持，只需安心備嫁。
禮部一一測算好了吉日，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四禮畢，大婚婚期定于十月初五，算作湊。
天家聘禮送姜府，帝王分賜給姜老夫人與姜尚書夫婦的定禮厚，姜尚書命人專門辟了一間庫房安置供奉。
同樣，宮廷亦為帝後籌備妝奩。冠鈿釵，瓔珞手串，綾羅織錦，玉石如意一應俱全，琳瑯滿目。
韞棠可以想見尚六局的忙碌，倒是未料到自己可以獨自躲清閑。
依照規矩，帝後備嫁宮廷前，宮中會遣嬤嬤府教導宮規禮儀，以便帝後盡早執掌宮闈。
只不過落在韞棠上，本就是宮中掌禮儀的五品尚儀，又知宮規，真要派了去，怕是班門弄斧。
是以莊慧太後問詢過尚六局之意，雖同樣指派了如數的來，但幾乎不必額外教導什麽，很是輕松。
韞棠雖在府備嫁，閑暇時卻多，不必著急學各種禮制規矩。
自中選之後，很能有這樣自在的、任自己支配的大片。
與此同時，姜府為大小姐出嫁之事忙碌。安氏作為當家夫人，頭一回辦府中姑娘婚事，又是與皇家結親，難免手忙腳，出了些不大不小的差池。姜老夫人明白已盡力張羅，未訓斥，只重新拾起掌家俗務。安氏肩頭重擔有人分擔，做起份之事稍稍得心應手些。
宮中派遣來的幾名府後備姜府禮遇，姜老夫人撥了瑾和院附近的蘭蕙院供們居住。
唯一有些用武之地的，是彤史。
宮中彤史署的戲圖晦地韞棠手中，為帝後者，亦是為人妻。
莊慧太後在此期間亦召見過韞棠兩三回，多是留韞棠用午膳，說些閑話。
錢家三小姐錢思容有時在旁作陪，也定下了和康郡王府世子的婚事，婚期避開帝後大婚，請在了十一月。
莊慧太後有意讓們二人親近，在過去確實過讓錢氏宮為後的心思，奈何陛下完全無此心，便不再安排。緣數天定，若是一力促，即使錢家出了兩代皇後，也未必得裴晗眷顧，更是樹大招風。
與裴晗非親生母子，關系需好生維護。自嫡子過世，再無生育，憑著先帝的敬重和家族倚仗繼續坐穩中宮之位。先帝膝下諸子，看得出睿王裴晗心純正，不是罔顧孝道，苛待臣子之人。相反，六皇子為人口腹劍，借先太子之名籠絡人心。正是因為如此，哪怕在六皇子如日中天之時，也未表現出明確的贊同或反對，錢家持中立。
後裴晗平叛有功，作為後宮之主，和後的錢家適時表示支持，助裴晗登上太子之位，有了小小的從龍之功。雖說遠遠不及親生子繼位對錢家的助益，但這份人足以保錢家在朝廷屹立不倒。
裴晗對自己給足了嫡母的敬重，于錢家同樣多有眷顧，莊慧太後已然滿意。
水滿則溢，新的後族讓渡到姜家，雖憾，但并不想多做些什麽。
既然這一代錢家注定無延續後位，陛下選了姜家長，倒也合心意。
不論其他勳貴世家的小姐，姜氏長姜韞棠卻是悉，擔當得起後位。
執掌宮闈二十餘載，會覺疲倦。新的帝後若是不堪大任，或是屢生事端同太後分庭抗禮，于而言著實棘手。
不過這些年看下來，姜韞棠應該不是這一類人。
可以說，姜氏長是除自家姑娘外，對後位最為滿意的人選。
只要在一日，錢家後族的榮耀不會消失。
趁此時機，令思容與和睦相，對錢家而言有益無害。
在宮中為數年，韞棠知道一二莊慧太後的喜好脾，明白如何順其心意。
敬服莊慧太後，如今更多了晚輩的禮數。
新舊後宮之主間，權力達微妙的平衡。
“今日傳你來，是想請你參看一二毓樂殿的寢宮布置。尚寢局已經擬了方案來，你且先看著，省得日後不合你喜好，還需再改。”
“多謝太後娘娘。”
至于尚儀局中事務，韞棠對莊慧太後提請過。莊慧太後願意送人，準隔幾日回尚儀局督看。
尚儀局上下運作有序，崔尚宮們流看顧尚儀局十分上心。
韞棠親自打點好幾節繁瑣之，餘下的其餘足以料理。
婚期一天天迫近，亡母生辰那日，韞棠輕車簡從去了章府探外祖父母。
姜尚書本不贊出行，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敢輕易駁斥。
韞棠未驚章府多人，就在外祖母院中，清清靜靜地陪老人家說話。
章老夫人憐地著外孫的面龐：“你出嫁在即，我同你舅母都給你備了些件。”
金玉珠寶暫且不提，章老夫人吩咐人從檀木櫃中取出一套書冊：“這是先太皇太後在時，統後宮的舊例良方。我這段時日整理過命人抄錄了些，你帶宮中，總有用。”
厚厚三冊書，一字一句都是外祖母對晚輩的意。
“你嫁的是皇家，與別家是大大不同。”
昔年章老夫人在宮中為四品尚宮，見慣了明爭暗鬥，不得不為韞棠懸心。
“太後娘娘大氣端惠，是個不錯的婆母。只是你要當心，莫正面違逆了。改制之事，切莫之過急。”
章老夫人悉心提點，韞棠所想為何自然知曉：“有了中宮的份，許多事你做起來容易許多。”
在宮中革新制度之時，仰仗太皇太後全力支持與信任。縱有效，卻也困于種種阻礙，留下許多未盡之。
剩下的，如今都只能與韞棠。
“還有，陛下那——”章老夫人須得向韞棠提明此事，“夫妻之道上，有君臣之別。後宮爭風吃醋事屢見不鮮，雖則眼下後宮空懸，你宮能有些松快日子。但若是……”
韞棠輕聲道：“外祖母，他向我許諾過，不會再有旁人。”
無論是睿王，還是帝王，裴晗都如此承諾。
也相信他。
很天真，卻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