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1章 叫她閔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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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日頭正盛。

空氣里混雜著道膠水的微味,算不上宜人,卻能從工作人員上,到一忙碌的鮮活。

閔恬坐在休息棚的折疊椅上,膝蓋攤著劇本,熒筆在頁面劃出麻麻的標記。

明天的戲份獨白居多,需要通過微表和氣息變化,傳遞人心的掙扎與抉擇,容不得半點馬虎。

“通告單我又核對了一遍,確認無誤。”

宋暖拿著打印好的日程表,蹲在邊提議,“要是覺得太熱,就回酒店休息?反正距離不遠。”

“不了。”閔恬頭未抬,視線停在劇本上:“暫留兩小時,提前下拍攝節奏。”

頓了頓,提醒道:“等正式開拍,記得我一聲,我想看看現場調度。”

“嗯。”

前腳剛點頭,後腳打開手機,就疑:“咦?孟淳老師的戲改到第一場了。”

閔恬聞言抬眸,面不解。

宋暖劃著屏幕,逐字瀏覽:“聽魏副導的意思,是關導的意思,大家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

擱這講繞口令。

閔恬沒工夫細究,隨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拎著劇本利落地掀開簾子,朝核心拍攝區走去。

到達片場時,孟淳和飾演配角的男演員,正在魏副導的指導下進行走位調整。

現場燈、攝影、錄音各部門皆已準備就緒。

孟淳換好戲服,一針織半高領短袖衫搭配藏藍半出鏡,發型做符合時代特征的微卷披肩發。

腦中過濾劇本。

著風格判斷,這應該是千禧年之後,劇中二號“付秋”在故事尾期的戲份,大約在聞音逐漸掌握夫家大權,正式開辟屬于自己的商業航線不久。

閔恬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站定,目落在孟淳上。

後者閉著眼默念臺詞,手指無意識挲著劇本邊緣,看得出有些張。

傳聞關馭洲對鏡頭細節的要求近乎苛刻,氛圍、燈、臺詞、表,哪怕有丁點偏差,都要反復重拍,直至達到他心中的完狀態。

孟淳不缺實力,但畢竟剛從古偶劇領域轉到電影圈,面對這樣的大導演,難免會有力。

沒過多久,關馭洲影出現在視野里,黑襯衫袖口挽到小臂,出線條流暢的手腕。

他走到拍攝區域,親自檢查了一遍幾臺主要機位的位置和構圖後,回到監視前坐下,淡聲示意全場:“開始吧。”

場記打板聲清脆響起:“《八號風球》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次!”

瞬間,片場所有雜音消失。

站在鏡頭前的孟淳和對手演員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狀態。

不過幾秒鐘,兩人周的氣場悄然改變,眼神、姿態都與現實剝離,完全融之中。

場景是在街邊一棵老槐樹下。

孟淳飾演的付秋,將手中牛皮紙信封和一個方形包裹,遞給面前的故,“馮莞下個月出獄,麻煩你,幫我把這些東西轉。”

信封里是攢下的積蓄,包裹里則是馮莞當年留下的幾件舊

付秋語氣沒有過多緒,卻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釋然。

男人手接過信封和包裹,指尖到牛皮紙的糙質,眉頭微蹙:“你呢,今後有什麼打算?”

付秋垂下眼瞼,沒說話。

半晌,才緩緩抬頭,角勾起抹極淡的苦笑:“應該會出國。”

“去意已決?”

男人追問,神態略顯惋惜。

付秋微微偏頭,目掠過街道悉的店鋪招牌,眸底翻涌著眷與無奈,最終化為一聲輕嘆:“換做你,會留在一個不屬于你的地方?”

...

短短兩分鐘鏡頭,鋪墊、臺詞節奏、眼神流都相當到位。

隨著孟淳尾音落下,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導演的裁決。

“咔。”

關馭洲的嗓音通過對講機傳來,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這條保留。”

不是“過”,是“保留”。

這意味著,表演或許滿足基本要求,但并未完全達到他心中的最佳狀態,極有可能還需要從不同表演層次、不同拍攝角度、不同景別再多來幾遍,最後在剪輯階段選出最完的那一幀。

然而,指令下達後,卻遲遲沒有下一步作。

邊上旁觀的閔恬,下意識朝監視方向去。

關馭洲靜立幾名主創員中間,視線落在面前的顯示屏上,正在看回放。

他眼簾微垂,側臉專注冷峻,顯得比平日嚴肅許多,無形中給空氣增添了幾分窒

閔恬收回目,覺得自己不便久留,正想邁默默離開,腳步卻被悉的淡腔打斷:“閔老師,過來。”

閔,老師?

