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9章 NG七十八次

66.2% / 49/74

駛離拍攝基地不久,行程有變。

那位朋友因臨時工作安排,剛好要來廣府辦事,雙方約在南灣影視城附近一家粵式餐廳面,七點左右的樣子。

于是,車子半途折返。

回去的路上,副駕駛異常安靜。

關馭洲余輕掃,發現旁人又陷放空狀態。

側頭著窗外流逝的街景,眼神卻無焦點,指尖無意識地蜷著,仿佛靈魂已經離,飛回被燈籠罩的片場,沉浸在“聞音”的悲歡離合里。

魂不守舍、日漸消瘦的模樣,關馭洲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微微收

其實已在慎重考慮,是否真要采取強制手段,讓暫時休假,徹底從劇本的高環境中剝離出來。

演員需要投,但不能被角吞噬。

只是,目前還缺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個既能讓,又不至于引發強烈反彈的契機。

臨近七點。

餐廳雅致的包廂,關馭洲口中的“朋友”如約而至。

一位年過四十的士,著素雅而得的套裝,妝容致,氣質沉靜溫和,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讓人心安的力量。

相互介紹時,閔恬才知曉對方的職業,分析師,林靜。

下意識看向男人,無聲詢問:“確定只是巧合?”

接收到的目,關馭洲發頂,溫聲安:“別多想,只是例行婚姻日常測評,順道吃頓便飯。”

婚姻日常測評...

好小眾的字眼。

盡管心無法理解,甚至有些抵,但出門在外,深諳要給自己先生留足面子的道理。

閔恬斂神,配合地在餐桌前坐好,臉上掛起恰到好的微笑。

晚餐在一種還算輕松的氛圍中開始。

與其說是測評,林靜士的談方式,更像一位閱歷富的朋友在閑話家常。

話題涉獵廣泛,從南北飲食文化的差異,到個人興趣好,再到職場中可能遇到的競爭與力,偶爾...也會不著痕跡及夫妻關系的維護。

許是連日高拍攝讓閔恬心俱疲,難得有這樣一個看似與工作無關的放松時刻。

漸漸放下最初的戒備,沒有刻意端著姿態,一言一語間,跟老師聊得頗為投緣。

晚餐接近尾聲,關馭洲起離開包廂,去柜臺結賬。

只剩兩位

空氣流淌著靜謐,而有些更為深的話題,往往就在這看似不經意的時刻,猝不及防殺了回馬槍。

十五分鐘後,雙方在餐廳樓下道別。

臨走前,閔恬主提出互加微信,是對方的私人小號。

看著眉眼致卻難掩疲憊的年輕孩,林靜慨:“沒想到,兜兜轉轉,倒是替我兒追星功。”

此番話,讓閔恬終于出今晚第一個發自心的笑容。

關馭洲靜立側,看眼底短暫煥發的彩,目和幾分。

大概,今晚這趟迂回的安排,并非全無作用。

回到酒店,夜已深。

關馭洲將人送回房間,目視沉默地走向浴室,正準備離開,口袋里的手機震起來。

是林靜。

他拿著手機出去,關好門,走進安全通道,沿著樓梯往下走半層,確保聲音不會傳播,這才接起電話。

聽筒傳來溫和音:“先給你吃顆定心丸,從今晚的接談來看,你太太暫時沒有明顯的抑郁癥復發前兆,不過...”

“不過什麼。”關馭洲蹙眉。

電話里頓住幾秒,林靜語氣變得嚴肅,“像被什麼執念困在籠子里,如果找不到宣泄口,長久下去,對心有害無利。”

這點,他也有所察覺。

關馭洲沉聲征求對方的專業意見。

“其實道理很簡單。”

林靜說:“你們是夫妻,是最親的關系。平時一定要多創造機會通,耐心引導傾訴心事,別一個人把所有緒都悶在心里。只要愿意說出來,況應該會有所好轉。”

不知道,聯姻夫妻向來床上流多于床下。

并非關馭洲不想,是關太太封閉心門,很多時候,跟他虛與委蛇,不愿深聊。

那張伶俐的,在鏡頭前可以演繹百態人生,唯獨面對他時,卻像閉的蚌殼,很難撬開。

時間轉瞬即逝,眨眼到九月初。

這天上午,《八號風球》片場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鐘襄說,團隊剛好在隔壁區取景,距離返程還有半天,閑著無事就過來看看。

當時,那位地著名的鬼才導演,就靜靜立在人群邊緣,視線不離,專注而認真地看完整個拍攝過程。

休息間隙,方旬禮貌接待,讓他稍坐片刻,這就去通知關導。

鐘襄見狀連忙攔住,笑著開口:“不用不用,別去打擾他工作。我馬上要趕飛機,不能逗留太長時間,你...就幫我帶一句話給他。”

“好,您請講。”

越過忙忙碌碌的人群,鐘襄看向拍攝地那道纖薄的背影,語氣平淡,卻暗含關切,“把劇組伙食提一提,太瘦了。”

誰,太瘦?

