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爾
“怎麽瞧著無打采的?”
長慶宮,裴晗在榻邊坐下,溫聲道。
“每月初十宮中要分發月例,這一月的賬本已經清算好,母後讓我跟著看看。”
為後宮之主,此乃份中事。縱有底下人幫襯,但為帝後者不可一竅不通。
莊慧太後是好意,執掌後宮多年,早已駕輕就。韞棠才接手相幹事宜,難免生疏。
“累著了?”裴晗替韞棠了手腕,韞棠仰頭看他:“倒也還好,讀出了些門道,我很快便能上手。”
語氣自信,裴晗會心一笑,沒有多加幹涉。
“這兩日天氣好,不如請家中兩位老夫人宮探。”
既是嫁皇城,新後并無三日回門的規矩。
雖說本月十五命婦會宮拜見皇後,但這一日必定忙碌。依裴晗之意,不若提前請了兩位老人家宮,避開忙碌,韞棠尚可與們說說話。
自然,只請韞棠祖母和章老夫人即可。
“好啊。”韞棠笑著答,聲音歡喜。
有陛下代為做主傳了旨意,尚六局即分出些力來安排此事。
“臣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千歲金安。”
“起來吧,賜座。”
尚儀局來人乃林樂瀾,正是來向韞棠回稟兩位老夫人宮之事。
聖旨已傳到姜章二府,請們後日巳時宮。
韞棠吩咐桑珠擺了些點心:“不必拘束。”
悉的糕點將林樂瀾長慶宮的拘謹消散不。雖是換了帝後華服,可眼前的子還是曾朝夕相的尚儀大人。
不知不覺放松下來,殿中是采梨和采桃隨侍,都是悉之人。
韞棠開口問道:“尚儀局中如何?”
“一切都好,勞尚……娘娘掛懷。”稱呼上的轉換,逗樂了采桃。
林樂瀾自己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幾位尚大人兩跑,尚儀局中遵照娘娘的囑咐,事務都平順。”
難為崔尚宮們上心,加之韞棠在時的規矩,尚儀局下有道。
不過遲遲沒有新的尚儀人選終歸不。
因尚儀局大多忙于十月十五命婦宮之事,姜章二府兩位老夫人宮由掌贊林樂瀾獨立持,沒有辜負韞棠對的期。
告退之時,韞棠吩咐人給包了些點心,傳了懿旨讓暫代七品典贊之職,份例視作七品。
司贊司中高位出缺,林樂瀾掌了泰半事務。
之所以沒有正式為升遷,一是因為年資尚淺,二則是因打碎和田玉,裴晗罰了三年不可升遷。
先領了實務也無無妨。
“多謝皇後娘娘。”
林樂瀾行了大禮,滿心喜悅。
……
兩日後長慶宮中,韞棠早早梳洗畢等候。
“祖母,外祖母。”扶起兩位行禮的老人家,吩咐關上殿門,祖孫間說些己話。
放在手心疼寵了二十年的明珠出嫁,短短七八日,姜老夫人還是掛念不已。
奈何隔著一道宮牆,阿璇又才主中宮,不好開特例壞了規矩,讓阿璇在宮中人議論。
不過今日是陛下親自下旨,沒什麽可擔心的。
“你在宮中飲食可都習慣,陛下待你怎樣,可還好?”
閨閣中事不便細談,韞棠只輕聲道:“他待我甚好,您不必擔心。”
兩位老夫人經的事多了,在殿中見到韞棠時心中的大石已落下大半。
帝後的供奉用度自不必多提,觀韞棠氣紅潤,便知沒有什麽挫磨,舉手投足間同家中做姑娘時已有明顯不同。
二位老人又多問了些旁的,以過來人的份提點著。
可歸到底,做一府當家夫人,與做帝後完全不同。
姜老夫人不由慶幸親家曾在宮中為,眼界比開闊些,還鼎立支持了韞棠為。
“宮中事務如何?”章老夫人問起此節,畢竟後宮中有莊慧太後坐鎮,比之家的婆母更多了一層規矩。
“母後已讓我陸續接掌了部分宮務,還在悉中。”
後宮大權本就由中宮執掌,莊慧太後也沒有把持著權力不放之意,只是讓渡仍需時間。
“估著康郡王世子與錢家小姐完婚後,太後娘娘也就安心頤養天年了。”
作為嫡親姑母,莊慧太後對侄的婚事極其上心,必定想讓侄風出嫁。
“你且順太後娘娘心意,切莫在明面上忤逆。”
章老夫人曾隨先太皇太後料理後宮,許多事其實大同小異,趁此機會再悉心與外孫提點。
姜老夫人不通宮中事,但停下來,知曉親家所說的這些必定對韞棠有所裨益。
膳房已經準備好午膳,韞棠早早就叮囑廚備了兩位長輩喜好的菜式。
用膳之時,裴晗特意從前朝回了長慶宮,陪韞棠一起招待二位老人家。
今日是皇後娘娘設宴,廚以此為榮,都拿出了招牌的本事。
菜式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帝王作陪,饒是鐘鳴鼎食之家亦能有此殊榮。
而席上更讓兩位老人家安心的,是年輕的君王對阿璇的溫和。
兩位老夫人出宮之時,裴晗特意賜下兩乘轎輦,給足了老人家禮遇。
……
“今歲的生辰禮,想要什麽?”