過于正式且稀罕的稱呼,讓閔恬抑制不住地揚了揚角。

轉過,坦然迎向大導演的傳喚,走到他跟前,聽候差遣。

關馭洲掃過手中握的劇本,又看清亮的眸里,力充沛,毫無懈怠的模樣。

他低聲問:“下午沒你的戲份,逗留片場做什麼?”

閔恬早就想好說辭,面不改:“片場空氣好,人多熱鬧,回酒店太悶了,不如留在這兒看大家拍戲,也能多學點東西。”

站在一旁的魏家銘聞言挑了挑眉,強忍著笑意。

這姑娘為了上一堂班課,真是煞費苦心。

察覺到魏家銘的反應,以及周圍工作人員臉上善意的笑容,閔恬心里納悶。

他們在樂什麼?

這里雖然條件簡陋,但充滿創作的熱忱和生命力,確實比酒店房間強百倍。

關馭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吩咐旁的助理:“通知場務,下午六點後封鎖場地,準備一把椅子和電風扇。”

“好的,關導。” 方旬連忙記下。

魏家銘臉上出疑,這是要...?

單獨清場,且額外增加椅子和電扇,聽起來不像常規拍攝安排。

關馭洲沒做解釋,說完這句,便示意各部門:“準備下一場。”

一旦導演重新投拍攝指揮,現場氛圍立刻變得繃、高效。

閔恬見狀,自覺退到一旁,拿著劇本往化妝室走。

敲門進去時,孟淳已經換回自己的服,助理正在收拾戲服和隨品,似乎準備離開。

“要回酒店了?我本想著,跟你取取經。”閔恬大大方方地講明來意。

孟淳對著鏡子整理頭發,聞言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調侃:“我給你最大的建議就是,今晚早點休息,養蓄銳。”

暗示得足夠明顯,讓好好珍惜開機首日,毫無拍攝負擔的最後一晚安寧。

到對方話里的力,閔恬認真安道:“你發揮得很好,緒、臺詞都很到位,反正我找不出什麼瑕疵。”

孟淳莞爾,“都是假象。”

“怎麼講?”

“關導出了名的嚴格,他說‘保留’那條,潛臺詞便是不滿意。”

在接下角之前,陳宗彥就已把丑話說在前頭,關導拍戲,他不上手,萬一演技不過關,被中途退貨,到時別在他面前哭。

哭這個字,發生在孟淳上的概率極小。

猶記當時,男人神憊懶,卻難得顯出一無可奈何。

孟淳不傻,種種跡象表明,自己二號的由來,恐怕是關導為償還三公子人,而做出的最大讓步。

至于能不能守得住,就要看的造化了。

靜默間,閔恬仍到不解:“既然不滿意,重來幾遍不就好了?”

孟淳看一眼,作出假設:“有沒有可能,剛剛那場,并不是正式拍攝。”

不是正式拍攝?

閔恬怔住。

恰在此時,孟淳的手機響。

掠過來電顯示,是司機到了。

“我有事先走,回頭再聊。”孟淳淡淡講完,拿起自己的包,跟助理示意了一下,轉朝門口走去。

瞅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閔恬獨自留在化妝室,陷沉思。

倘若下午的拍攝只是預演,那麼...腦中回憶起方才在片場,關馭洲吩咐助理的話。

六點後,封鎖場地。

一般只有拍攝核心戲份或者需要絕對安靜的場景時,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難道,關導是在為接下來的某場重要戲份做準備?

不知怎的,閔恬心里莫名發慌,一種強烈的預涌上心頭,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有時候,人的直覺往往準得可怕。

當晚,閔恬在房間研讀劇本到十點左右,將第二天要拍的戲份反復琢磨好幾遍,確保每個細節都爛于心。

見時間不早,進浴室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做完一系列護流程後,剛揭開被子準備睡覺,放在床頭柜的手機就劇烈震起來。

是宋暖。

隨手接起,耳邊傳助理急切的聲音:“恬恬,剛剛接到通知,讓你收拾一下,馬上去片場,準備拍攝。”

深更半夜,拍攝?