方旬不解,順著對方視線去,心里約有了猜測,但又不敢確定。

鐘襄并未多做解釋,只在他疑的注視下,灑,亦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下午,片場氛圍持續低

人人都看得出,大導演今日心不佳,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而這種不悅,尤其針對主角。

這幾天的戲份,全部集中在聞音的個人事業線上。

與纏綿悱惻的糾葛相比,細膩程度相對削弱,按理說,應該在閔恬的表演舒適區,不該出現頻繁卡頓的況。

然而,現實卻截然相反。

就在剛才,一句看似簡單的電話臺詞,竟連續重復不下十次。

語氣、停頓、緒的層次,無論如何調整,始終達不到監視後大導演的要求。

眼瞧時間不早,進度推行緩慢,關馭洲臉越來越沉,最終吩咐助理,下令清場。

接到指令,現場即刻行

除必要的攝影燈及核心工作組外,其余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一律被請到拍攝區外等候。

突如其來的陣仗,引得眾人竊竊私語,各種猜測蔓延。

“怎麼回事,關導臉瞧著好嚇人。”

“哎,主角狀態欠佳,這時候清場,你懂得,估計得挨訓了。”

“不會吧,聽說關導在片場從不罵人的。”

“傳聞歸傳聞,真惹惱了,誰知道呢。”

“閔恬一個孩子,平時好努力的,自尊心強,希關導能下留。”

“都別瞎想,關導這樣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戴其冠必承其重,你以為一號就那麼好當?”

倒也是。

比起他們這些不起眼的配角,人家僅片酬就甩幾條街,賺得多,自然力也大。

隨著工作人員拉起警戒圍欄,將好奇探究的目隔絕在外,議論聲逐漸從耳邊退去。

清場後,拍攝區顯得格外空曠安靜。

閔恬獨自站在場地中央,沉浸劇本,將臺詞反反復復在心底默念無數遍,試圖捕捉大導演想要的那個“點”,卻始終不得要領,如同隔靴搔

此段劇,是聞音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

父親用替母親遷墳立碑為由作為威脅,勒令必須立即返家,聽從與隔壁王老五家兒子結婚的安排。

這里,關馭洲要求表達的是“無聲憤怒”。

偏偏這種無聲,又要通過電話臺詞展現,緒既不能過于外,又要把人心的翻涌發揮到極致。

母親雖已故去多年,但那是聞音灰暗人生中僅存的一點溫暖和念想。

絕不允許連最後一點寄托,都要被冷酷勢利的父親當作籌碼,踐踏在腳下。

,閔恬完全能夠,因為也很的媽媽。

可是,表達出的憤怒,更傾向于對親薄涼的絕和歇斯底里。

而聞音,格底還多一層因長期抑環境而形忍和無力。

這份忍,讓發必須是斂的,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是連眼淚都不能輕易掉下來的。

于是,從下午四點到傍晚六點,整整兩小時,就為一句臺詞,來來回回,重復一遍又一遍,足足NG了七十八次。

七十八次,是何等概念。

幾乎把按在地上

閔恬演到懷疑人生,演到崩潰。大腦陷一片空白,只剩在本能地重復作和念白。

前所未有的挫敗和自我懷疑,如海水般將淹沒。

最後一次,聽到那句冰冷的“咔”時,不知出于何種沖,許是肢先于意志做出反應,“啪”的一聲,劇本從手里落,砸在地上。

空氣倏然凝固。

周遭倒吸一口涼氣。

機械般轉過,目無焦距地對助理說:“告訴他們,我不太舒服,出去口氣。”

然後,頂著主創團擔憂而復雜的注視,孤一人,腳步虛浮地,徑直離開了拍攝區。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素來沉穩的魏家銘也措手不及。

主角在拍攝中途緒失控,撂挑子不干,這在關馭洲掌控的片場,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穩坐監視前的男人,張了張口,嚨發干,試圖替閔恬找補幾句,打個圓場。

卻見關馭洲面無表,眉間有著山雨來的。他沒看任何人,什麼都沒代,只是邁開長,朝著閔恬休息棚的方向走去。

經過魏家銘邊時,淡聲留了句:“保留現場。”

徐帆凝神屏息,用眼神示意旁側兩個大老爺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況?

