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的臉上,關馭洲讀到太多緒,警惕藏在眼底深,揣測流于眉梢,甚至因茫然無措而帶來的些許空泛,但唯獨沒有半分不滿。
面對突如其來的深夜拍攝,不抱怨,不質疑,只剩全然的順從與配合。
關馭洲凝視著,聲音在夜里顯得格外溫沉:“有意見就提。”
“沒,一切聽導演安排。”閔恬態度端正得像個小學生。
話落,不知想到什麼,又補充一句:“接下來的拍攝,如果有什麼差勁的地方,你不用給我面子,一定要直白指出,及時糾正。”
面前人一本正經且帶著幾分謙遜的模樣,讓關馭洲眸底劃過一微不可察的興味。
結婚這麼久,大概還是不夠了解他。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隨即微抬下頜,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休息椅:“先喝點水,簡單聊兩句。”
閔恬心領神會,知道大導演要開始講戲了。
擰開礦泉水瓶,淺淺喝了一口潤,然後端坐在椅子上,擺出認真聆聽的姿態。
“今晚的拍攝時長大約在五小時左右,強度不低,會有點累。”
關馭洲語氣平緩,卻含不容忽視的關切,“出現任何不適,別撐,記得跟我講,拍攝可隨時暫停。”
“嗯。” 閔恬點頭,表示明白。
關馭洲繼續:“拍攝期間,你的鏡頭活范圍比較自由,這間屋子的每個角落,你都可以隨意走,不用固定機位的限制。”
隨意走?
閔恬眼中的疑逐漸被好奇取代,這聽起來,完全不像常規的拍攝手法。
接著。
關馭洲拋出一則更加意外的指令:“你的份,由你自己定義。是閔恬,是聞音,或者其他什麼人,包括無法象化的非生,都行。不用被角框架束縛,怎麼舒服怎麼來。”
這下,閔恬心中的好奇徹底轉化為期待。
這種開放式的拍攝方式,充滿挑戰與未知趣味,完全打破對拍戲的固有認知,很有意思。
講完基本要求,關馭洲留給兩分鐘消化。待時間差不多,才淡聲開口:“去吧,進拍攝區域。”
閔恬依言放下水瓶起,朝著那間被燈勾勒出廓的舊屋走去。
剛邁出兩步,腳步突然頓住,轉過來,遵循演員尋求角核的本能,問他:“所以,你剛剛說的一系列行為,人背後的機和目的是什麼,總該有個核心方向吧?”
關馭洲抬眸,字意簡潔:“等。”
“等誰?”閔恬下意識問。
“等天亮。”
呃。
閔恬怔在原地,只覺答案過于象。
思緒無果,見大導演未有解釋的打算,便不再追問,干脆利落地走進拍攝區域。
剛站定不久,周圍燈倏然熄滅。
原本亮如白晝的片場,一下子陷現實夜晚,只剩幾臺攝像機上的指示燈散發著微弱紅,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閔恬繃住神經,沒等發問,攝像機後方傳來關馭洲沉穩低嗓,如同定心丸:“別張,我一直在。”
閔恬彎了彎。
這人該不會以為,怕黑?