送走二位長輩,裴晗道。
年關將近的時候,也就到了韞棠的生辰。
他早早問起,韞棠一時沒有主意:“那我得好好想想。”
“好。”裴晗笑著答,攜了韞棠的手一起回昭宮中。
午後的時悠閑自在。
裴晗在看地方大員的請安奏疏,韞棠則吩咐人搬了宮中的賬目來查閱。
莊慧太後主理後宮時,賬目一冊冊條理清晰,便于閱覽。
雖是戶部尚書之,但韞棠素不喜這些條條框框的數字,好在還算有些天分。
“可看出什麽門道了?”
韞棠掌家的本事是祖母手把手教的,只不過姜府中素來是安氏當家,加上宮務繁忙,便有歷練的機會,紙上談兵一二罷了。
“先順著母後的辦法推行下去便是。”韞棠經驗不足,卻看得出何者可用。這幾日鑽研下來,對宮中賬目進出多心中有數。
“總看賬目眼睛疼,歇息會兒。”裴晗替合上賬本,韞棠從善如流,端起茶盞品茗。
“這是西南地的貢茶?”茶香中帶著濃郁的蘭香,有些悉。
斟茶的侍恭敬道:“回皇後娘娘,是。”
裴晗吩咐了人退下,道:“朕可不記得你好茶道。”
“景王世子在京時品過此茶,記得這個味道罷了。”
韞棠沒有多提此節,見昭宮書房擺有棋盤,來了興致:“對弈一局,如何?”
裴晗頷首:“那可要有彩頭。”
“陛下但說無妨。”
韞棠執黑子,占了先機。
他們二人的棋藝皆是章老太傅所教,算得上師出同門。
裴晗輕叩棋盤:“若是輸了,得給朕繡一枚香囊。”
雖說繡工不佳,但小小一枚香囊還是不在話下。
韞棠應承下:“若是贏了,陛下可就欠我一個心願。”落下第一子,“老規矩,陛下得讓我八個子。”
理直氣壯,裴晗自然從命。
黑白二子一來一往,白子暫收淩厲鋒芒。
“明年又該考選了罷?”
韞棠執黑子沉,聞聽裴晗說起此事,點頭道:“的確如此。今歲是開了恩科,前朝後宮皆一樣。算起來明年是該考選新的。 ”
落下一枚黑子,尚六局中人選出缺已久。雖說能晉升的宮衆多,但大靖建朝時就有定例,人數須得家小姐與宮各占一半。雖說後續稍稍有所削減,但外間出的總得占到四以上才是。所以哪怕應考的家小姐一代不如一代,位置依舊得為其保留。
以韞棠的立場很難多說些什麽,畢竟自己就是文家族出。
裴晗接上一子:“這一次考選,你是預備分了科目?”
韞棠訝然,裴晗道:“朕見你前段時日評點的考選卷子,就是如此寫的。”
此話喚起了韞棠幾分記憶,裴晗的確讓尚儀局收整過近二十年來筆考的卷子。
趁著韞棠思索棋局的空隙,裴晗從桌案一角拿出了那份書案。
韞棠失笑:“陛下還真看過。”
原以為裴晗純粹是沒事找事,沒有太放在心上。
“閑時讀過。”
韞棠斟酌著落子:“不過我與外祖母商討過,外祖母以為此事須徐徐圖之,不可之過急。不說遠的,備考的皆是按照舊例來學,驟然更改不知將們置于何地。”
韞棠嘆口氣,只盼著明年的筆考能選出幾個得力之人,先解了尚局用人之急。
“至于從民間挑選,反倒是個釜底薪之法。”
午後對弈的棋局,韞棠兩負一勝,堪堪輸出去一枚香囊。
擲了棋子,道:“且等著吧,我仔細繡。”
今夜韞棠宿在了昭宮中。
一明月高懸于夜空,花好月圓。
寢殿床笫之間,是韞棠小聲的討饒:“明日朝中誥命夫人要進宮請安,我……”
裴晗卻還沒有放過人的打算,了韞棠的手腕:“們午後才宮,不必怕。”
“唔……”
……
翌日晨起,坐在銅鏡前梳洗打扮的韞棠在心底將裴晗罵了一遍。
采桃早早回長慶宮替韞棠取了今日要穿的裳來,韞棠扶了扶鬢邊步搖,道:“先去慈安宮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