目送男人拔而冷的背影,魏家銘緩緩搖頭。

不用。

他相信,關導能理好。

臨時搭建的休息棚里,線有些昏暗。

閔恬背對門口,像一座失去靈魂的雕塑,一坐在簡陋的折疊椅上。

脊背得筆直,卻著一的了無生氣,仿佛所有能量都在剛才那七十八次NG中被干,只剩下一副麻木的空殼。

關馭洲掀簾進去時,看到此副模樣,眉心微蹙,但沒有立刻出聲。

他緩步走到棚擺滿雜的小桌前,目掃過,最終落在那本攤開的筆記本上。

上面有麻麻的標注,是閔恬親手寫的人小傳。

關馭洲拿起本子,垂下眸,沉默地開始閱讀。

安靜到落針可聞。

除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便只剩紙張被輕輕翻閱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

或者更久。

面壁思過般的人,終于有了作。

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夢魘中艱難掙遲緩而滯地轉過來。

清澈眸里殘留著未散盡的消沉,看向長佇立在桌旁的男人,干而低啞地開口,道了聲:“抱歉。”

講完,邁開腳步,平靜地朝棚外走。

就在兩人肩而過時,關馭洲猛地出手,一把攥住纖細的手腕。

那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閔恬下意識掙扎了一下,想要回自己的手。

細微抗拒如同投湖面的石子,瞬間激起更大的波瀾。

握住手腕的力道倏然收,暗含一種強而不容反抗的意味,將整個人扯了回來,踉蹌著撞到他堅實的膛前。

“抱歉什麼。”關馭洲俯首靠近,溫涼氣息噴灑在耳廓,嗓音得極低。

被迫如此近距離地面對他,閔恬卻依舊垂著眸,濃長睫在眼底投下一小片影,遮住所有可能泄緒。

于衷,聲音平穩得無一波瀾,“抱歉耽誤大家的時間,抱歉我沒演好,抱歉...讓你失了。”

本以為,憑借自己的努力和一點點天賦,至可以在專業領域讓他刮目相看,令他信服。

沒曾想,才堅持一個多月,就被毫不留地打回原形,狼狽不堪。

好像,的確不適合做主角。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的心臟,越收越

為了虛無縹緲的影後目標,要穿上一雙本不合腳的“水晶鞋”,步履維艱,鮮淋漓,真的值得嗎,閔恬?在心底無聲地自嘲。

聽著一字一句,用毫無的語氣說出這些話,關馭洲的眼神由最初的冷靜審視,逐漸沉一種近乎窒息的心疼。

他看穿平靜表面下的驚濤駭浪,看穿自我否定的利刺。

他沒有松開的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出另一只手臂,握住纖薄的肩,將地、不由分說地攬進自己懷里。

閔恬有一瞬僵,似乎無法在這樣的形下,適應私人范疇的親

“告訴我,當初接下這部戲的初衷是什麼。”他將下頜輕輕抵在發頂,聲線溫沉而緩和。

閔恬的臉被迫埋在他括的襯衫前襟,鼻尖縈繞著他上清冽悉的氣息。

盯著那面墻,角暈開嘲意的淺弧,“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了拿獎。”

毫不掩飾自己的“功利心”。

“對你而言,一個影後的頭銜,勝過一切?勝過你此刻的,勝過你的健康,勝過...” 他頓了頓,低聲補充,“甚至勝過你對表演本的熱?”

當然。

閔恬在心里回答。

依舊固執地垂著頭,不肯去看他那雙悉一切的眼睛,破罐破摔:“不想當影後的演員,不是好演員。關導,我是個俗人,別把我想得太清高。”

用冷漠的話語武裝自己,試圖將他推開。

“撒謊。”

關馭洲聲音沉下來,大手移到,緩緩抬起的臉,溫和命令:“看著我的眼睛。”

閔恬倔強地扭腦袋,想要躲開他迫人的視線和

那只大手掌控十足,虎口微微收力,的小臉,強行轉過來,迫使不得不直面他深邃如潭的眼眸。

閔恬惱怒,不管不顧地手推他,想要掙這令人心慌意錮。

力量懸殊,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樹。高大影驀然傾覆而下,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準地攫取微啟的瓣。

閔恬怔愣一瞬,下秒,面紅耳赤。

混蛋。

這是在劇組!

-

我發誓,不是故意卡在這里,需要醞釀一下。

應該可以理解關導的做法吧?好擔心等會兒收到幾條差評,說男主有病哈哈。

📖 本章閲讀完成