小時候確實有點怕,尤其母親剛過世那會兒,但後來被克服,現在黑暗對而言,更多的是寧靜而非恐懼。
笑意還未完全落下,男人的提示再次響起,引導著的行:“慢慢適應環境後,嘗試放松下來。坐著,站著,隨意散步,或者聽音樂。以你覺得最自然的方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此時此刻,最想做的當然是...休息。
人在力高度集中後,一旦松懈,疲憊就會席卷而來。
借著從窗戶進來的微弱線,閔恬四環顧,找到一看起來類似榻榻米的矮鋪,走過去,神愜意地坐下來。
打算先閉目養神片刻,順便在腦中再鞏固一下明天正式戲份的劇本節。
周遭安靜到落針可聞,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空氣中緩慢流淌,像是在訴說著時流逝。
這種極致靜謐,反而催生更深的困意。
隨時間推移,起初閔恬還想著,坐會兒就去臺擺弄盆栽花草,那是道組心布置的,幾盆蘭草長得格外神。
然而很快,倦意如同水陣陣涌,靠在墻邊,眼皮越來越重,最終,在一片昏沉中,意識漸漸模糊,竟真的...睡著了。
見此一幕,兩位攝影師面面相覷,齊齊看向靜立一旁的大導演,眼神無聲詢問:“怎麼辦,要醒嗎。”
關馭洲沒說話,只抬手做了一個“保持安靜,繼續拍攝”的手勢。
他目依舊專注在監視的畫面上,仿佛閔恬的沉睡,既在預期中,又恰巧符合他正在等待的某種狀態之一。
昏暗的房間里,老式電風扇左右擺,扇葉轉風聲輕,驅散著夏夜的悶熱。
空氣中縈繞著淡淡驅蚊水味道,清新淡雅,給整個夜晚增添幾分寧靜與溫馨。
雖然溫馨一詞用在此有些違和。
但攝影師留意到,大導演看著鏡頭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銳利與嚴苛,而是變得深沉平靜,仿若過眼前這靜止且呼吸起伏的畫面,看向更遠,某種無垠而穿角靈魂的疆域。
十分鐘左右,關馭洲拿起事先備好的薄毯,抬手暫時關閉近景機位,邁走進拍攝區。
他作極緩,生怕驚擾榻上人的夢,彎腰將薄毯輕輕蓋在閔恬上,掖了掖邊角,確保不會著涼。
當時,兩位攝影師已昏昏睡。
其中一位勉強撐開眼皮,看到此幕,心里只模糊慨關導的紳士與,大腦遲鈍之下,并沒產生多余想法,只當是導演對演員的基本關懷。
煎熬,漫長,不知過去多久。
突兀的鬧鐘猝然響起,聲音不算太大,但在極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榻上人睫微微,并未立刻醒來。
倒是兩位強撐著的攝影師,被驚得渾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連忙點開手機一看,凌晨三點整。
兩人對視一眼,相互打氣,再堅持一下,就快解了。
隨後,了酸脹的眼睛,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鏡頭上。
鬧鐘持續半分鐘,閔恬終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著烏漆八黑的房頂,神識有些渙散。
半晌,思緒慢慢回籠。
赧然坐起,薄毯從肩頭落,掌心到膝上的面料,呼吸微頓,下意識看向攝像機的位置。
黑暗中,約可見三道人影,站在最左側那位,量尤其高,知道,他還在。
既然導演沒說停,這場“等待天亮”的戲就得繼續。
先是發了一會兒呆,雙臂環抱著膝蓋,下擱在膝頭,靜靜著窗外濃稠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只是單純地放空自己。
不知覺間,遠天地界帶,已泛出一極其微弱的的灰白。
現在幾點?
索兜,發現手機放在了外面。
這麼無聊下去,也不是辦法。
閔恬思索須臾,心念一,開始借著將亮未亮的天,打量起這間屋子。
陳年五鬥櫥立在角落,上面擺放著做舊的熱水瓶、搪瓷缸子。
隨手拉開屜,里面是一些仿古的針線雜。
閔恬蹲下,研究墻角那臺老式收音機,手指輕輕撥弄著調頻旋鈕,發出滋滋聲響,驚訝,竟然能用。
作很輕,帶著一種漫無目的的好奇,像一只在陌生領域里謹慎探索的貓。
當晚,整個拍攝過程,如同另類“熬鷹”。
不僅熬演員,更在熬工作人員,同樣也在熬導演自己。
關馭洲始終站在主攝像機後方,形拔如松,面上看不出毫倦怠。
他沒有一直盯著監視,時而會拿起旁邊速寫本,面沉靜勾勒著構圖。筆尖在紙上,寥寥幾筆,線條流暢而準。
偶爾,他會抬眼看向監視,觀察閔恬某個倚窗的剪影,細微作和表變化,亦或影在臉上投下的微妙層次,然後在速寫本上做出補充標記。
今晚拍攝的主要作用,在于剝離劇本束縛。
從不同角度、不同神狀態下去捕捉閔恬本與這個時代背景融合時,所自然流出的鏡頭和氛圍,為角在後續的遠景、特寫乃至空鏡銜接中,定下最真實且富有生命力的視覺基調。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東方天際線被徹底染亮。