閔恬呆坐床上,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下意識拿開手機,掃了眼屏幕左上方,已將近凌晨。

合著,人生中在《八號風球》劇組的第一個鏡頭,竟然是大夜戲?

可明明,白紙黑字的通告單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的戲份是在次日下午三點。

這...足足提前十幾個小時?!

雖然震驚,但閔恬中并無半分怨氣,反而像注一針強效興劑,一久違的激里流竄。

作麻利地翻下床,迅速換好服,拿著劇本和手機出門,直奔電梯。

酒店大堂,閔恬左右環顧,沒看到助理的影子。

正要打電話催促,後響起喊聲:“恬恬。”

一瞧,宋暖頂著窩的頭發朝這邊跑來,手里高舉一瓶驅蚊,上氣不接下氣:“返回去拿這個,耽誤點時間。”

家藝人天生招蚊質,尤其在夏天,拍夜戲一定得備著。

閔恬略微點頭,沒多言,示意作再快些。

兩人匆匆往外走,宋暖邊走邊平復呼吸,“其實沒那麼趕,魏副導特意叮囑,讓你靜下心來,千萬別太急躁。”

閔恬腳步飛快:“我沒急呀。”

宋暖:......

上車後,閔恬窩進後座,攤開劇本,借著車閱讀燈,仔細研讀里面所有的夜戲部分。

眼神灼灼,視線緩緩劃過一行行文字,沉浸到不可自拔。

宋暖系好安全帶,余不經意一瞥,心里輕嘆,空窗三年,看來是真狠了,希老天長眼,別再辜負努力的人。

抵達片場,剛好用時十分鐘。

這便是住在基地配套酒店的最大好

閔恬一下車,就有場務在前帶路,“閔老師,這邊請,我們先去化妝間換戲服。”

宋暖趕跟上,小短在偌大的影視城顯得不太夠用,全程幾乎靠跑,才能追上前面兩人的步伐。

化妝室里,造型老師早已提前等候,臉上帶著明顯的倦容,有人甚至忍不住打著哈欠。

此時此刻,除了眼前這位清眸晶亮,神采煥發的主角,恐怕就只剩監視前那位掌控全局的大導演,神最好了。

化妝間隙,才意外了解到,原來這場夜戲是關馭洲臨時起意,眾人接到通知,僅比早二十分鐘。

然而,閔恬不信。

若真是臨時起意,好端端的,下午干嘛要讓封鎖場地?

不過,箭在弦上,多想無益。

收斂心神,配合著化妝師的指令稍稍仰頭。

做好發型,閔恬頂著濃重夜,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向A區拍攝地。

布景區,是一條心搭建,充滿懷舊的狹窄巷弄。

腦中過濾劇本信息,大致猜到,這應該是聞音所在舞團後勤人員的安置住房區,周圍攤販商鋪集,充滿市井生活氣息。

剛一進去,尚未適應亮的眼睛,便被幾盞功率強大的電影燈刺得微微瞇起。

如同白晝,強行撕開夜幕,將巷弄一角照得毫發畢現。

空氣漂浮著細微塵埃,在柱中無序飛舞。

老舊的木質窗欞,晾曬在竹竿上的泛白,每細節都高度還原舊港底層社區的質,仿佛時在此倒流。

悶熱夏夜,蚊蟲圍繞著熾熱的燈罩嗡嗡作響。

閔恬遙遙去,看到關馭洲立在一堆拍攝械中間。

他今晚換了一深灰T恤和同系工裝長著簡單隨意,卻又與平時的清冷寡言全然不同。

男人正跟攝影指導低聲談,手指時而指向某個機位,調整著線角度。

額角細的汗珠在強下,更顯側影冷峻專注,在這方忙碌的片場中,奇異地構了一種沉穩而極力量的中心。

安靜注視片刻,閔恬緩緩收回目,環視一圈周圍真的布景,然後翻開手中劇本,準找到第15頁。

難道,等會兒要拍的是這場?

正暗自琢磨,試圖將場景與文字對應起來,頭頂卻毫無預兆落下一道低嗓,“不用看了。”

關馭洲不知何時已結束與攝影的通,走到邊。

他垂眸看著,語氣平穩地投下一枚炸彈,“今晚不拍劇本。”

閔恬下意識抬頭,錯愕的小臉,撞進大導演漆黑如墨的眸底。

什麼...不拍劇本。

徹底懵住。

大半夜興師眾,把全組人來這里,是為了集夜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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