第一縷金跳出地平線,過老舊玻璃窗,準打在恰好又一次走到窗邊的閔恬側臉上,為鍍上一層溫暖而和的暈。
就在這時,關馭洲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通宵未眠的沙啞,打破長久的寂靜,“收工。”
簡短兩個字,就像妙音符。
攝影師幾乎同時呼出口氣,一直繃的神經得以解放,活早已酸脹不堪的胳膊和腰板,著手收拾沉重的材。
關馭洲朝他們點頭示意,語氣帶著恤:“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關導您也是,一宿沒睡,早點回酒店補覺。”
說完,兩人細致地打包好東西,拖著疲憊的步伐離開。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只余幾不可聞的白噪音和越來越亮的晨。
關馭洲合上速寫本,邁朝倚靠在窗前的閔恬走去。
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一不聚焦在天際邊緣,察覺到後靠攏的清冽氣息,才回過神。
“結束了?” 窗邊人轉頭看向他,嗓著恍惚。
“嗯。”
關馭洲溫聲回應,沒有多余的閑聊。
他緩步走近,面平靜俯,作流暢地將打橫抱起。
驟然懸空,閔恬被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出聲,雙下意識掙扎兩下:“我不困,自己能走。”
男人手臂紋未,抱著徑直走向門口,聲線平穩無波,“片場封鎖,這個時間段,不會有人進來。”
對哦。
閔恬遲鈍兩秒,這才想起之前的安排,稍微放下心來,只是臉頰不可避免地微微發熱。
“我們怎麼回去?”主找話題,試圖分散注意力。
關馭洲:“自己開車。”
走出布景區,果然一眼看到那輛線條朗的黑大G,正安靜停在晨曦微中。
他拉開車門,將放進副駕駛座,順手幫調整了一下座椅角度,讓能更舒適些。隨後,他才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
車子啟,徐徐駛離依舊沉睡的影視基地,向著酒店方向而去。
十分鐘後,大G開進酒店地下車庫,停在專屬車位上。
閔恬解開安全帶,正準備推門下去,余卻瞥見不遠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里面走出幾道影,伴隨著清脆談笑聲。
從音判斷,似乎有盛妍,其他幾位,應該是同劇組的演員。
一行人注意到這輛低調的大G,認出是關導的車,出于禮貌,自然要過來打聲招呼。
電石火間,閔恬想都沒想,迅速從口袋里掏出常備的口罩戴上,然後轉過頭去,將臉側向另一邊車窗方向,整個子微微下,倚靠在座椅里,閉雙眼,裝作一副沉睡未醒的模樣。
至于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就全看關導的自由發揮了。
“關導,早啊。”
盛妍臉上掛著恰到好的笑容,率先開口。
關馭洲神如常,將車窗半降,低嗓帶著一貫疏離與清晨特有的微啞:“早。”
盛妍目不經意掃過副駕駛,看到背對著的纖影,心底閃過詫異,但表面依舊維持著得。
“關導剛從外面回來?”
另一位同行的演員笑著搭話,視線也忍不住往副駕駛瞟。
“嗯,理點事。”關馭洲的回答言簡意賅,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緒。
他們對昨晚臨時拍攝的事并不知,以為導演一大早出現在車庫,且車又多出一個人,估計是他的哪位異朋友,過來探班。
可什麼樣的朋友,需要關導親自開車去接?
接收到大家打量的痕跡,關馭洲既沒有主解釋副駕駛上的人是誰,也沒有流出要繼續寒暄下去的意思,那無形的氣場仿佛在周圍劃下了一道界限。
盛妍很懂得察言觀,看出大導演沒有多談的打算,便識趣地不再多問,“那關導您忙,我們不打擾了。”
關馭洲略微頷首,這次沒再說話。
幾人見狀,默契地點頭示意後,便轉朝著車位方向走去,只在離開時,眼神換間,難免帶著幾分心照不宣的猜測。
直到腳步聲遠去,消失在車庫轉角,閔恬才緩緩放松,呼吸恢復如常,暗驚剛才好險。
關馭洲側眸看一眼,沒急著解鎖車門,而是低沉發問:“在你的計劃里,打算什麼時候公開我們的關系。”
突如其來的話題。
閔恬愣住幾秒,思忖道:“大概,三年期滿。”
三年...
“太長。”
關馭洲傾過去,手摘下的口罩,退而求其次:“找一個適當時機,先部公開。”
“部是指?”
“劇組。”
“不行!”
閔恬邦邦反對,“當初明明達共識,公開的事全權由我做主,難道關導年紀大,記也差?”
關馭洲:......
-
題外話:
這本書無任何原型人哈,大家專心看文,不要聯想到現實。然後關于更新時間,不出意外都是中午十二點,如果沒更,就是下午六點,有特殊況,我會提前請假。謝謝大家的支持,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